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017年5月7日

上午的时候就感觉很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我难得早早的做完了作业，可是坐在电视机前却什么也看不进去。明明已经五月份了，可我却还是觉得很冷，坐在沙发上盖了毯子甚至还觉得有些冷意。我没胃口吃午饭，跟家里说晚上我早点吃晚饭就好，可这种状况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直到晚饭前我哈了口气，空气中出现的白雾与口腔里滚烫的温度这才让我意识到难受了一整天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吃晚饭时我依旧吃不下，戳了两下米饭踌躇着开口。我说，我好像发烧了。外婆愣了一下，然后让我吃完饭去休息一下吧，我只好忍着反胃的恶心勉强吞咽下碗里的米饭。越到晚上时人就越是难受，我用家里的温度计量了量，果然已经烧到四十一度多了，我和外婆说我真的发烧了，可她说现在太晚了，卫生站的赤脚医生都已经下班了，让我忍一忍明天再说吧，于是我只好再躺回床上去。

        外婆睡觉前给我拿了个水杯和热水瓶放在床边柜子上，她给我倒了杯水，让我晚上自己喝，之后她就下去了，之后她就再没管我。我躺在床上，头热得发烫可身上却冷得哆嗦，我睡不着，怎么躺都不舒服。后半夜头开始越来越痛，就像有个小锥子在脑袋里敲敲打打，我抖着手用手机查着止痛的办法，可是都没用，我既没有任何药品，也没有任何工具，甚至都没有一个人能帮我敷个毛巾按一下头。

        我挣扎着下床，我怕自己再这么高烧下去会烧到脱水，于是小心地抱着热水瓶给自己倒水喝，我翻出以前缓解眼部疲劳用的冰片，也不管它是否早已过期就把它们贴在了额头上，那些冰片很快就被烘干，我又换上新的，又给自己倒水喝，哪怕我实在喝不下去，可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撑到天亮。

        生病的时候总会特别脆弱，当我再一次试图爬起来倒水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时，我以为我撑不过去了。我怕我睡不着，又怕我睡着了醒不了，我怕我会烧瞎眼睛，怕自己会烧坏脑子，我怕我明天醒来会忘了所有人，于是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记着身边人的名字，记到最后，我突然有一刻想不起自己的名字，积攒的委屈与悲伤顿时爆发了。眼泪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我知道我该保持水分不能哭泣，可是我忍不住啊，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压抑地呜咽着，我怕我刚刚好转的人生止步于此，我在黑暗中呼喊，谁来救救我，可是没有人听见，没有人救我。

        窗外渐渐开始亮起晨光，我的额头上似乎被换上了新的冰片，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了小疯子，那个在我生病受伤时常陪伴着我的小疯子，我已经很久没有再见过他，也很久没有再想起他了，只是这个夜晚，我允许脆弱的自己在回忆里放肆一下。

        我好想他。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不是很清醒，脑子很是沉重，我躺了很久才想到今天是礼拜一，摸索着手机给李璐璐发了消息，让她帮我向老师请个假。楼下传来开门的声音，应该是外婆他们起床了，我以为他们会来看看我，可等了很久都没人上来，最后我挣扎着想起床下楼时，外婆终于推开门来看看我的情况。她摸了摸我的额头，还是滚烫，于是她让我联系我妈带我去看医生，她说她要去洗桌毯，没有空。

        我给我妈发消息，我妈没有住在外婆家，她看到消息后说她没办法马上过来，让我去跟外婆说让外婆带我去看医生。于是我又去找外婆，果然我说完之后她就生气了，她说她给别人洗桌毯能赚多少多少钱，如果带我去看医生的话这一上午的时间就白白浪费了。于是她和我妈打电话，我听着电话里她们俩推来推去谁都不想带我去医院，我只好自己穿上衣服爬起来，虽然下楼的时候整个楼梯都在晃，但我想，既然没人愿意带我去，那我自己哪怕爬也得爬着去。

        好在最后外婆没说过我妈，只能黑着脸送我去赤脚医生那。离卫生站走路过去要七八分钟，外婆没有让我坐家里的三轮车，一路上她也不回地在前面走着，而我只能踉踉跄跄地在后面跟着她。

        到卫生站后医生量了我的体温，一路上被冷风吹得稍稍低了点，但仍有三十八度多，当他知道我已经这样烧了整整一个晚上时，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他问我外婆，就这样让我烧了整整一个晚上，连退烧药都没给我吃吗，可能是卫生站里的病人都看了过来，外婆这才不好意思地笑笑。

        等我挂上点滴之后，我妈也赶来了卫生站，明明刚才还在电话里吵着谁都不肯带我来看医生，现在在外人面前她们又表现得好像非常关心我，互相推让着让对方去休息要自己来陪我。我沉默地坐在那，看她们演着相亲相爱的戏码，脑子渐渐又混沌起来。

        昨晚在房间里慢慢等死的感觉实在太过心悸，哪怕现在真的挂上了点滴，我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我怕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我怕自己还没走出那个房间，我怕自己临死前都还在幻想着有人救我，我怕自己死在那张床上却没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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