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李思晏醒来时，飞来峰小屋已经空无一人。

        容微也是需要每天做早课的人。

        若他名下有弟子，或许还要监督指导弟子的早课。

        至于白鹤迦陵，恍惚之中，更早的时候似乎有听见过它的叫声。李思晏再想起昨夜容微准备的那支芦苇管，没准迦陵就是送信去了……

        他顺着山路下来，依然没有完全清醒。

        果然是得白天里来看，才知道飞来峰上还有这样的妙处，不同于其他山头不是松树就是竹子，这儿竟然有着一整片的漂亮梅林！

        李思晏没忍住折了一枝，果真是寒香幽幽。

        只见带着一丝丝红的花瓣儿微微绽开，鹅黄的萼片轻轻托拢着，端庄之中又夹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娇艳。

        品着这枝梅，李思晏晃晃悠悠的跨上被雾气笼罩的天仙桥，却差点被悬崖的风吹得披风都抓不住！等他拽进了披风穿过了不算薄的雾层，遥遥望见耸立的纯阳宫，檀香渺渺的凝光堂和九曲回廊的天涯阁，那种感觉就像是忽然从天上回到了人间——

        “李——思——晏！”

        “喂！李思晏啊！”

        “李思晏你夜不归宿什么意思？你徒弟等你一直没睡！”

        玩家的喊话频道包括世界、地图、阵营、帮会、当前和密聊，华盖早早看到他，当即就发了密聊，可李思晏没回，他又发了地图，刚刚发出去，大清早闲得吃屁的吃瓜群众想也不想跟着复制——

        【地图】是阿咩呀：[李思晏]你夜不归宿什么意思？你徒弟等你一直没睡！

        【地图】噫惹：[李思晏]你夜不归宿什么意思？你徒弟等你一直没睡！

        【地图】独乐乐：[李思晏]你夜不归宿什么意思？你徒弟等你一直没睡！

        复制了几十条，紧接着越说越乱：

        【地图】弯兔斯瑞佛：[李思晏]负心汉！

        【地图】捏屁屁：[李思晏]负心汉在和我鬼混！

        【地图】兔啾啾：[李思晏]负心汉昨晚在和我鬼混！

        【地图】小纨绔：[李思晏]负心汉昨晚在和我鬼混！

        ……

        【世界】战地记者草某：[李思晏]有什么瓜吗？

        【世界】挖藕：什么瓜什么瓜什么瓜！

        【世界】用力啊衰崽：草某爬！瓜都吃不明白！

        华盖急得面红耳赤：

        【地图】华盖：各位散了，他不是负心汉！

        话音刚落，师无虞像是个刚刚学会说话的萌新，输入了他进入九州的第一句世界发言：

        【地图】师无虞：没事了，他回来就好。

        华盖捏紧人中深呼吸，可地图频道再次加紧输出——

        【地图】我是姐姐的鱼：《回来就好》

        【地图】美女贴贴：《回来就好》

        【地图】大润发杀鱼崽：《回来就好》

        【地图】狗血甜文写手：他一夜未归，他枯坐檐上，华山的雪再冷也冷不过他的心。你说过此生只爱我一人，却抛下我和他缠绵彻夜！李思晏，你好狠的心……邮我一千金看无删减版后续！

        回过神来的李思晏密聊叮咚响，一串接一串，响得他头疼。

        下了天仙桥，确定了屋顶上那两个人就是师无虞和华盖，他慢悠悠晃过去，师无虞跳下来，随手扯了一把快滑落肩头的披风，却见李思晏把手里那枝梅花递了过来。

        “哪儿来的？”

        李思晏把垂到身前的长发一把甩到背后，“随手摘的。”师无虞面色稍霁，却又听到他师父倏然转了话题，“我过不了两天恐怕得了下山，有可能看不完今年的论剑。”

        师无虞笑意绽到一半，像一朵要开不开的花，在过冷的清晨被寒露包裹住萼片。

        “折芳门内有事，我不好在外过多的耽搁。”

        华盖一看两人面色都不好，攥着之前装芝麻糖包的油纸包赶紧溜走。

        师无虞不动声色的平复呼吸，他又认真的将李思晏的表情看了看，确认对方的确不是开玩笑。

        “抱歉，回头我补偿你！”

        李思晏做了决定的事情，别人改变不了他的主意。他自认通知到位、给到歉意，至于补偿，也许将来师无虞只要提个不算过分的要求，他自然会统统应下。

        ……

        这一天，上午的场次是华山弟子与其他门派侠士的友好切磋，下午轮到内门比拼，竞争之激烈远胜于昨天，多得是外人没见识过的招式对决。到底是“内”“外”有别，华山底蕴可见一斑，世界频道和九州论坛讨论热烈，直播贴更是盖起万层高楼。

        李思晏没去看比赛，等到午后雪停放晴，他又独自去了一趟飞来峰。

        容微果然煮好了热茶等在屋内，见他进来，浅浅一笑，说道：“劳烦你来这一趟。”

        他从一旁矮几上拿过几本线装的册子，上面所记录的大多是容微行走江湖多年经历，从李思晏的角度看，更像是学术派的旅行日记，几乎都是容微的见闻和所得。除此之外，还有一包华山特产的药材，三两瓶不知道什么功效的丸子，甚至还有一些珍贵的矿石……

        “我与人约定，要在飞来峰等他。”

        “这些物件，只能劳烦思宴小友代我转交。”

        李思晏点点头，“我脚程慢，回去溪洲恐怕要好些天。”失去大轻功的九州世界，就只剩下钞能力的传送阵，和老老实实一个地图一个地图的乘车换马。

        容微给他斟茶，“不要紧，你不用急。我给你的那些药，每隔三日服用一颗，先将亏空的元气补回来，根骨慢慢恢复、才承受得住春泥流芳的洗淬。”

        李思晏心里有一丝说不清的愧疚。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现在说出来，可如果告知真相，容微承受不住呢？

        这一腔的期盼和希望统统落空的滋味，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一时半会儿都走不出来。

        想到此处，他故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后颈，僵着脖颈，有些迟疑的开口，“容微道长，我昨夜做了个梦，醒来之后脖子睡落枕了。”

        容微轻轻一笑，“你坐过来些吧，我给你捏捏。”

        就在李思晏起身时，腰带一侧挂着的流苏坠子挂到木桌一侧呲出来的碎屑，连带着一扯，竟然将他进入室内本就穿的松垮的外袍跟着拽下肩膀，赫然露出左腰靠后一侧挂着的那个小小转经筒——

        容微僵在原地，双眼死死的锁在那个金色的小物件上，整个人仿佛被定住！

        “哎……”

        倒是李思晏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这流苏还是碍事。”

        容微恍惚回神，声音飘得着不了地。

        “你还信佛？”

        李思晏赧然一笑，“这倒也不算是信仰吧，只是……他人相赠，有所托付。”

        容微若有所思，神情有片刻的失态。

        他的喉结生涩的滑动了一下，缓缓的道，“这是吐蕃那边才用的转经筒，中土寺庙之中还是少见呢。”

        李思晏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也是。”

        “思宴小友，可否借我一观你的转经筒？”

        李思晏将这挂件取了下来，大大方方送到容微手中，后者绷着发白的指尖接过，目光一寸寸确认转经筒上的流云和十六字箴言，轻轻抚过坠着的那颗绿松石，不动声色的堵住了喉头的哽咽。

        “多谢，我看好了。”

        李思晏接过转经筒，只见容微垂着眼帘，面上已没了方才的精神，有股说不出的无力，他的目光像是没有焦点，虚虚的落在桌面上，语气都跟着无力了起来：“明日恐有大雪，届时雪大封山，指不定哪天才能出去。不如，思宴小友还是早日出发吧……”

        李思晏见好就收，跟着点点头，“这两日叨扰道长了，趁着今日还晴了半天，我便套了马直接下山去。”

        容微没有多送，李思晏都走到天仙桥了，直觉叫他回头，这一望、便看到容微痴痴对着一片绽放的梅林出神，再然后，对方出剑了，一片快若迅影的冷光之后，花开满天的梅林空留一片嶙峋枝。

        他等的人不会来了，这些花自然也是白开……

        ……

        天黑之前，李思晏再次回到洛阳城。

        一个人赶路总比两个人来得快，他只需要考虑马的上限速度，用最快的时间去驿站补给。

        考虑到祁烽承和【摘星辰】大部队可能还没撤离，他绕开城西，直接从西南方向的官道绕路，一路向下朝着溪洲奔去。

        刚跑两里路，就听见后面不断传来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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