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前世之降世劫5

天宫没有四季之分，殿宇内花花草草的灵力来源基本上全部仰仗神殿的主人，若是神君比较懒，神宫里的景色万年不变也是有可能的。

        北宸过去的时候，句芒正掬水洗脸，洗完脸便坐在水榭的木板上垂下脚荡水玩，那双白色靴子被他整齐地放在一旁，懒洋洋地看向莲池。

        北宸挥了挥袖子，莲池里的景色开始缓缓有了变化，从春季荷叶冒出草尖，到夏季莲花朵朵，再到秋季蜻蜓低飞，最后是冬季银装素裹。

        下界一年四季的变化都随着北宸的心念缓缓流动，在这里，神主宰着一切。

        冬季雪花纷飞的时候，句芒明显兴奋了起来，光着脚跑去莲池冰面踩雪。北宸便将季节定格在冬季，挥袖将靴子给他穿上了。

        木神句芒降世之初便是为了降妖除魔，前世一直战斗到最后一刻才在昆仑山陨落。他总说自己年纪还小，却在炼神台前，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凭借一己之力为夜戎和自己抵挡住了双倍的玄雷之力。

        他性子是少年，可有些事情上绝不含糊。也只有在自己面前极度放松的时候，北宸才得以在他爽朗的笑声中、不经意的撒娇中、偶尔的小脾气中，窥见小神尊的活泼本性。

        北宸此刻终于有些明白了人间所谓“金屋藏娇”的感觉，藏着掖着不想让别人发现他的好，当其他人都以为阿芒是富有心机的小妖时，只有自己明白，眼前这人曾经拯救了世界。

        北宸望着句芒在雪中的身影苦笑了下——可惜自己是神，他也是神。

        神，是不能有私心的。

        句芒玩着玩着在水榭下睡着了，北宸将他抱向寝殿时，前院原本窃窃私语的讨论声音迅速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安分守己地做自己的事情。

        北宸眉心微蹙，望着句芒安睡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将近半个月，夜戎传信羽回来说若白可能还要在虞渊待一阵子，让句芒不要担心。

        当晚句芒在小案前翻看北宸为他寻来的神族异谱志，眼睛总是无意识地看向寒冰床。如此数次，北宸从打坐中睁开了眼睛，淡道：“想不想去虞渊？”

        句芒倏地回神，眼睛亮了起来：“本尊也能去？”

        句芒多少已经明白了些如今世界的规则，明白了有些地方虽然也在人世间，也受自己庇佑，却是为某些神族占领的，是不能进去的。比如说天宫的九霄炼狱，再比如说昆仑山。

        北宸点了点头：“当然。”

        句芒闻言将笔墨一撂，兴冲冲地从小案上跨了过去，来到北宸打坐的蒲团前激动道：“那我们可不可以现在出发？”

        北宸含了些笑意道声好，句芒便飞快地穿好靴子跑去水榭找鲤鱼道别了。

        自从勾陈殿里有了神侍，北宸已经许久没有见句芒笑得这么畅快过了。

        寝殿与水榭一直有北宸设下的禁制，临行前他在正殿里幻化了一个打坐的自己，便同句芒离开了勾陈殿。

        两人一路乘云驾雾往南边行去，等句芒发现不对劲儿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了茫茫南海之巅，身边是汹涌激荡的南海之水。

        句芒与北宸落在一处礁石，被打在礁石上飞溅起的海水扑了满脸，乐得句芒不能自已。

        耳边海风呼啸，句芒不得不在北宸身边大喊：“小神，我们不是要去虞渊吗，怎么跑到了南海？”

        这时恰巧一个浪头打来，句芒猝不及防被飞溅的海水打了一个趔趄，接着就要往海中栽去，被北宸拦腰抱住拉至自己身前。

        句芒被吓了一跳，心跳快而紊乱，不经意间抓住了北宸的衣襟，心有余悸地看着下方深蓝色海面。

        北宸的轻笑在句芒上方响起，随后句芒感觉到耳侧贴上来一阵轻缓的呼吸，在刺骨的海风中尤为灼热。

        句芒不知为何浑身都不太自在，耳垂更是被这股热源熏红，偏偏不想放开小神。

        北宸在他耳边低笑：“神尊方才说什么？”

        句芒傻乎乎地看着北宸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一时间脑子不拐弯，脱口而出道：“小神，你真好看。”

        北宸的笑意定格住，随后蓦地红了脸，他偏头轻咳了下，道：“你方才不是要问我们为什么要来南海么？”

        句芒后知后觉察觉到了方才暧昧的气氛，心头猛跳往后退了一步，讪笑道：“方才本尊开玩笑的……哦对啊，我们为什么来了南海？难道夜戎嫌若白吵，将若白扔到南海来了？”

        北宸勾了勾唇角，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道：“想带你先来看看本君降生的地方。”

        他说这话时神情温柔而专注，句芒于是也看向了茫茫大海。

        南海同创世之初一样浑厚苍凉，这里曾经降生出强大的朱雀神兽，朱雀被封进神界后，后继又诞生了昊天与北宸两位神祇，一位成为了天宫之主，一位成为了天宫战神。

        远处似有鸟鸣，方才一点暧昧气息被雷鸣般的海啸声冲刷干净，只剩下了从上古时期一直持续到现在的浩瀚水面。

        句芒双手平放于胸前，向前拱出而拜，如此拜了两拜后，以手贴额头再拜，行了三拜大礼。

        海风一阵比一阵紧，句芒的衣摆随风而动猎猎作响，北宸抬手覆在句芒肩头握了握，发觉纵然小神尊的神力恢复了七八成，脊背仍然是单薄的。

        不知他当年亲眼看到神界大封落成，孤身面对那些上古妖魔时，该是什么感受？

        两人又用了两天的时间赶往虞渊，真正步入虞渊后，四处浓郁的太阳真火将云层都烧成了橘红色。若白便在云层尽头飘着，整个缩成了一小团，吞吐天地之间最纯粹光明的神力。

        句芒从未到过虞渊，被眼前如此瑰丽的景色深深震惊了，张着嘴半天没能说出话。

        身边云层蓦地滚起一阵漩涡，从中化出一只手去抓句芒，被北宸眼疾手快地打散。

        末了，云层翻滚着往四周涌去，夜戎负手从虞渊深处向他们走来，一袭红衣似火，似笑非笑的面容精致无双，赤脚踩在橙红的云雾中，一步一生莲。

        句芒看得呆了，喃喃道：“这真的是夜戎吗？也太漂亮了。”

        夜戎闻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来了个平地摔——漂亮？自己明明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天下第一美男子！

        北宸在句芒身后黑了脸，怒而拂袖将夜戎搞的这些乱七八糟给摧散，冷笑道：“你这是晋升为孔雀神了？”

        夜戎被北宸的神力扑了满脸，一股子朱雀鸟味，忙不迭将身边染了离火气息的云给弄散了，怒道：“北宸！这是在我家！你给我客气点！”

        北宸对着那张花里胡哨的脸没什么好说的，倒是句芒凑近他围着转了一圈，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夜戎，你不去做花神真的可惜了，你真的好美！”

        夜戎：“……本君是战神！战神！”

        句芒冲他笑了下，眼中狡黠一闪而过，乐呵呵去看兔子了。

        夜戎原地愣了一下，随后见到北宸嫌弃的眼神，才明白过来神尊在同他说笑。

        夜戎不气反笑，接着就要去追句芒，被北宸一把揪住了他风骚的后衣领，道：“滚回来，说正事。”

        夜戎不情愿地看着句芒走远，叹了口气：“当初那个小包子神尊多可爱啊，跟了某人百年，净学某人那股损人的劲儿了！”

        北宸在他身后眯了眯眼睛，勾陈剑陡然现了身，冷道：“你说什么？”

        夜戎蓦地后背一凉，讪笑道：“北宸我错了……”

        北宸冷哼一声封剑入鞘，见句芒已经完全被若白吸引了注意力，对夜戎道：“本君一路行来确实发现了不少问题。如昊天所想，残余魔族蠢蠢欲动，开始打起了下界的主意。人族几次战火，背后全是魔族在推波助澜  ，路上已经发现了不少魔窟，人间局势紧张。只不过自从巳岈陨落后，下一任魔尊还没来得及降世，魔族卷土重来虽远远早于我们的预料，但形同一盘散沙。”

        夜戎收敛了笑意，道：“你不觉得……就算人间战火不断，魔族的壮大也太快了么？”

        “什么意思？”

        夜戎蹙眉，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魔尊之所以没有降生，是因为上一任魔尊并没有陨落？”

        北宸闻言沉默良久，眼中骤然闪过一阵冷意：“到底有没有魔尊，打了才能知道！”

        夜戎点点头：“你还没有同昊天说小神尊的事情吧？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北宸神色锐利，沉声道，“就这些小喽啰，本君还不放在眼里。你若敢在昊天面前多嘴，本君一定将你澄玉宫的瓶瓶罐罐全砸了。”

        夜戎：“……”

        北宸这个混蛋，就知道欺负本君！

        他伸了个懒腰跟在北宸身后，看着虞渊深处那一大一小感慨道：“谁能想到我们三人之中，竟然是最无趣的你先动了凡心。现在居然连昊天都要瞒着，啧啧，真是见色忘义啊……”

        北宸闻言蹙了蹙眉，认真道：“非是我故意瞒着他，而是他与你不一样，很多时候他身不由己，他不知道真相反而没那么多麻烦。”

        夜戎抿了抿唇，笑着勾住了北宸脖子：“傻不傻，本君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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