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忆初见

“你叫什么名字？”沈霜望着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少年，轻声问道。

        “我……弟子名叫慕亦珩。”慕亦珩只看了沈霜霜一眼，便垂下眸子。

        沈霜霜见他低头，抿了抿嘴唇，正声道：“云中仙弟子，不惧困难，不怕艰险，身怀大义，不可低头。”

        “是。”慕亦珩说着，抬首直视着沈霜霜。

        这下反倒是沈霜霜有些不自在了，她故作正经地点了点头，道：“我乃云中仙沈霜霜，你可愿做我的弟子？”

        “弟子愿意。”慕亦珩毫不犹豫地回答，墨黑色的眼眸中毫无动摇。

        “我收你为徒，便会尽到师父的责任，教导你，和照顾你。”

        “但我也有条件，我要你永远尊师重道，谨遵师命。”

        是筹码，也是保命符。

        慕亦珩目光微动，随即行了拜师礼，沉声道：“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看着弯腰垂首的慕亦珩，沈霜霜的嘴唇微抿，心情突然有些复杂，她抬手摸了摸慕亦珩的脑袋，很快就感受到了对方明显的僵硬。

        她收回了手，手中出现了一块玉牌，亲自为他系在了腰间，道：“这是寒霜殿的信物，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徒弟了。”

        做完这一切，她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上首，道：“那师兄们，我先回去了。”

        云柏真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之后，沈霜霜便引着慕亦珩往校场之外走。

        “师尊……”慕亦珩突然叫她。

        “嗯？”沈霜霜回首。

        慕亦珩墨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有些紧张地道：“收徒大典还没有结束，师尊就走了吗？”

        后面还有许多弟子，沈霜霜都还没有见过。

        沈霜霜有些不解，等理解过来后笑开，一双狐狸眼弯起，她欢声道：“我说过了，我只收你一个。”

        说完，她便转身直接往外走。

        慕亦珩轻怔一瞬，愣神了一会儿才跟上沈霜霜的步伐。他看着自己陈旧的衣服，在抬头看向前方雪白的身影，眸子微微暗了。

        徒弟的那点心思，沈霜霜并不知晓。

        她向来怕麻烦，最讨厌这种没什么用的场合，再加上有些困倦了，此刻只想着回寒霜殿睡大觉。

        可是没走几步，她突然想起慕亦珩受伤了，连忙转头去看，果然看见对方已经落后了几乎一丈距离。

        她连忙停在原地，稍稍看了看慕亦珩还带着血迹的脚踝，心中暗自盘算着要是给他好生收拾一下，再穿上云中仙的白色校服……

        一百五十多年前，沈霜霜还只是一名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普通社畜，一场火灾带走了她年轻的生命，然后带着记忆在这方世界重生。

        最开始，她也以为这只是一个修仙界而已，后来得知她身处的宗门叫云中仙便彻底不淡定了。再加上她的名字，她意识到自己穿进了一本书里。

        这本小说是当时大热的大男主无cp升级流小说，写的是男主慕亦珩从小就家破人亡，独自流浪，之后拜入云中仙刻苦修行，最终成为万人崇敬的正道魁首。

        既然是男频男主，那光环自然不会少。他不仅身怀龙族血脉，还天生剑骨，是当之无愧的气运之子，天道宠儿。

        当然，在慕亦珩升级成神的过程中，反派和炮灰也是必不可少的垫脚石。

        就比如说他的师尊沈霜霜，性子极差，自己修炼生出心魔，便肖想男主慕亦珩的根骨以助自己突破。最后的结局当然是被慕亦珩反杀了，根骨也被尽数取出。

        是以，当沈霜霜发现自己胎穿到这样一个角色身上的时候，是呆愣的。她想不通这么好的修行资质和资源，原主是怎么修出了心魔的，竟然还敢打徒弟的主意。

        思绪飘出好远，一阵风吹过，沈霜霜才恍然回神。

        此刻的两人正走到一条小路上，隔着一条长河，就可以看见慕亦珩方才走过的天桥。为了考验弟子，天桥的前半段基本上都是断桥险阻。

        她望着天桥的那边，又转头看了看慕亦珩，凝视着他墨黑的眼睛，对方也正看着她，她心中不免涌上了一点异样。沉默半晌，她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我？”

        慕亦珩并未否认，轻轻点了点头，道：“是。”

        其实今日并不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两年前，沈霜霜带领一批弟子离开离开蓬莱前往一个小镇历练，那小镇中潜伏着几个低阶妖兽，正好给这群资历不足的弟子们练练手。

        至于为什么这样一个小任务会落到沈霜霜头上，自然也是拜云柏真人所赐，他总是希望沈霜霜多出去走走。

        低阶妖兽根本用不着沈霜霜亲自出手，她只需要旁观弟子们作战就可以了。等这些小事情解决了之后，沈霜霜便让他们在原地处理妖兽的尸体，自己前去其他地方稍加巡视。

        小镇偏僻，但风景清幽，青山绿水，群山环抱，而小镇就位于群山之间，其间还流淌着不少的小溪小河。

        正逢雨季，天上飘着一些细细的雨丝，轻柔地落在沈霜霜的身上。

        沿着一条不断奔腾的清澈小河，她御剑往前，恍然间一个小村落越来越清晰。这种人不多的小村落，是低阶妖兽们最好的藏身之地。

        “走开，你这个怪物！”

        “别待在我们的村子里，就是你在这里，给我们招来了妖兽，害死了老村长！”

        下面传来了吵闹声，沈霜霜转眼看去，不由得心里微微讶异。

        只见几个十五岁左右的小孩站在小河岸边，正在朝踩在河水里面的一个稍小一点的小孩扔泥巴，一边还在骂着怪物。

        踩着浅水里的小孩比其他人都要瘦弱，被人打了也不敢发声，只垂着头任由他们打骂。

        沈霜霜看着那小孩单薄的身影，微微眯了眯眼睛，那小孩显然有修炼的根骨，还是天生剑骨，怎么会被说成怪物？

        她一时间有些怜惜，踩在灵剑上喊道：“喂，你们不准欺负他。”

        下面的小孩儿们听见声音，纷纷扬起头来。见她御剑凌空，脸色都变了变，大喊着：“你……你是神仙还是妖怪？”

        “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是专门来抓欺负人的坏小孩的。”沈霜霜一脸平静地说道。

        原本被欺负的小孩子也仰头了，沈霜霜这才看清那小孩的样貌，脸颊上沾着一点泥点，算得上是白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琉璃色的眼眸。

        天生剑骨，琉璃色的眼睛……

        沈霜霜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那是男主慕亦珩。

        传闻上古龙族的眼眸就是淡若琉璃，那是慕亦珩身怀龙族血脉的证明，没想到在这里竟然成了不祥。

        看着被一群壮实小孩围在中间欺负的慕亦珩，沈霜霜心里有些难受。她御剑落在了地面上，看着那群小孩儿，道：“还不走？等着我抓你们？”

        那群小孩看着她走近，终于忍不住大喊一声，就跑远了，最后只剩下可怜的慕亦珩孤零零地站在河水里。

        沈霜霜走到河边蹲下，看着还呆愣愣的慕亦珩，很难想象这人以后会是一代仙首。这么想着，不知道为何就笑出了声，道：“还不上来吗？”

        她笑得灿烂，一双明媚的狐狸眼弯起。

        “谢谢……”小孩儿的声音还有些稚嫩，他看了看沈霜霜雪白的衣服，又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最后敛下了眸子。

        沈霜霜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轻轻拉住他的手腕把他拉了上来，道：“别人欺负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慕亦珩摇了摇头，道：“如果还手了，可能就会被赶出村子了……”

        听此，沈霜霜一时间怔愣。因为时间太久了，她对于书中的内容早就记不清楚了，倒也忘记了慕亦珩小时候的悲苦。

        这个时候的慕亦珩应当早已经失去了父母，独自守着他们的老房子，每天吃上一口饭都很难，全靠着别人的好心接济和自己的挣扎。

        她稍稍看了看慕亦珩的陈旧的衣裳，大小还算合适，想来是最开始就买大了，还能穿到现在。虽然陈旧，可是并不脏，穿得很板正。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慕亦珩穿的用的，应该都是靠着自己帮村子里的人干活帮忙得来的，何其珍贵。

        人都是有同情心的，尤其是对于还没有能力的小孩子。

        看着乖巧懂事的慕亦珩，她心里一阵钝痛。她有些不明白，小孩这一双淡金色的眸子，就和真的琉璃一般好看，为何会被人说成怪物。

        兴许是被看得有些久了，慕亦珩微微侧过头，上眼睑微微垂着。

        沈霜霜托腮看着他，问道：“不喜欢自己的眼睛吗？”

        慕亦珩轻轻点了点头，这是排斥和灾祸的开始，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颜色，他当然是不喜欢的。

        对此，沈霜霜也有些无措，因为那是慕亦珩血脉和身世的象征，是很重要的东西。在这一隅中是异类，可在以后的广大正道中，会是人人艳羡的对象。

        “没关系，”沈霜霜抬手想要摸摸小孩儿的头，可手顿了顿最后还是落在了对方的肩头，“以后，这会是所有人都喜欢的颜色。”

        “如果现在不喜欢，那就先藏起来。”沈霜霜这般说着，抬手遮住了慕亦珩的眸子，短短一瞬后又拿开。

        那双眸子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如同墨玉一般的黑色。

        做完这些，沈霜霜站起身来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到和弟子们约定离开的时间了。她拿出灵剑，转头看向慕亦珩，道：“天快黑了，快回家去吧。”

        在离开之前，沈霜霜没忍住再次回头，不期然对上了慕亦珩正认真望着她的眼眸，她心下一紧，道：“两年后蓬莱仙岛云中仙广开宗门，收徒纳新，你或许可以在那里找到未来的路。”

        说完，她便御剑离开了。

        仁至义尽，沈霜霜只希望慕亦珩以后忘却苦痛，大道通畅。

        时间回到现在，沈霜霜眨了眨眼睛，恍然间发现两年时间慕亦珩的变化还挺大的，无论是样貌还是气息。

        沈霜霜放弃了御剑的想法，带着慕亦珩慢慢地往寒霜殿走去，反正也没有多远。慕亦珩也没有反驳，也乖乖地跟在她身后，脚步声清浅。

        两年时间对于修者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可对于凡人来说，却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真没想到，你竟然没有忘记我。”沈霜霜感叹道，毕竟两人只是萍水相逢，匆匆一面，不过一刻钟罢了。

        看着前面一身白衣的女子，慕亦珩想，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细雨稠稠的傍晚。

        一身白衣的沈霜霜，周身萦绕着冰霜，恍若九天神明从天而降，好似他的信仰和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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