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2011年10月28日

再过一年就要毕业了，今天走的时候学校里居然还放了一首很伤感的离别歌，可我只是觉得，终于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从一年级进来开始，他们总是不肯放过我。他们会扯我的头发，抢我的位置，给我起难听的外号，嘲笑我的穿着。

        他们会把我扑倒在石子地上，手掌擦过地面卡进石子的刺痛，他们会把我绊倒在教室走道间，看我们满嘴鲜血被书包压在地上爬不起来却仍能笑得开怀。

        他们会在我喝水的时候打翻我的水杯，在上体育课的时候用篮球砸我的脸，在课间打闹的时候撞翻我的笔，划乱我的作业，扎进我的手心。

        他们总是欺负我，好事全部被抢光，坏事全落在我头上，他们喜欢让我当班干部，这样我不敢告状，便没有人会告诉老师他们所做的这些事。

        可告诉老师多半也没有什么用，老师也会打人，现在的数学老师就总是打我们，回答不出问题就会被掐住下巴狠狠逼问，回答错误就会被用书本扇巴掌，我作业本上的题目做错了，老师之前讲过一遍可我还是没懂，于是被他抓着头发重重地将头磕在课桌上，磕了好几下后他又问了我一遍答案是几，我回答不出来，于是又是好几下，直到前桌悄悄给我比了个一，我颤巍巍地说是一，他这才放过我。

        班里的同学都受过数学老师的毒打，前一个数学老师会用厚厚的教学三角尺砸女同学的头，直到砸断尺子，他按着男同学的头去撞门，直到撞破门板，新转学来的同桌第一次上课就被扔过来的书角砸破了头，只读了一星期就匆匆转学了，可我们这些被父母遗忘在山沟沟里的留守儿童，没有本事，也不会有人在乎我们的感受。

        也曾有同学的爷爷奶奶试图举报，可一辈子没出过山的他们最多也只能告到校长那里，校长包庇老师，表面收了礼笑嘻嘻说会处理，转头就告诉了老师班里哪个同学不老实，于是那个可怜的女生就被穿了小鞋，在老师面前被处处针对。

        每当星期三时，我们总是吃不到午饭，因为星期三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老师会一直拖到下午第一节课上课为止，他可以出校门去买泡面或快餐，可我们只能去问食堂大伯还有没有剩饭可以吃，如果当天伙食不错其他班吃得多的话，我们就连剩饭都没得吃了。

        班主任虽不会打人，但她骂起人来也很凶，有一天她突然决定要整治一下班里的学风，把那些没报她补习班的同学全都叫了起来，当初不再继续花钱报那没用的补习，这是大家一起商讨出来的，可真当老师问起来的时候，个个都当了缩头乌龟，老师一个个逼问时，我的朋友却把手指向了我，她说，因为我说不想报了，所以她也就跟着没报。

        我的心突然掉进了冰窖里，有了她开头，后面的所有人都纷纷把矛头指向了我，只有……只有胡涛没有落井下石，小疯子很愤怒，他甚至敢顶撞老师，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老师说她不会再教不爱学习的人，于是，再一次的，我又被针对了。

        学校的种种，我也不敢告诉家里，他们对我不好，总是打我，骂我，自打爸妈离婚后，家里连同村里人都把我当做一个笑话，那些平日里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亲戚，会在上下学路上堵我，取笑我的身世，打听家里的八卦，好像在我身上受的苦，是他们这辈子听过的最有意思的故事一样。

        我记忆中温柔的妈妈，却也不知怎么开始变得越来越陌生。她会发脾气，会抱怨，会说难听的话。她总是跟我讲她和我爸之间的情感问题，我听不懂，可却还是听着很难过，像是喘不上气，我不想听，会钻进被子里捂住耳朵，可是我妈不放过我，她把我从被子里拽出来，逼着我不许睡觉听她讲那些让人很难过的话。她总是说自己有多爱他，总是说我爸辜负了她，她问我如果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那我会怎么办。可是我不知道啊，就像我喜欢妈妈，可是她的眼里没有我啊。

        家里没有网络，离婚分来的老式电脑只能画画玩点纸牌游戏，可对于一个没怎么接触过电脑的我来说，哪怕只有这么点功能也是好的。我总是在双休日求着妈妈让我玩一会电脑，有时候她会同意，可只让我玩两个小时，但是这种电脑光开机就得半小时，我想多玩会，于是我妈就不高兴了，不管我怎么求她，连原先说好的两个小时也不给我玩了。

        我没有手机，在班里同学的教学下利用电脑课注册了□□，加了班里同学的好友，当然，也在网上随机加了几个聊得来的朋友。有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好友，我们会经常分享彼此生活中的乐趣，互相吐槽学习的压力，在那段并不快乐的时光里，与网络那端的交谈就像是一缕温暖的阳光，照进我封闭的心里。可好景不长，因为我用我妈的手机登了□□之后没退出，她发现了我的□□，发现我在和别人聊天，于是不管我的哀求，当着我的面，一个一个的，把我的好友全部删掉，那些网络尽头的安慰与鼓励，在冰冷的按键下全部没了踪迹。

        她说，她是为了保护我，她说，这都是为了我好。

        不过好在我有小疯子，那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说不清我们到底认识了多久，只是每次受伤他都会陪我说话，帮我擦眼泪，会在我受欺负的时候跳出来保护我，他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虽然以前也欺负过我，但如今只要有他在，我就可以不用怕那些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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