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周旋

大的仙门世家遇到魔族还能抗一抗，比如三大仙门，但对于一些小的仙门来说，一旦遇到魔族，他们几乎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所有人殷切地看着沐风，可惜，沐风却没能给他们希望，而选择实话实说：“早在端倪初现的时候，夏掌门已经联系过了九霄，但很遗憾，天宫反馈的消息是，一旦魔族来犯，天宫自身都将难保。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去寻能驱魔的神兵。这也是天宫的授意——魔族来犯，三界皆不得独善其身。”

        “可遗神谷是个必死之地！现在下界唯一能驱魔的褚妙音已经被害，还有谁有能力去，还有谁敢去？”

        掌门们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他们是想要神兵，可也得有命活着从遗神谷里出来——谁都知道昆山派人才辈出，如今的小辈中更是有夏芒这般人物在，玄真派也有诸如许巍这等年少成名的天才，就连天音殿也不只是褚妙音一个能力出众的弟子。

        夏清流静静地听他们叙说推荐，冷不丁开口：“如此说来，这等‘好事’，你们是要全部推给我们三门？”

        有个坐在最角落的掌门迟疑了许久，脸色憋得涨红，最终还是毅然决然起身，扬声道：“某虽愚笨，愿去遗神谷一试。”

        众人眼光顿时朝他看去，有怀疑的，有可怜的，更不缺鄙视的，不一而足。

        最前几个大门派的掌门安坐如山，八风不动，个顶个的老狐狸。

        沐风起身向那位不知名的小门派掌门行了一礼，睁着眼说瞎话：“可惜，如同大家所说的一般，遗神谷并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本座也是前段时间机缘巧合，得知有一人从遗神谷里出来过。若是诸位想不出更好的人选，便只能让他前去一试了。”

        从方才开始便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霾总算见了点光，开始打听起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从遗神谷中活着出来。

        “有夏清流在，该不会是昆山派的夏芒吧？年纪小了点，能拿到神兵吗？”

        “夏芒这孩子仁义，本座老早就看好他了！前些日子他还同本座小女讲过话呢！”

        “你家小女才五岁吧？夏芒小兄弟不会是也把令媛当女儿了吧？”

        “许巍也不错，小伙子身板正，说不定是他呢？”

        “呸！你们这是看上了神兵，还是看上了女婿？”

        “说什么呢？大家自然是为了下界着想！你简直！有辱斯文！”

        “……”

        纷乱的猜测嘈杂让夏清流头疼欲裂，沐风冷眼旁观着这些事不关己的掌门，最后将茶盏往沐风面前推了推，低声道：“你的徒儿，还是你来说吧。”

        夏清流一口茶都没喝，忍着头疼咬牙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你跟踪夏芒？”

        沐风笑了笑，却没有丝毫喜悦的颜色：“你不信任我，但你徒儿总算是有眼光。”

        夏清流闻言猛地将茶盏摔了个粉碎，将座下众人吓了一跳。

        夏清流扫过殿下神色各异的掌门，指着沐风一字一句道：“老夫从来就不在乎什么下界不下界，你们是死是活关我何事，又关我徒儿何事？若是老夫徒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

        夏清流面向众人：“——还有你们，老夫定让你们全部给老夫徒儿陪葬！”说罢径直离开，愣是谁都没敢拦一下。

        沐风看着夏清流的背背影露出了些苦涩的笑容——若是本座有你这般修为与魄力，或许就……

        他下意识地搓着自己的手，仔细看得话，能发现沐风虎口处都已经被搓出了血痕——新伤旧疤叠在一起，犹如枯死的死皮。

        当日晚，夏清流来到弟子住处，第一次主动来见了夏芒与晏北宸两人。

        两年的时间，晏北宸从当初那个干巴巴的瘦猴子已经长成了如今腰杆挺直的大小伙子，往那一站比夏芒的存在感大多了。唯一不变的是，夏清流依旧没有给他个好脸色。

        晏北宸也知道他并不喜欢自己，没有讨人嫌地凑上去，只是远远站在夏芒身后。

        这几年晏北宸脸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了，脸庞刀削斧凿一般锋利了起来，夏清流看见他这张脸就生气，不知不觉间语气更不爽了几分：“喂，你！躲这么远以为老夫就看不见你这张脸了么？滚过来！”

        夏芒给夏清流上茶的动作顿了顿，立刻被夏清流挖苦道：“怎么？你师父说你小情人一句都不行了？”

        夏芒神色微窘，无奈道：“师父，您老人家能不能正经一刻钟？”

        夏清流哼了一声，对乖乖站到面前的晏北宸道：“起初让你赢得仙盟大会的魁首，条件是老夫认你做弟子，现在仙盟大会取缔，你怎么想的？”

        夏芒刚要开口，被夏清流一道灵力封了嘴。

        晏北宸看着夏芒气鼓鼓的样子可爱得不行，如若不是夏清流在，他真想上手捏一捏夏芒鼓起的脸颊。

        晏北宸咳嗽了一声拉回跑偏的思绪，对夏清流道：“掌门，我明白您最初的目的便是让我前去遗神谷，可惜，弟子的实力实在不允许，可能……无法胜任。”

        夏清流白了他一眼，烦躁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怂货！滚吧！夏芒留着。”

        晏北宸笑眯眯施了一礼，走的时候借着夏芒宽大袖袍的遮掩，悄悄捏了一下夏芒的手掌。

        夏芒：“……”

        夏清流：“……滚！老夫老了，不是瞎了！”

        等人走后，夏芒突然跪下向夏清流行了一个大礼，夏清流连忙去扶，夏芒却执意叩首在地。

        “师父，谢谢您放过小宸。”

        夏清流见他这般模样更糟心了，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要不是这小子实在是太弱了，老夫绑也要给他绑去遗神谷！”

        自己做的孽，如今却要让老夫徒儿来还，简直没有天理了！

        夏芒好笑地扶着吹胡子瞪眼的小老头坐下，开始给他揉捏肩膀，舒缓连日来的疲惫：“师父，给我一日好吗？后日徒儿再启程。”

        夏清流的脊背蓦地僵硬起来，声音都沙哑了几分：“你，都知道了？”

        夏芒轻笑：“师父，您是不是也太小看徒儿了？若是当初您问过徒儿的意愿，这场仙盟大会本不必开的。或许褚妙音姑娘也不会……”

        夏清流伸手按住了夏芒，苍老的皮肉上青筋暴起，与枯柴一般的骨头纠缠不清。

        “师父从未把你当成他，也绝不想看你走向与他相同的路。若是、若是……我们不去了，好不好？下界的生死还有天宫看顾，老夫不信九霄会袖手旁观！”

        夏芒走到夏清流身侧半跪，看到师父已经完全雪白的发色心里发苦，却仍是笑道：“师父，老天生我一场，总不能是让徒儿躲清闲的吧？”

        “可为什么——”

        夏芒打断了夏清流的话，坚定而温和：“没有为什么，师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意义在，我以前从不明白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可能现在……是时候了吧。你们看他的眼神总是心疼又不舍的。若我是他，定然不想你们如此难过。”

        夏清流怔怔地看着夏芒温和笑容——熟悉的眉眼、悲悯的笑容，就算自己千方百计地阻拦，夏芒依旧活成了前世的模样……

        夏清流神色怅然地离去后，晏北宸与姜炎抱着两大坛好酒去了夏芒的房间。

        大半夜的，晏北宸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了一碟盐焗花生米、两碟酱牛肉，若非晏北宸嚷嚷着山下的张记牛肉只在过午开张，夏芒简直怀疑晏北宸早知此事，要给自己送行了。

        酒过三巡，夏芒举杯起身，道：“后日，我——”

        晏北宸突然站起身与夏芒碰了碰酒杯：“哥哥，难得姜炎今晚不挤兑我，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不好？”

        夏芒看了眼姜炎，见他吃牛肉吃得正欢，神色除了讥讽外难得地露了笑脸，在烛火的映照下暖融融的。

        姜然这人身份、能力、行事、性子皆成谜，偏偏让人对他生不起气来。

        夏芒笑了笑：“那好吧，今晚我们，不醉不休。”

        晏北宸点点头：“不醉不休。”

        “磨叽什么？晏北宸，你是怕了本尊吧？”姜炎嗤笑道。

        晏北宸施施然坐下，斟上酒后问出了一个困扰他与夏芒多时的问题：“姜炎，你灵力什么颜色的？”

        姜炎斜着眼看他，伸出手掌在掌心燃起了一蹙灵火——金光灿灿，顿时为昏暗的屋子填了几分亮堂。

        还没等晏北宸惊奇，姜炎手中的火苗突然变成了橙红色，倏而又成了绛紫色。

        姜炎：“好看吧？羡慕吧？”

        夏芒挑眉：“你还真是……深藏不露。”罢了，既然他不想说，等想说了再说便是。若是自己还有机会听的话。

        姜炎呵呵笑了几声，突然对晏北宸举起了酒杯，意有所指地对晏北宸道：“小鬼，等以后，本尊带你去鬼界玩。你和鬼王，定能聊得来。”

        晏北宸欣然与他喝了酒，岔开了话题。

        窗外月光昏暗，窗内热意融融。两大坛酒只剩下一个坛底儿的时候，夏芒终于面色绯红地趴在了桌子上，醉得迷迷糊糊，小声道：“小宸，等、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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