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千年岁月尽成白云苍狗

齐红袖实在都不记得了。

与陈禅好一番长谈。

原来自己与他竟然还有如此境遇。

早在数百年前就有难以梳理清的纠缠，使他记到了现在。

赵木槿看着失魂落魄回来的齐红袖，问道：“谁给你打的电话？”

她并没有支支吾吾换个说法，直接说道：“陈禅。”

“他？他不远万里给你打电话。”赵木槿倍觉不可思议。

陈禅离开泉城后，赵木槿私底下也给陈禅发去短信问候，可惜如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他的回复。

齐红袖是他放在心上的人，据赵木槿多方试探，似乎齐红袖这段时间也是找不到陈禅。

发去消息快要上百条了，等不来陈禅的一个回复。

打过去的电话几十个，往往收到的声音，总是“对方不在服务区”。

“他说了一些很怪的事，提及的人，我不清楚到底是不是我。”齐红袖低落的说道。

她没有感到欣喜，反倒是难掩沉沉的失落。

是啊，相隔几百年。

那些年陪伴他数十年的女子，就算是她的前世，严格意义上说，究竟是不是现今的她呢？

或许，根本不是她，她这一世叫做齐红袖，有自己人生经历。

只是再如何说，当日见到陈禅第一眼时，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与悸动，是骗不了的人。

她总觉得自己仿佛曾在何处见过他，与他有过难以忘怀的经历。

但，她不记得，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仅仅存有如此的感觉。

大概，几百年的那位女子，还是属于她吧，不过是属于她永生永世里的一部分，却并不干今生叫做齐红袖的女子丁点的事。

一个人的人生说长，漫长的令人绝望，不然，何至于有度日如年的说法？

说快，快的叫人回不过神来就白发苍苍了。

一言难尽。

赵木槿讶异的看着她，问道：“你要不要与我说一下？为你提供属于我的一丁点意见？”

“当然，我的心思你是明白的，说白了，我跟你一样，同样喜欢他，然而，这段时日相处，我早将你当做自己的亲姐妹，必不会害你的。”

齐红袖微微的点点头，瞥了眼电脑屏幕上的文档表格：“忙完之后吧，儿女私情比不上大局。”

“好。”

而今最激动的人不是齐红袖，换成了赵木槿。

赵木槿非常难以理解她说的那句，陈禅提及的人，齐红袖不知道是不是她？

什么意思？

莫非两人的情缘并不仅仅在今生今世，前生前世亦有关联？

之所以陈禅选择了齐红袖，是因为他等到了齐红袖的转世轮回？

仙侠小说一般的剧情，赵木槿想想当真不可思议。

泉城司天鉴于谢镜花出关，实力大涨，着实士气大振，在谢镜花的带领下，泉城司天人员将出现在泉城附近的封印之地扫荡了一遍，确认没有凶恶的猛兽厉鬼等等，可以危害寻常人的生活。

好不容易将工作告一段落。

已经是夕阳西下。

倒是没有断肠人在天涯。

齐红袖紧紧蹙着眉头，与赵木槿并肩走在街道一旁。

将陈禅告知她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赵木槿听来，心情无比复杂，当真和她想象的一般无二。

两人的情缘，居然不止于此世，数百年前在那繁华的南国，就已经相伴度过了数十年的岁月。

“你真的一丁点也不记得啦？”

赵木槿轻声问道。

齐红袖快快摇头：“根本没有印象，我现在所有记忆压根没有数百年前的回忆。”

“原来如此，可是陈禅是如何确定你就是她的？”

“不知道，他的实力你又不是不清楚，泉城若无他，只怕一定没有眼下的大好局面。”

“是啊，陈禅的修为道行着实令人难以想象，他能在数百年之后确定你就是那位女子的转世，实在使我惊叹莫名。”赵木槿感慨了一句。

旋即，不知为何，她提了一句：“陈禅有没有对你说，我是不是他熟悉之人的转世？”

齐红袖六神无主，她的脑子里，悉数都是陈禅激动的讲述那几十年的细节，似乎他历历在目，纵然过去了几百年的时间，仍然记忆的无比清楚。

“没有。”

“嗨，我不该问的，这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赵木槿心底泛酸，“倒是我可以给你提一提建议。”

“你说就是了，我定是相信你的。”

“大可让陈禅觉得你就是几百年的那位女子。”

“啊？”齐红袖吃惊的注视着这位出身富豪之家的美貌女子，一时间居然没有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听我说。”

赵木槿解释道。

“反正你们郎情妾意，这是我再如何妒忌也妒忌不来的。”

她首先亮明自己的态度。

“这是根本，无可动摇，无论陈禅将你当做任何人，你们两人的心是连接在一起的，你喜欢他，他喜欢你，非常简单又十分复杂的事情。”

齐红袖仿佛听明白了她话语里的意思。

赵木槿继续解释道：“不就是几百年前的一位女子嘛，还是你的前世，其实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不管再怎样的否认，皆无可辩驳。”

“对。”齐红袖郑重的点头。

饶是她再怎样认为自己就是自己，不是其他人。

然而，谁敢说前生的自己，就不属于她的一部分啦？

必定几百年前那位身处在烟雨南国中的女子，肯定在她身上有些显化。

“所以啊，你要开导自己。”

齐红袖颔首：“我知道。”

“你不知道，实际上我也是最近才想清楚的，陈禅去关外，关外大变在即，我们本不该打扰他的，况且，现在关外的情报正在传过来，关外的情况远非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要打扰他。”

齐红袖的眉头缓缓放松，瞬间不知自己该不该问接下来的话。

赵木槿见她有话想说：“你我之间，本该坦诚相见的，当然，我必然要与你争一争，但我想争个光明正大，而不是做出下三滥的手段。”

“听说关外的局势，比前段时间的泉城，还要严重？”齐红袖得了赵木槿这句话，低声询问。

赵木槿严肃的颔首，她新的工作之一，就是搜集关外的情报，无论是自互联网上找到的，又或从司天内部系统内搜来的，皆在说明，关外的局势不容乐观，正在酝酿一场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大战。

“比起关外大战，我的这点情绪倒算是我自私了。”

“此事又岂能怪的了你？换成其他人，照样无法接受前生今世的说法。”

赵木槿仰头笑道：“你要明白我们都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遑论是现在接受不了许多事，饶是灵气复苏渐渐影响到普通人前，我们还不是不相信有什么妖魔鬼怪？！！觉得所谓魑魅魍魉仅仅是小说、电视剧里面的艺术形象，当真的亲眼看到怨魂、厉鬼、妖魔，才恍然大悟，原来世间真的有超出我们理解之外的东西，一瞬间陷入怀疑接触到的所有事的怪圈里。”

齐红袖认同赵木槿说的这些言语。

刚要开口。

便见到两人的身侧停下了一辆轿车。

她们交谈的太过投入，并未看见轿车的车牌号。

车窗迅速摇下来。

见到车上的人是司长谢镜花。

两人再如何的跟谢镜花有其他乱七八糟关系上的牵扯，也不免把她泉城司长的地位放在头等。

毕竟，谢镜花的师傅是陈禅，陈禅喜欢的人是齐红袖，红颜知己为赵木槿，按照古代的叫法，谢镜花得下车恭恭敬敬喊两人一句师娘。

“你们下班了？”

“对，交给我们的任务都完成了。”

齐红袖神色不好，赵木槿代为回答。

谢镜花再度观察了两人几眼，她原以为情敌见面得红眼，万万想不到两位情敌竟然情同姐妹。

要是让先生知道了，他得笑开花。

“回家有事吗？”

“我没有。”赵木槿当今说道。

齐红袖摇摇头：“我也没有。”

谢镜花遥控打开车门：“既然大家都没了事，上车，我们去吃些好吃的。”

两人互视了一眼，未曾有异议，皆坐进了后面的座椅。

踩了脚油门。

谢镜花笑道：“我实在没想明白，你们两人的关系为什么会这么好。”

“或许是接触了以后，感觉到有共同点？”

赵木槿不禁回道。

谢镜花通过后视镜打量她们的神色，失笑：“你们的共同点我倒是了解。”

不就都喜欢先生嘛。

别说谢镜花了，此事渐渐也在泉城司天传开了，但是没人敢当着两人的面说，终究那位神秘的先生，不仅仅给域外修行者和妖魔带来了震撼，还给他们这群司天人员照样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惊动。

听说先生去关外了。

而关外局势不好，想必又有场难以预料的大战。

先生不愧是先生，好比神州的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先生另外一名记名弟子月花你们知道吗？”

“哦，知道。”

“听他说起过。”

说起月花，谢镜花的眼睛眯了眯，叹了口气：“月花现今的状况有些不太妙。”

“啊？她受伤啦？”

“受伤倒没有，修行太急了，反伤到了自己。鱼院长得知此事后，已经赶到她的身边，为她推导气息。”

“有鱼院长出面，月花一定没有事的。”

陈禅离开前，交代过她们多加照顾月花。

只是，谁会料到，月花没伤在他人的手中，自己却把自己搞受伤了。

谢镜花尚有一句话未曾说出口。

鱼院长尽管已然在月花的身边，月花的情况似乎不好处理。

按照师门里的辈分，谢镜花是月花的师姐，且两人的名字里皆有一个花字，谁让谢镜花着实脱不开身，就算此次说起的去吃好吃的，其实也算是出行任务。

开餐馆的这头大妖不知使用了何等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伏在泉城，光明正大了开起了一家餐馆。

若非鱼嘉经过，心里微动，继而细细查探，恐怕这头真修层次的大妖，仍然在泉城逍遥自在。

有何燕、何徊两兄弟在泉城司天，谢镜花此行前往绝非喊打喊杀，而是当面问一句话，你这厮究竟有没有坏心思。

到了谢镜花和大妖这等修为，说起谎话很难瞒过对方，除非是像陈禅和柳临安那般的演技。

接近半个小时的路程，三人在车中再没有多说一句话。

齐红袖和赵木槿两人间没有隔阂，奇怪的是她们跟陈禅的首席大弟子谢镜花，却带有深深的陌生之感。

谁让谢镜花为泉城司天的司长呢，换成别的身份，她提议的共进晚餐，两人真不一定去。

到了餐厅。

两人先行下车，谢镜花找地方停车。

说起来，泉城经过那场大乱，恢复的速度简直不可思议。

几近于第二天，百姓就像往常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好似知道头顶上有位守护神在保护着他们，根本不怕泉城再出什么乱子。

找到站在餐厅门前的两人，谢镜花当先进入店内。

服务员十分客气。

谢镜花直接亮明自己的身份，说是要找餐厅的老板。

还在观看餐厅装潢的两人，心里顿时一咯噔，齐齐暗道，莫非谢镜花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吃霸王餐？

一听来者是泉城司天的司长谢镜花，服务员当然不敢怠慢，即刻打电话给老板。

老板来的速度也是极快，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就站在了谢镜花的面前。

她是位妩媚的女子。

眉角带有英气。

嘴巴左下方长了一颗快要瞧不真切的青痣。

“谢司长远道而来，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她笑嘻嘻的说道。

谢镜花莫名其妙回了一句：“我到此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清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带我去个安静的地方。”

“哦？谢司长此行还带了两位保镖？”

她看向谢镜花背后的两人。

谢镜花指了指她们：“她们算是我的师娘。”

“哎呀呀，更加招待不周了，偌大的泉城谁不知谢司长的先生乃是救命恩人，既然是先生的红颜知己，本店当然得奉为座上宾。”

说罢，她领着三人去了餐厅的办公区域。

推开自己的办公室，女子冷笑问道：“谢司长，我未曾伤害一人，也未有其他心思，仅仅想安稳的生活，莫非泉城司天就如此的小心眼，不给我一条活路？”

谢镜花摇摇头：“你想的有点多，以你的实力，想在泉城平静的生活，泉城司天举双手欢迎，但是我到此你心底应该清楚，我究竟为了什么。”

“好，谢司长说话敞亮，我喜欢。”

她转过身，认认真真注视着谢镜花：“我保证一定不在泉城伤害任何一位普通人，不伤害泉城司天的任何一位修行者，将来泉城有难，我会听从泉城司天的调遣。”

谢镜花伸出手。

两人重重握了下。

谢镜花的霎时笑问：“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免贵一个王字，唤我王娘子就是了。”

王娘子略微吃惊谢镜花的变脸速度，转念一想，寻思道，到底是先生的弟子，为人处世拿捏的恰到好处，看来，刚才说的这番话，必须遵守了，不然，光是谢镜花一人我就难以应对。

谢镜花得了地下河问世的瑰宝之一，再加上此战出力良多，远不止泉城当地的气运给予她一部分，天地大气运亦是汇聚至她身上了几缕。

千万不可小觑这区区几缕天地大气运，如果谷城外群山的鬼都多了这几缕天地大气运，只怕那城主还不一定不是陈禅的对手。

“王前辈，您在泉城安安静静的生活便是，倘若有生活上的不便，请直接找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万望前辈保存下来。”

谢镜花真是属于变色龙，得了王娘子的承诺，好似和王娘子相熟几百年一般。

“谢司长……谢司长真是性情中人。”王娘子咯咯笑道，“既然贵宾临门，我若是不尽一尽地主之谊，恐怕不合适，这样吧，我亦是未曾吃饭，不如我们几人痛痛快快大吃一顿？”

这王娘子性情倒是豪爽，也不知本来便是如此，还是谢镜花表现的这般，顺应局势，故作姿态。

谢镜花一口应下。

旋即就是吩咐后厨，按照餐厅最高档次的规格，为几人上菜上酒。

齐红袖不会喝酒。

赵木槿倒是会一点，但是酒量摆在这儿，一杯还好，两杯就要晕乎乎的了。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可谢镜花吃了一会儿，就开始找茬了。

一边说盐放多了，一边说火候不到，又说酒是假酒，王娘子被人给骗了。

齐红袖跟赵木槿十分紧张，生怕王娘子翻脸不认人，和谢司长大打一场。

谁料到，王娘子丝毫的不以为意，对谢镜花的职责尽数认下。

饭后离场。

回到车上。

赵木槿不解问道：“谢司长，适才您为何故意找茬呢？”

谢镜花明明喝了一整瓶白酒，神智格外的清晰：“还不是试探试探王娘子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鱼院长与我说，妖性难违，如果王娘子说的是假话，我席间的那般作态，她早就掀桌子翻脸了，可是并没有，足够见到此妖还是知晓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王娘子看着换齐红袖充当酒后代驾离开，咯咯笑道：“小丫头片子，让你的鱼院长和我交谈还好，就凭你这丁点的城府，如何是我的对手？”

“哦？难道你没跟谢镜花说实话？”

王娘子的背后，鱼嘉幽幽问道。

王娘子陡然哆嗦，颤颤转身，俯首说道：“镇守，我王娘子说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今后一定在泉城老实的像是最广大的寻常百姓，而泉城有乱，镇守指哪我打哪。”

“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上一问，你说的是真是假。”

“真话，全都是真话。”

“真话就好，既然谢镜花相信你，我亦是相信你，希望不要等到以后，逼着我亲手除掉你。”

“在下不敢，借给在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你究竟因何事来泉城？”

“回镇守，实在是我隐居修炼的深山老林中出现了一头蛮横不讲理的大妖，他不允许其他妖族在旁边修炼，说是侵占了本该属于他的灵气，打又打不过，万不得已之下，在下唯有背井离乡，后听说泉城七十二口泉池问世，灵气浓郁的如水如蜜，便使了些手段，尽量不惊扰镇守，来到了泉城。”

王娘子在鱼嘉的面前，委实不敢造次，实话实话，绝不敢欺瞒一分。

“另外，在下末法时代之前就喜欢人族的美食，自己的厨艺也不错，就想着开家属于自己的餐厅，招待四方来客。”

“其实在下十分羡慕何燕、何徊，倘若有机会的话，在下愿意加入泉城司天，为泉城千万人族出一份自己的力气。”

鱼嘉顿时冷笑：“算了吧，何时真敢实话实说了，再说此事了，既然谢镜花相信你，我也选择暂且相信你。”

说完，鱼嘉直接离开，不给王娘子再表忠心的机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遑论是头大妖呢。

并且，千言万语没用，不如听其言、观其行，反正鱼嘉早悄无声息的在王娘子体内下了禁制，她真敢作乱，少不得苦头吃。

鱼嘉就怕泉城好不轻松安稳了下来，别因为一头不知死活为何物的大妖，乱了百姓平安生活的假象。

是的，现今貌似太平的泉城，就是一副假象。

维持这幅假象，就已经让泉城司天和鱼嘉全力以赴了。

谁会想到，泉城之中的修行者有多少？

接下来，一旦有修行者产生恩怨情仇大打出手，少不了亲自出手镇压。

神州司天单独给泉城安一位镇守级别的大人物，不是没有道理的。

七十二口泉池在此，仅凭谢镜花和其他几位真修，应付不了泉城大局。

…………

陈禅见到了那位神秘的大妖。

见面是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山巅。

山巅别有洞天。

山林、泉水等等应有尽有。

脚下就是白云悠悠。

陈禅带人走进搭建的瓦房，敲敲门，无人回应。

“先生是找我？”

陈禅略感惊讶，因为他没有察觉到此大妖的半点妖气。

大妖是位丰腴的女子，端坐在石桌的另一侧，好似早知陈禅要来，提前给他留好了座位。

“千年岁月尽成白云苍狗，先生能亲自来见我，实在受宠若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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