第九十三章 洛水定盟

　　拜访北方的青翎孔雀国约两个月后，其正式宣布并入苍兰之朝中，消息传遍四海，即便是街边走卒也能感觉出来，这天下很快将再次一统。

　　黑水泽，赤仙教驻地。

　　水泽环绕的群山间，一处处巍峨的大殿静静伫立，白天时有着周边的居民前来上香祈祷，而到了夜晚，大殿前的篝火点起，古老的山歌便在这山间相互回荡。

　　居住在后山的一处殿宇后，解蛛颜推开阁楼侧面那狭小的窗户，让外面的清新空气进来，房间里点着蜡烛，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位穿着黑色衣裙的美丽女子躺在床上，似乎是在休息。

　　看着已经沉睡数个月的伊妙馨，解蛛颜帮她简单擦洗了下脸蛋，让后就坐在这小小的落地窗户前，跪坐于地，看着膝盖上的泛黄书页。

　　小时候因为家学缘故，她其实很早就识字了，但自从那场变故后，却再也没有空暇去读书，曾经学的不少东西也渐渐荒废，直到后来完成复仇，在赤仙教被人看重，才重新安定下来。

　　如今她手上捧着书是伊妙馨送给她的，据说是古早时期圣人留下的修习心得，虽说现在不一定完全适用，但依然有着很多的借鉴意义。

　　神女就是有着这般好处呢，活的够久，也能接触到许多常人知晓的典籍和知识，解蛛颜脑海中飘过这缕思绪，然后继续翻动书页，慢慢的品读和思索，书中的内容讲的很深，她看的也很慢，往往几天才能读完十页。

　　夜色渐渐深了，蜡烛也慢慢烧的变矮，短粗而蜡油横溢，小小的火苗将解蛛颜的影子拉长，在昏黄的室内摇曳。

　　这时解蛛颜抬起头来，感觉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放下书，手指捏住蜡烛的火苗，直接将其熄灭，准备上床去睡觉，这时一阵轻微的响动从床上传来，一双黑色如水晶的眼瞳睁开。

　　“醒了吗？”解蛛颜走过去，将伊妙馨那略软的身子扶起来。

　　自从这位神女沉睡后，总感觉看着她也安静了许多。

　　“我睡了多久了。”伊妙馨撑着床铺坐起。

　　“大概有五个月了。”解蛛颜将她扶正做好后，重新点燃蜡烛，然后给这位上睡醒的神女倒来一杯水。

　　“五个月还好。”听到五个月的时候，她松了口气，神情也慵懒了点，眼眸再次闭上，似乎还想继续小憩一会。

　　“不过，这五个月发生了不少事情呢，新的凤凰出世，并且天下即将一统。”解蛛颜平淡的话语让伊妙馨猛然睁眼，满是不信。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这么快？”她那天在祈天的仪式上虽然感觉不对，但后来很快就陷入沉睡，不想这才多久，天下就要统一了。

　　“是昆仑玉庭吗？”她有点焦躁，身为魔女其实对昆仑玉庭没有太多好感。

　　“不是，是那位金雀巫女，你应该见过的。”

　　“洛兰，洛兰希尔？”

　　“应该是。”解蛛颜点了下头，然后做在伊妙馨身旁。

　　“你们都是神女，应该比较熟悉吧。”

　　“不，一点也不熟。”伊妙馨摆摆头。

　　“那位洛兰，比较特殊，呃，她应该算作西边的。”伊妙馨嘴里念叨着然后脑海里快速回忆关于这位魔女的一切。

　　洛兰希尔，克兰西亚的大贤者，星星和风的魔女，翠星联合的创始者，冉冉升起的新秀，击败了两位大魔女领袖，每想起其中一个名号，她都心中一颤，为什么之前没有重视这位特殊的魔女嗯，难道是因为隐居时间太久，而又在东方，对西大陆发生的事情感触不深吗。

　　伊妙馨虽然是魔女，但对西大陆那边并不了解，仅仅是数百年去过一次，也没呆多久，所以一直对某些传闻没有实质上感觉，直到今天细想才骇然这位魔女的恐怖，短短几十年间就赶上诸多前辈，还正面击败了两位大魔女，那两位可是派系的领导者，即便赤凤亲临，也很难说就可以完胜。

　　“她是怎么做到的。”即便是魔女，如今能发挥的实力也不完全吧，更何况昆仑玉庭应该也有不少压箱底的底牌。

　　“似乎是派遣了浮舟组成的舰队，然后直接进攻昆仑玉庭，也就是黄海之滨的云门山。”

　　“然后呢？”

　　“然后胜利了，就结束了呀。”解蛛颜不解的回答。

　　“这，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若不是伊妙馨很了解解蛛颜，就差说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那十二家上门联合呢，他们如此多的人，这么多弟子，序列8的加起来恐怕也近百了吧，七阶真传或许要近万，这可是极其恐怖的实力。”说着伊妙馨连连摇头，即便是她，也不敢孤身前往昆仑玉庭，那边的隐藏手段不少，她身为魔女也并非那么无敌。

　　“就是这么简单，据说当时昆仑玉庭将妖龙的尸骸之地打开，放出了三个巨大而恐怖的龙脉异兽，将黄海的海浪掀起，满天都是汹涌的幽魂紫火。”

　　“应该是了，这样九阶顶级的龙脉异兽，即便是魔女也会感到棘手吧，再加上那些怀揣圣物在一旁伺机而动的高层人员，可不是能轻松击败的对手、”伊妙馨分析着微微点头。

　　“然后呢，那三只妖龙怎么败的。”她有些好奇和疑惑。

　　“似乎凭空就被斩杀了。”解蛛颜说着如今坊间的传闻，距离昆仑玉庭投降已经过去好几个月，消息早就传遍大江南北了。

　　“凭空斩杀？”伊妙馨微微皱眉，实在理解不了这是怎么做到的。

　　“是的，似乎被无形的气浪直接劈开，然后妖龙当场死掉，血肉和碎骨落入黄海，而后天降流星，将那黄海中燃烧和扩散的毒血尸骨湮灭干净，如此天威之下，昆仑玉庭当场就投降了。”

　　“怎么这么没骨气。”伊妙馨没好气的开口抱怨，居然这么快就投降了，让自己错过了这么重要的场面。

　　“嗯，据说当时苍兰之朝派遣的龙船战舰也很厉害，虽然人数少于昆仑玉庭，但还是占据了上风。”

　　“这样么。”伊妙馨对这些就不感兴趣了，在她看来，肯定是洛兰希尔使用了某种权能，才能在相争的时候占据上风。

　　魔女的能力就这么方便呢，她自己可是很清楚。

　　罢了，不再想这些了，没想到自己仅仅睡了五个月，天下就要重新一统了吗。

　　“对了，北方的青翎孔雀国呢，青鸾五脉可是很高傲的，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臣服吧。”

　　“是，也是不是。”解蛛颜摇摇头，然后坐在床边耐心的给伊妙馨解释起来。

　　‘前月，葭兰陛下出使北方，与那坐在白雪中的神像交谈，随后对方当场拜服，那场面据说有几十万人看见，亲眼见着那如山一般的神像在陛下前垂下头颅，然后额头上铭刻上兰花凤凰之印，这番行为让北方的居民立马就跟随拜倒在地，于是青翎孔雀国也就臣服了。’

　　“啊这……”伊妙馨长大嘴巴。

　　“等等，还有素登楼了，这位天下第一就没什么想法吗？”她当年可是在赤楼斗剑中见识过这位绝世的天才，虽然不是魔女，但一身的天赋也是顶级了，若是手中握有合适的圣物法器，击溃较弱的魔女也不是问题。

　　“那位据说向陛下请教过一番，陛下也答应不使用龙脉之力，仅凭自身同阶的实力和对方比试。“

　　“然后呢？”伊妙馨连着问。

　　“然后肯定赢了呀。“解蛛颜不解的看着这位魔女，以前不是很聪明和狡猾的吗，现在怎么变傻了。

　　“陛下仅用一手一剑，就轻松击败青鸾五脉的高手，并且还在比试后挨个指点，说出他们修行中的不足之处，还帮五脉完善了不少派内秘术法门，这让青鸾五脉可谓心服口服，感恩戴德，自然没有什么反复的心思了。”

　　“可是……”伊妙馨一时语塞。

　　“可是怎么能有这么完美的人，即便是魔女，也会有些不擅长的地方……”她越说声音越小，感觉有点比不上那位，慢慢的咬着嘴唇，感觉仿佛又回到了数百年前，她跟在素沁身后，看着对方的背影，总是那么高大和遥不可及，追之不上。

　　原来她以为素沁退隐后，自己或许能展露一番，在帮助有辛国的过程中渐渐证明自己，但不想还是这般，这么快的被人比下去了。

　　“伊妙馨也很厉害呀，帮了我很多忙，也让我下定决心接任如今的位置。”解蛛颜抱住这位突然脆弱起来的魔女，安抚着对方。

　　伊妙馨不想说话，她侧过脸蛋，看着墙角，感觉有点羞赧，自己可是不老不死的神女魔女，现在居然让一个凡人安慰，好没面子，明明应该是自己作为解蛛颜的支柱才对的。

　　看着伊妙馨闹情绪的模样，解蛛颜少见的笑了下，然后将床铺好，捏熄蜡烛，合身睡下。

　　“我先睡了，你要继续睡会吗，刚才见你似乎还有点困的样子。”

　　本来伊妙馨也是犯困的，但一下子接触到这么多信息，突然又不困了。

　　“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然后伊妙馨走下阁楼，来到这大殿的后院空地，看着漫天的星斗，夜里点点闪烁，很是安静。

　　“又一个王朝兴起了吗？可惜我没把握住机会呢，似乎成为不了五凤那样的大人物了。”即便在魔女中，五凤也是值得佩服的前辈，众人难及的大魔女。

　　她叹了口气，缓缓在深夜的庭院内散步，青黑的纱衣拂过草叶，带起些许清冷的露水。

　　脚边路过一块横倒的原木，伊妙馨或者说凝幽轻跳上去，两手稍微张开，如同走独木桥一般，踩在有着青苔的原木上，一步一步，让她回想起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是魔女，也是普通女孩一样，有着好奇和害怕，偶尔会在院子里这样独自玩耍，从原木一头走到另一头，这需要一点技巧，也有滑倒的风险，所以挑战也带来些许刺激，让她一次又一次重复这个过程。

　　这就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了，即便偶尔失败，从圆木上滑倒，结果不过是摔一身的泥土，并不会很疼，这样即便失败她能够承受，所以她喜欢这样的游戏。

　　但长大就不一样了，有些她以为很轻松的游戏，却发现其实很难轻松的放下，会很在意，也会知道，即便是魔女，有些身影她也永远追不上。

　　慢慢渡步，又和小时候那样轻轻跳跳的走过几个来回，凝幽停了下来，站在漆黑的院子里，聆听着深夜的安静，或许只有偶尔草丛里轻微的虫鸣传来。

　　该回去了，或许又要去找素沁姐姐撒娇抱怨了，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这样做，现在素沁姐姐好不容易休息。

　　站在院子里，她一动不动，就这样安静的站着，直到夜风缓缓吹来，才重新动了起来。

　　算了，不能逃了，还是去见见那位新的‘葭兰之凤’吧，看看这位取代素沁姐姐位置的后辈，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凝幽回到居住的后殿屋内，再次踏上楼梯。

　　…………

　　两个月后，有辛国众官于雷夏泽迎接苍兰之朝的龙船御辇，随后洛兰希尔拜访会见了这刈雷七洲及其附近的各家上门大派。

　　不久有辛国顺从民意，归于一统，而赤仙教、玄衣宫、浴炎红鳐门……等一众上门代表跟随洛兰希尔返回洛京，之后东南诸洲各派也遣人前往。

　　于是天下各上门大派齐聚洛京神都，协定今后约定和规则。

　　在重新排布的三十六家上门中，刷下其中十一家，这其中有的是附和皇室治乱为祸的派系，有的是昆仑玉庭的叛乱中有过大罪的派系，也有的是实力和资质已经不适合呆在上门类别中的派系。

　　新扶持的十一家上门大派中，有的是实力足够了，例如赤仙教，有的是因为五凤余泽且顺应民心，比如玄凤鸑鷟的唯一嫡传‘玄衣宫’，有的因为新技术的兴盛而被专门扶持的，例如专职空天战舰打造的‘玄冥龙船府’，专注电力工业化技艺的‘赤电万里府’，被剥夺上门名号的派系将让出所属的洞天秘境，转交于新的派系。

　　除去这些上门的更替外，其他一些派系也被王朝重组，内部的分支有的被全体清退，有的旁支被扶持为主脉，这些改造常见于获罪的派系，少数则是因为未来技术的需要，提前布置。

　　将新的三十六家上门公布后，紧接着就是重新定盟了。

　　三月初，天下三十六上门以及五百八十四家洲郡派系代表齐聚洛水河边，按照洛兰希尔定下的新约，齐声宣读，然后歃血为誓，若有违逆，当天下共诛之。

　　河岸边，洛兰希尔站在高台上，看着眼前这来自五湖四海的各位派系掌座，心中感叹。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举行这种古老的盟誓了，随着科学和知识的普及教化，人们的习惯和生活观念将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

　　有时也不禁怀疑，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无论如何，危机已经近在眼前，如今地球上的种族和文明，只能倾尽全力自救了。

　　向着这片星空前进吧。

　　前进，前进，不断的前进，直到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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