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这样真的有用吗？”科林跟在雷诺佩斯身边，步履匆匆，声音有些喘。

        雷诺佩斯没有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而是提醒道：“之前我让你抓的那个男人……”

        “已经抓住进行了审问。”科林忙道，“确实是被商会派来煽动氛围。”

        科林不得不佩服雷诺佩斯的先见之明，也十分好奇这位老人的身份。

        至少不会有贵族像这样无条件地帮助一个即将沦陷的城市。

        “不，我只是在帮助陛下。”雷诺佩斯见科林略带思索的眼神，开口解释。

        科林无法理解，米伦城是后来被吞并进入夏勒戈尔的地区，这些民众无法理解夏勒戈尔人对国王的的信仰和忠诚，在他们看来，天高皇帝远，根本不用将国王放在眼里。

        夜色降临，米伦港的灯塔亮光闪烁，点点光亮在一片黑暗中摇曳，似乎下一刻即将被掀起的浪潮吞没。

        米伦城的城墙上，士兵们持着武器，目光如炬。

        在驻城军仅剩百人的情况下，雷诺佩斯凭借着那场演说，让驻城军又增加了将近数百人的平民力量，甚至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百姓们将自己的物资贡献给驻城军。

        这是科林原来想都不敢想的。

        海浪一遍又一遍，有节奏地冲刷着暗礁，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出声。

        海浪声似乎冲击到了他们的心脏，所有人都知道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

        黑暗中能看到不远处被灯塔灯光照亮的海岸上，一点点的黑点在向着城墙移动。

        “敌袭——”

        海鸥在城墙上方盘旋，发出一阵阵凄厉鸣叫。

        战斗开始了。

        因为没有足够的箭矢，驻城军只能等海盗爬上城墙后再用剑将人刺下去。

        有些海盗吃痛，手一松从城墙上坠落下去，成了城墙下无数尸体中的一员。

        有的忍着剧痛跳上城墙，等待他的是无数刀剑，甚至是镰刀，那是一个应征的农夫。

        血液顺着石砌城墙的缝隙如同小溪般蜿蜒流淌。

        海盗们损失惨重，不得已如潮水般褪去，消失在一片雾霭的海面上。

        科林双目通红，全身被血水浸透，他喘着粗气，目光所致，一片残骸。

        “清理战场吧。”雷诺佩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盔甲，手中的剑也不是他熟悉的那一柄。

        即便是几年前的记忆，雷诺佩斯依然觉得这样熟悉的战场才是他的生活，他的使命。

        科林身心疲惫，他几乎没有应对过这样大规模的战争，尤其是己方处于完全劣势的情况下。

        城墙上，士兵们情绪一片低迷，对于不少加入队伍的平民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正面而直观地见证战场的残酷。

        上一秒还在一起谈笑的战友，下一秒可能就会死去，成为微不足道的尸体中的一员，血液流干，在暴晒中腐烂化为一堆白骨。

        “我们真的能够撑五天吗？”有人情不自禁问出声，但是换来一片死寂。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甚至是科林也不能，绝望的气息蔓延开来。

        “可以。”雷诺佩斯的声音在沉默中异常坚定。

        “你知道什么？你看到现在的情况了吗？”一个男人猛地站起身，脸上还有血污和伤口，他看着雷诺佩斯，神情愤恨。

        “当初就是你！”他指着雷诺佩斯，指尖在颤抖，但莫大的恐惧和绝望已经将他压垮。

        他大吼道：“当初就是你，说我们一定会胜利，结果呢，我们就是来送死的！”

        他泪流满面，血污被泪水冲刷，在脸上形成诡异的血泪：“别在这里惺惺作态，你们这些贵族，说不定就是让我们送死，自己躲在城里好吃好喝！”

        所有人都看向雷诺佩斯，即便没有说话，但从眼神也能看出，他们和发声者表达的是同一意思。

        雷诺佩斯一瞬间觉得有些悲哀。

        “我一直认为，在危难中爆发出的求生欲，是面对危机的最大力量。”雷诺佩斯望着灰蓝的天空，那是和他眼眸同样的颜色，“至少我见到过。”

        “当初的夏勒戈尔，弹丸之地。”雷诺佩斯笑了笑，有些怀念和追忆，“当初面对盖束领导的反叛军，我们孤立无缘。”

        他眼神锐利地扫过众人：“但是我们坚持了三天，同样是没有物资，被围城，一片恐慌。”

        雷诺佩斯灰蓝色的眼眸看透了他们的心，他说：“如果我是你们，就会拿起武器继续战斗，保卫我的城，而不是在这里质疑驻城军的能力，无能的绝望。”

        米伦战役的第三天。

        城外海盗的进攻已经疲软，城内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城内的青壮年男性几乎都拿起武器随军作战，而老人妇女则做一些后勤工作，包括照顾伤员，做饭，即便现在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

        商会已经全部撤出米伦城，正式与海盗结盟，大批的物资供给着海盗们，，甚至在首领迪伦的号召下，其他海盗也加入了攻城的队伍。

        科林眼下一片青紫，他已经几天都没有合眼，他必须支撑下去，守住他的城。

        “长官！”小兵匆匆忙忙找到正在城墙上监督士兵们搭建防御工事的科林，气喘吁吁地汇报：“外面……外面……”

        “外面怎么了？”科林的神经瞬间紧绷，本能觉得又是海盗们的突袭。

        “不……”小兵喘过一口气，神情激动，“是……是援军……”

        援军……

        科林的大脑空白了片刻，似乎是在处理这个在他意料之外的词。

        即便每次雷诺佩斯都会鼓励他们再坚持一下，援军五天后就到，但没有人当真，科林也只是自欺欺人，用“五天”作为一个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所有人都认为“五天就到的援军”是一个大饼，可没想到这块饼就这样砸了下来。

        科林步履匆匆赶到城门口，一队身披黑甲手持猩红王旗的骑士策马立于门前，多日的赶路让他们略显疲惫。

        “科林先生。”一个清泠的声音传来，是队伍最前面的少年，他和其余骑士同样的穿着，但气质斐然。

        白色的发丝从头盔中倾泻而出，科林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眸子，比王旗的颜色更加艳丽。

        他突然想到了这个少年的身份，身体想要向他跪下，但意识却僵硬在原地。

        少年看着呆愣住的科林，语气冷淡，却让科林冰冷多日的心重新燃起希望。

        “荆棘铁骑前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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