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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分歧


  沈谨见慕昭不说话,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了:“慕兄我知道我的请求很为难人,但你也知道我别无选择,只有来求你帮我这个忙。”

  慕昭今日接连遭受了由心如刀绞般心碎到欢喜的情绪波动起伏,神色有些困倦,经历大悲大喜过后,面上的气色更加不好,但他还是笑着应下了沈谨的请求:“我答应你便是,若是做这件事能有利于沈小姐,我自是乐意至极。”

  少时在慕府生活的头几年中,他一直不解为何所有人待他与公主所生的大公子与二公子有所不同,看向他时双眼都是充满着粗鄙,活像看见污秽之物一般。

  后来他才知道因为自己是青楼女子所出,自然也应该如同那暗处里的尘埃一般见不得光。

  即使他面容俊秀又如何,文采斐然又如何,照样还是只能躲在暗处,羡慕着那些能正常生活在阳光底下的人。

  月亮和红日,本就该是天生一对,不该为了渺小的尘埃昼夜永隔。

  他低微粗鄙,曾经他很想抓住天边的月亮。

  曾经,他原以为他抓不住天边的月亮。

  可月亮告诉他,他可以。

  但是,他不该耽误月亮去追逐红日。            

  他总不能阻止她奔向更好的人吧  。

  沈谨忙起身,很郑重地行了几个拜礼:“多谢慕兄成全。”

  慕昭微微一笑,笑意清浅:“阿谨还是唤我归时吧,不知何时我们竟以姓氏互称了。”

  沈谨这才反映过来二人对对方称谓不知何时已经发生了变化,笑道:“还不是你瞒着我悄悄去了幽州,不然我现在至于连你的字都不叫了吗?”

  两人聊了一些琐事之后,没过多久沈谨因为府中就起身告辞,独留慕昭一人在雅间。没过多久谢随进了雅间,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站在慕昭身后。

  桌上的佳酿还未来得及饮完,骨架分明的手指划过酒壶,在上面停留片刻之后,拿起酒壶倒上了一杯酒。

  “公子,你的身子不宜饮酒。”谢随出声提醒道。

  慕昭摆了摆手,“喝一杯不妨事。”

  知道他向来固执,谢随也不多劝,抿了抿嘴,回到了原处。

  “谢随,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倒了一杯酒,自酌。

  见无人回应,又倒满了另一杯酒:“日后的月亮,我是再也没有资格再去追逐了。”

  杯影摇曳,壶空酒满,不知不觉,慕昭已然饮下不少酒了。

  他面色苍白无力,两颊微红,眼神却不见迷离之色。

  无论身处何地,总是要做个清醒之人罢  ,所以他千杯不醉。

  因为不醉,才会更加痛苦,酒醉才能忘却世间痛苦,可他却连醉酒都资格没有。

  “公子的心事瞒得这样久,显些把我也瞒过了。”谢随轻声叹息。

  “我从未想过瞒你。”慕昭轻笑,云淡风轻道。

  “可公子也从未想过告诉我。”谢随毫不客气地道出了事实。他追随慕昭已有十五年有余,几乎是从小都追随在身边,名为主仆,实为亲人,慕昭唯一的亲人。

  对于慕昭的来说,谢随比从小一同玩到大的沈谨和宋珩更为重要,谢随是他的亲人,兄弟,长辈,是可以交心的人。

  慕昭抱歉一笑:“我的错。”

  打开窗户,外头天色渐黑,人烟逐渐稀少。

  算算时辰,他已经坐在这里一下午有余,还不迟迟不肯离去。

  是谁在夜,抚一曲离合悲欢。

  是谁在梦,享一世权倾天下。

  是谁在城,看一世烟花繁华。

  是谁在楼,叹一声爱而不得。

  沈谨回府之后,径直到了书房,沈父早已坐在那里喝着碧螺春等候他多时。沈母站在其旁边  ,一见他进无聊来,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

  收到沈母的暗示之后,沈谨立马会意,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爹,孩儿回来了。”

  沈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没有开口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氛围,见沈父一脸严肃,沈谨更是不敢轻易开口,等着沈父发话。

  他们家向来都是慈母严父,沈父沈母镇守边关多年,多年来几乎不大回京,也不大管他,天高任鸟飞,海平任鱼跃,他在京中倒也过得逍遥舒坦,沈父回京之后,也不大管他,但多年来的余威仍在,他自然对沈父惧多过于敬。

  “最近你和阿词那丫头走得很近?”沈父睥睨了他一眼道  。

  阿词?沈谨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沈父要算他那些陈年旧账,吓得他一激灵。他还未开口,沈母替沈谨说话了:“老爷,阿词与阿谨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比常人要密切一些。”

  “慈母多败儿,夫人,我这是在问他,你不要替他回答。”沈父用手指了指沈谨道:“你自己来回答。”

  沈母一向对沈父言听计从,虽然有心帮助儿子,却也无能为力。

  “爹,孩儿与阿词从小一起长大,她天真烂漫,单纯无邪,比孩儿认识的那些矫情做作的女子好过千倍万倍,孩儿喜欢她,想要与她在一起。”沈谨跪在地上,情真意切地说道。

  “你不嫌她是家仆之女?”沈父面无表情抛出问题。

  “爹从小就教育孩儿这世上之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她是世家贵女也好,家仆之女也好,孩儿喜欢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名。”

  沈父盯着沈谨,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探究他说的真假,忽然,大笑:“好啊,这才是我沈家的好儿郎。你想喜欢谁就去喜欢谁,你只要真心对人家就好。”

  得到沈父的肯定与支持,沈谨心里十分满足:“多谢爹的成全。”

  见父子两人没有吵起来,难得一见的和谐,一旁的沈母也满意的笑了。

  只是这笑还未维持多久,沈父接下来的话打破了沈母的笑:“你说阿词那丫头天真烂漫,比你认识的那些矫情做作的女子好过千倍万倍?意思是那丫头比你妹妹,你娘还要好?”

 沈父的话颇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意味,却问到了实处,连沈母对沈谨一向慈爱的目光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如今京中不大稳定,你还是在府里多待上几个月吧。”

  最毒不过妇人心,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他娘说这话真的是真心为他,她明知道他在府里待不住,待上一天都要闷得要死,他娘倒好,让他在府里待上几个月。

  沈父也加入了沈母的阵营:“不论你喜欢的是谁?以后想娶的是谁?唯一的条件就是必须对你娘好,对你妹妹好,若我日后不在,你妹妹受了欺负回了娘家,你们也必须要把她供起来。”不论他如何,反正第一要求就是要对他妹妹好。

  沈谨自然是连连应下:“孩儿知道,孩儿一定会对妹妹好。”

  “既然知道,为何今日你又要支开慕昭?”沈父有些不悦地问道。

  以为沈父已经知晓今日之事,担心他责骂自己,沈谨吓得不敢说话。

  “你说吧,今日为何要把慕昭支开?我让慕昭从幽州带笔回来,就是为了多给你妹妹和他制作相处机会,你倒好,专门坏我事。”慕昭明月清风,为人温文尔雅,与他女儿更是郎才女貌,再加上她女儿似乎也对他有意,若是真的成了,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爹,慕归时与妹妹不合适,你不要被他表面所惑  ,他问人看似温润实则冷心冷清,妹妹和他在一起实在不合适。”沈谨也不管沈父责不责骂他了,道出自己的观点。

  “你礼义廉耻学到哪里去了?背后不可妄议他人,更何况他还是你兄弟,我看慕公子人就很好,为人清风霁月,也从未在旁人面前妄议过他人,比你好太多。”沈父倒是没有动摇,也不会听了沈谨的话去轻易去怀疑慕昭的性情,无论那个人是他儿子还是谁。

  沈父让慕昭与他对比,点明他远远比不上慕昭,他心里是有些落寞的,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很认真地给他爹陈诉利弊:“爹,现在不是论这理的时候,慕归时也是我的好友,我自然知道背后这样说他也不好,但雁雁是我亲妹妹,我不为她考虑为谁考虑?”他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妹妹外表冷,慕归时又是心冷,他们两个在一起会幸福吗?”

  “无论如何,你妹妹喜欢我就喜欢。”沈父听完沈谨的长篇大论之后,不赞成也没反驳,只说看沈南雁。

  说实话,沈谨的忧虑他不是没考虑过,但是考虑了又待如何?让她女儿放弃吗?像她那样清冷的性子能喜欢上一个人不容易,她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再说了人生短短数十载,人不就是要活得开心就好吗?为何要去想日后会发生什么?会不会幸福?

  再说了,慕昭的为人他信得过  ,他知道他是不会让他女儿受委屈。

  若慕昭真的不是良人,受了伤害,他替他女儿讨回公道,让其刮骨疗伤便是。

  比起爱而不得,还不若让她一开始就得尝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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