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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薛惊云当然答的是“没有。”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没什么好故弄玄虚的。

        他老实解释道:“灵根,分别有七行,金木水火土风雷,代表着所修法术的形态,七行之间相生相克并无优劣之分,拼的是对灵根控制力的掌握,而这正是没有任何捷径可走的。”

        为了挽回一点面子,他做了一个标准示范,掌心朝上中指指尖一竖,凝结成水滴般大小的灵力球,接着手掌侧翻将它倒进了湖里进去。

        顷刻间,湖面冻结,发出细微的冰裂声,而且是整片湖面的范围,一时间升腾起了层薄薄的雾,就连周遭的温度都低了些,在这炎炎夏日里给人带来一丝凉爽。

        有弟子指出道:“哇!居然真的没冻住荷花耶!”也有弟子好奇,用手去戳了戳冰面,居然发现轻轻地摁不动,用力这才抠下来一小块,“是均匀厚度的?”

        薛惊云补充道:“嗯,半个大拇指的厚度,如果冻得太狠了的话,这湖里的金鱼恐怕得没命了。”

        “哇真的啊,我也抠了一块,真的只有半个拇指的厚度啊。”

        “原来如此,这就是控制力吗?真是长见识了。”

        “哎替我抠一块,我也想瞧瞧。”

        场面再度混乱和嘈杂,画面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一群人打闹着围上了湖边抠冰块玩儿。

        薛惊云无奈,刚想开口劝阻,肩膀却被贾尔苯一拍,她带着笑意对他说道:“好了,这堂课差不多了,大家也都有收获。我就是试试你的功力,感谢薛教主的倾囊相授啰。”

        到这里,薛惊云已经感觉得到,贾尔苯一改方才的态度,开始对自己友好起来了。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他顺着她给自己的台阶下道:“贾掌教,我是来求学的,还是请您还是直呼我的名讳吧。”

        贾尔苯点了点头,她转头正要拍手让大家下课,余光却见湖岸那边远远地走来三个人。

        他们三人漫步而来,先来到的就是一副诡异情景,一群在上水灵根基础课的弟子,都围在翠柳湖边附身下去——抠冰块儿?

        抠冰块不说,抠起来还拿着,跟自己的大拇指比划比划?

        最过分的是,你看看我的,我看看你的,竟还你追我赶嬉笑打闹着……哪里有汀忧山弟子的样子?

        有辱斯文,有失体面。

        卿华一看,胡子都给气歪了,他还没瞧见任课掌教是谁,便一巴掌往下劈去击碎了整片冰面。

        薛惊云跟贾尔苯正聊着,便突然听得湖岸那头传来声轰隆声,接着整片湖面上的冰便顷刻间四分五裂,寒气再度升腾好半天才淡化下来。

        模糊间,大家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语气带着苛责道:“你们平时就是这么上课的?”

        有三人的影子,但没听到脚步声,薛惊云还没看清具体是谁,便听得弟子们齐齐地问候道:“门主好,卿掌教好。”

        卿掌教是谁想都不用想了啊。

        薛惊云抬眼,人群簇簇之中,他一眼看到了他,他依然是昨天那身衣裳,头发也仍旧没梳起来,表情意外地有些冷冷的……

        是卿廷殷,还是养眼的那个发型。

        发话的那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穿得毫无褶皱,整张脸没有任何人味儿,并且五官硬朗脸庞凌厉,跟第一次见卿廷殷时一样,薛惊云当即便猜出了他是汀忧山门主卿华。

        不过后面的那位嘛,薛惊云倒是没见过了,他也算得上是一身华装,但是整个人相貌平平无奇,跟卿氏父子二人站在一起,又显得有些矮小羸弱,身上没有什么让人特别记住的地方。

        他正乱想着,贾尔苯一脚踏出,站在弟子们身前道:“回门主,是属下,贾某让弟子体验修习水灵根的控制力,这才冻结了整块湖面让他们自行感受。”

        卿华一瞧,这才看清,有点尴尬,这人是谁?是他的夫人,卿家主母呐,这下可有些难收场了,毕竟大家伙都在这儿呢,说重了也不好说轻了也不好。

        不过,夫人毕竟是夫人,识大体懂事理的她,当即便看出了他的小心思,除了卿廷殷以外他旁边站了个外人,那人正是颂天门的门主叶胜安。

        ——家丑不可外扬,家过必须严惩,毕竟都是在跟外人装样子嘛。

        贾尔苯通透,立马便找台阶道:“天气炎热,冰面水汽严重,打扰了门主与贵客赏花,我在这里带弟子们一同向您赔罪了。”

        她鞠躬行礼,弟子们也聪慧,立马跟着她一起动作。薛惊云反应慢了半拍,幸好站在最后面,这才没能跟他们撞个对视眼。

        “既如此,那我们便……”贾尔苯还未说完,正想招呼弟子们下课了。

        谁知卿华却又像看不懂眼色似地,突然看着湖面的冰块眼色一亮道:“哎,来得巧,正好你们在这儿,我也好久没抽查你们的功课了,不如大家就此向叶门主展示一下近期所学。”他朗声道:“谁来自告奋勇地试一试?”

        贾尔苯有些为难,她自知这些孩子的资质,便对卿华挤眉弄眼暗示道:“门主,这都快下堂了,弟子们还有其他的课呢。”

        卿华大手一挥道:“哎~耽搁不了什么,我干脆再加个彩头,谁胆敢主动出来的,我无条件答应他一个要求。”

        此言一出,虽有议论声起,却还是没人敢动。

        但私底下,宁允茹听得后,正欲前去一试,却被夏思鱼给拉住了,她示意她看湖面上的冰,低声劝阻她道:“别去,门主是意有所指。”

        满湖的冰块还没化,正缓慢地沉下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卿门主就是见了这冰块一时兴起,人家拐弯抹角地不就是想见薛惊云了么。

        宁允茹懂得,便退了回去,她无力地垂下了手,隐忍着眼底的泪意,神色间满是遗憾与惆怅。

        贾尔苯也明白,她转身过去问,其实是在找薛惊云,“你们有谁愿意试一试?”

        然而,薛惊云却不敢上,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一个劲往后躲,就差自己跳河里去再冻上了。

        这误会可大了,满堂的人谁不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汀忧山的弟子啊。

        再者,颂天门的门主也在此,那四条人命的事儿还没着落呢,他若是现在站了出去,这无疑不就是投案自首嘛?

        也是奇怪,如此窘迫的境地之下,他脑子里竟不是想的如何解决,而且透过人群缝隙去看了一眼卿廷殷的反应。

        他没什么反应。

        也没看这边,卿廷殷就像个观众,安静地立在那儿,双手环着胸低垂着眼,一动不动地像木头,任凭微风把他的头发吹乱。

        也对嘛,这才像他卿廷殷,这才像天字榜一的高人,谁也不搭理谁也瞧不起谁也不配入他的眼……

        薛惊云心里也犯迷糊,自己是在期待着什么吗?是觉得他可能会帮自己解围吗?还是把自己于他而言想得太重要了?

        可笑至极。

        这一切统统是他的臆想罢了,他于他而言明明什么都不是。

        “你!”贾尔苯指着薛惊云道:“出来!”

        没办法了,卿华这边不好搪塞,卿廷殷这边又不表态,她也不知道这薛惊云的身份该不该捅破,干脆就把他给推到风口浪尖上去自己解决。

        都是五百岁的人了,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了。

        薛惊云明白的,他叹了口气站了出去,他可以肯定卿华是不认识他的,但是颂天门门主叶胜安那可就不知道了。

        卿廷殷抬眼看去,他终于有反应了,但却像看陌生人似的,眼神和表情不带丝毫的温度。

        薛惊云朗声道:“见过门主,卿掌教,还有这位……前辈。”

        他在暗暗打量着,特别是叶胜安的反应,好巧不巧跟他目光交接一刻,他的神色里略带一丝惊讶。

        叶胜安反应正常,他疑惑地看了薛惊云一眼,又对卿华投以不解的目光,友好地问道:“五百年?汀忧山不是只收三百年以下的弟子吗?”

        卿华为难,贾尔苯一本正经地撒谎道:“是助教。”

        卿华顿悟,一拍巴掌后知后觉解释道:“对,是助教,汀忧山新设的学位,要求自然提高了一些的。”

        薛惊云心说完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二位长辈都要我演戏,寄人篱下的我那也就只能配合了。

        他这边笑而不语,那边卿华先入为主,立马想出一个对策来:“这样,要求提高些,你我二人斗法,半个时辰之内,我守水面你守冰面,谁最后所占的面积多为胜。”

        卿华的实力如何呢?

        天字榜单中没有他的姓名,倒不是因为他的修为排不上号,而是他的地位资历已到了一定高度,不需要再用这种高低排位的方式来证明自己。

        说白了天字榜单,是个很敏感的话题,甚至有人为了榜位而去杀人,尤其是下位杀上位的现象格外严重,像这种跟名利和权威挂钩的俗物,真正一心向道的高人们还是不屑去排的。

        不过,就在方才的闲聊中,薛惊云已经知晓了卿门主的年纪,四舍五入也有一千年整的修为了,单单是灵气就多了他整整两个倍数,放出来压死他都绰绰有余好吧……

        薛惊云只是笑,满心的悲伤无人诉说,嘴上还只能视死如归道:“那便,在门主面前献丑了。”

        “慢着。”

        生死攸关一刹那,卿廷殷突然说话了!

        啊~这是怎样的一种人文关怀之情?

        薛惊云眼色一亮,看向卿廷殷的眼神那叫一个动容,顿时觉得他像极了天上降下来的神仙公子,连根头发丝都透露着善解人意的气质。

        神仙公子前去行礼,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贵气,他用他那天籁般地嗓音说道:“父亲,斗法虽可行,但您身份在此,即便是为贵宾演示,但又何必亲自出马呢,不如让儿子替您上场吧。”

        薛惊云一听心肌紧塞。

        这话好听极了,换个说法不就是,您打人有失门主的身份,不如就让儿子我来帮您打吧?

        薛惊云的笑容,就这么冻在了脸上,他那自我安慰式的感动,就这么被卿廷殷这段话扼杀在了摇篮里。

        卿华一听乐了,很是惊奇地看他道:“好哇,你来更好哇,去吧去吧去吧,记着给人家留点面子昂。”

        薛惊云心说,还手下留情,不管他到底留不留情,这不是找死,这是往死的边缘还不够,还要在死这个字上边蹦哒呢。

        他惨然一笑,已经没了悲伤的力气,只有想看到明天太阳的期许,就连呼吸也透露一股愁云惨淡的气息。

        卿廷殷看他,一改方才的冷脸,带着无边的温柔,柔得像是能从语气中掐出水来:“这位弟子,你可愿意呢?”

        我很不愿意……

        薛惊云阴阳怪气道:“您开心就好。”

        他一愁,卿廷殷就笑,似是很难得地,带着些阴云转晴的,就连旁人也忍不住侧目去看他的笑。

        他说道:“好,我很开心,那我们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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