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一次照顾

姜夷则坚持要送寒轻白回房间里，二人并肩走在廊里，寒轻白借着暗淡的烛光打量身边的师妹。

        虽然做了伪装，但姜夷则出尘空灵的美貌并没有被遮掩，她走到哪里都能牢牢抓住众人的视线。

        “师妹将缈姬化形一事捅出去，除了引起城里众人的不耐和警惕，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好处。”寒轻白的声音又轻又弱，好似寒夜里的雪花，还没落到身上就融化了。

        姜夷则忍不住伸手扶住了他：“我知道，但瞒着反而降低了众人的警惕，反正关在城里也没事做，叫他们提心吊胆盯着身边的人，总比没事找事要好。”

        闲下来了，就会闹，闹起来了，余三娘也控制不住。

        她能闭城留人，已经是顶着巨大的压力了，外界也一定注意到了山中城的变化，假以时日定有人寻来。

        寒轻白一听就想明白了姜夷则这个无赖的法子，启唇无奈一笑，猝不及防一口冷气钻入体内，顿时引起一阵猛烈的咳嗽。

        姜夷则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伸手落在他的背上，想起师兄差点让自己拍到地上去，只好覆在背上不动，默默输送了点灵力。

        咳了一阵，寒轻白缓了过来，伸手握住姜夷则的手拉下：“我没事了，师妹不必担忧。”

        姜夷则将人送回到房间里，下意识学着今日萧疏的样子，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寒轻白。

        寒轻白笑着拒绝：“此茶性至寒，虽降火平燥气，但夜深了不便多饮，师妹也最好别喝了。”

        姜夷则低头一瞧，才发现这茶同大堂里的不一样。寒轻白算是给她留面子了，要是别人在她病的要死的时候给她送了这么一杯茶，她可能直接泼到人脸上去了。

        悻悻地放下茶，姜夷则看了一圈房间，觉得自己应该对师兄好一点，毕竟是攻略对象之一。

        她关窗，结果房间内的熏香过于浓郁惹得寒轻白喷嚏连连。

        默默打开窗户的姜夷则：“……”

        她开窗，夜风争先恐后地涌进房间里，寒轻白瘦弱的身体实实在在打了几个寒颤。

        姜夷则放在窗框上的手顿时感觉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寒轻白起身关好窗户，独留下一条缝儿透气，纵容又好笑地拍了拍姜夷则的肩膀：“师妹向来被宠着，这些事哪轮得到师妹来做。夜深了，师妹快回去休息吧。”

        这是在赶她走呢。

        姜夷则鼓着脸颊，抿嘴不说话。

        她还想献殷勤，非得找点什么事，把寒轻白照顾到不可。

        脚下像是扎了根一样，任由寒轻白费尽唇舌，姜夷则巍然不动，无声地抗议。

        寒轻白拍着额头一笑：“算了算了。这屋子里的熏香太浓我闻不惯，还烦请师妹帮我灭了吧。”

        姜夷则这才勾起唇角，伸手朝香炉点了点，一道水柱浇灭了香炉内的香珠。

        “果然还是师妹会照顾人，没有师妹实在是不方便。”寒轻白双手揣在袖子里，露齿一笑，浑然忘了自己先前说过什么话，真心实意地赞叹。

        被人夸了，姜夷则心里也美滋滋的，随手将香炉抱在怀里：“好了，不打扰师兄了，师兄早点休息。”

        待到姜夷则离开，寒轻白默默地关上了窗户，和衣躺在床上。

        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姜夷则有些发愁。

        师兄的身子也太弱了，完全不像是一个元婴后期该有的样子。

        他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姜夷则只知道寒轻白这人在书中大概是什么样子，却忘了他最后的结局。

        夜里梦来，她梦到了许多与寒轻白的回忆。

        那时她还是个金丹修为的小丫头，被师傅好好护在身后，成日里不是在山里斗鸡走狗，就是跑到山下惹是生非。

        她耐不住性子好好修炼，师傅拿她没办法，就把她扔到寒轻白身边去。

        寒轻白不同于她，孱弱的身体养成了他安静温吞的性格，做起事情来更是耐性十足，于修炼一事上也是。

        她倒是想要闹，但每次寒轻白用纵容的笑看着她时不时咳两声，她就息鼓偃旗，生怕闹过头把这位病弱的师兄连累了。

        寒轻白脾气好，纵着她，但凡她说的是没有一次不答应的。

        她去偷师傅藏起来的宝贝酒酿，师兄就给她放风；她要翻墙跑出去玩，师兄便事先破解了墙外的防御阵法；她若是修为不精进遭了骂，师兄跟她一起关禁闭叫她不至于太过无聊。

        师兄伴她度过了无数个春夏秋冬，也陪着她收敛了贪恋红尘的那颗心，最终归于苍羽门，一心修炼大道。

        师傅说，她的道心，是师兄陪她悟出来的。

        虽然姜夷则至今不明白自己的道心。

        姜夷则翻了个身，忽而想起一件年少趣事，她记得师兄的命剑名病叶，他专修阵法，本是用不上剑的，奈何师叔觉得这把意外得来的剑太好，硬是塞给了自己手不能提的徒弟。

        给剑取名的那会儿还闹了笑话，寒轻白对这把剑没有什么兴趣，懒得取名，她的师叔想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决定名字，直到某日师傅同师叔并肩来寻她和师兄，刚抬脚进了院子，便想出了“病叶”二字。

        姜夷则的师傅千峥道人当时还觉得不好：“轻白原本就是病弱之身，偏偏给他的剑取了个带病的名字，这一辈子都要与病纠缠。”

        师叔洞清道人是个十分阔达之人，闻言大笑着挥手：“这是两病相相抵消，往后若有灾，这把剑也好替我徒儿消灾了。”

        她当时坐在自己师傅身边，听师叔三言两语定下剑的名字，捂着嘴偷笑。

        一不小心撞翻了身边的酒坛，撒了一身酒香。

        寒轻白忍不住将酒坛子往身后藏了藏，一脸的尴尬。

        师兄好美酒，她也是，二人常常聚在一起偷偷吃酒。

        师兄与她不同，酒品极好，每每喝醉后安静不闹，直接睡去。

        那日师叔走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二人偷酒吃，一见寒轻白醉醺醺坐着不闹不笑的样子，便起了“病叶”二字，打趣自己的徒弟。

        虽然是个十分玩笑的名字，直至今日寒轻白依旧没有改名，甚至在师叔过世后变得十分爱惜病叶，常常取出来擦拭。

        一梦黄粱，往昔消散。

        睁眼便是天亮，姜夷则陷在回忆里还有点回不过神儿。

        她突然想喝酒了，想要同师兄一起喝酒。

        自打师叔过世，寒轻白常年游历在外，师兄妹两个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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