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2020年8月25日

上个月夏洋过生日的时候我花了一个月的工资送了他一部手机，他的那部旧手机电池损坏常常没电，每次出门结账买单的时候他都付不了钱，所以我干脆给他换了一部，让他以后再没有机会用这种烂借口让我付钱。

        这一年来，虽然他只送过我一条淘宝上便宜买来的装饰项链，甚至都没有花心思找，他说他搜索送女朋友礼物第一个跳出来的他就直接买了，说得理直气壮，显得每次精心准备礼物的我都像个白痴一样。

        我陆陆续续送过他不少东西。他的颈椎不太好，我送了他一个颈部按摩仪，他喜欢听书，我送了他一个蓝牙音响，他一年四季不分冬夏只有两条单薄的裤子，于是我送了他很多各个季节的情侣款衣服，在我抱怨他胡子扎人的时候他说自己用的是老式的刮刀刮不干净，于是我送了他一个电动剃须刀，还有很多很多，可是，我送他的剃须刀他送给别人用，我送他的情侣衣，他从来都不会穿，我给他制作的diy手机壳，他不到一天就能弄坏，我给他买的好几百块钱的手链，他戴了没两天就告诉我摔碎了，我给他买的手机，本想让他多接触一点网络，能够陪我一起玩，可在我用手机联系不上他时，同事却告诉我他刚刚拿着新手机在和她们一起打游戏。

        次数多了，我甚至都懒得生气，我以为我们的日子会这样烂下去，直到前几天夏洋给我发消息约我七夕节一起出去吃饭，我以为他真的开窍了，高兴地买了一条平时根本不会穿的裙子，七夕那天他虽说只有下午有空，可我还是早早的起来打扮自己。扎起的马尾在放下后有些凌乱，不过用夹子夹住吹风机吹吹也能吹出卷烫的效果，我不爱化妆，也没有任何的化妆品，找了许久也只能往嘴上抹点变色润唇膏。

        我还是戴了那条他送我的项链，虽然他可能只是顺手买的，但好歹是他唯一送我的东西，我不和他计较。我收拾完打算出发的时候问了他，结果他说他刚刚起床，让我去他的寝室等他吧，于是我过去了。夏洋的寝室就在我楼下，打开门就有一股奇怪的味道飘散出来，房间里的东西不多，但满地的垃圾和鞋袜散发着阵阵恶臭味。我不禁觉得有点恶心，房间只开了门口的一盏廊灯，即便是白天，他也把窗帘拉得紧紧的，整个房间又暗又闷。

        我走过去拉开窗帘正想通通风，可刚一拉开夏洋就着急忙慌地过来把我拉回去，小心翼翼地看了两眼窗外又拉紧了窗帘。我问他为什么要关窗拉窗帘啊，他说他怕对面楼的人会看见他，我问他那为什么不开灯，他说他不喜欢亮着灯，我感到很疑惑，可他看到我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样子更加兴奋，要不是我提醒他快赶不上车了他可能又会把我拖到床上去。

        他在卫生间洗漱，我在门口看了一眼，那卫生间的马桶脏得像是几百年没有清洗，黄褐色的尿渍到处都是，我站在门口，想叹气却又不敢呼吸。他随便抹了把脸就打算这么出门，身上穿着当做睡衣的松垮t恤，脚上踩着一双凉拖，头发几天没洗已经油得结块，脸上没洗干净的死皮还翘着，偏偏他还不自知，咧着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冲着我笑。我问他就打算这么出去了吗，他说这有什么，他经常这样跟朋友一起出去玩的。

        啊，朋友，是啊，朋友。

        上车之后我问他我们一会儿去哪，他说不知道，问我想去哪，我一时感觉有些无语，不是他约我出来的吗，那难道我们去哪，吃啥，干什么，难道他一个都没想过吗。他又不说话了，我把头转开看向车外，车子有些颠簸，就像我的心情一样令人烦躁。

        最后还是我决定去吃必胜客。下了公交车之后距离那里还有一段距离，我没来过这，也不认识路，夏洋说这边离必胜客也才三公里，走路也就十来分钟，我不清楚这个距离到底是多少，本想骑辆共享单车，但夏洋不会，他就不准我骑，听他说走路也就十来分钟便觉得还好，就当散心，没有打车。

        他一路无话，为避免尴尬我便只好不停寻找话题，可边走边说更是耗费体力，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停下来喘了口气，估摸着已经走了快半个小时了。我问他还有多远，他说快了，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了。本来为了不让和我差不多高的他显得过于尴尬，我特地穿了没有跟的薄底鞋，如今踩在已经碎裂的水泥路上，除了腿部的酸软，脚底甚至热得有些发烫。

        我再一次问他快到了吗，他又一次告诉我快了快了，我想生气，可我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我问他不是说才十来分钟的吗，早知道要走一个小时一开始就该打车的。我抱怨了几句，夏洋扶了我一把，碎碎念地开始解释几公里的问题，可他声音又小，语速又快，听起来就像在“哝哝哝”的撒娇犯委屈一样。

        直到我走得脚步也虚浮了才走到必胜客，可七夕节人太多，一群人早早地排在门口等着叫号，夏洋让我在原地等他，他去排队，可我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除了黏腻的汗水和瘙痒的蚊子包，我什么都没等到。

        于是我穿过人群去找他，却发现他站在门口盯着服务员一动不动，我问他在干嘛，他说快了快了，再等一会里面就会有空桌了。他跟前的玻璃门上贴着好大一幅预约取号的操作流程，我本想告诉他要是不排号服务员永远都不会叫他的，可他这会又不知在给谁发消息，抱着手机不停打字连眼睛都挪不开的样子。我硬生生把气咽了回去，自掏手机预约点餐。

        吃饭时也并不如意，我看了他很久，可惜从进门开始他两眼之中只有手机屏幕，整个过程不是发消息就是出去打电话，连看我一眼都没有。窗外下起大雨，有不少小情侣进来避雨，我看着他们甜甜蜜蜜，又看着在门外打电话的夏洋，心里的苦涩连眼前的食物都咽不下去。

        吃完之后我问他接下来去干嘛呢，他说去看电影吧，难得出来怎能不看场电影呢。可事实证明，终究还是我太天真，一个连排队预约都不会的人，又怎么会提前买票呢。等我们站在电影院柜台前的时候，被告知所有的票早就被一抢而空，我们俩就像两个大傻子一样在电影院售票处转了一圈又原路返回，夏洋两眼只顾前方，哪怕身旁卖玫瑰的小贩喊得再起劲他还是头也不回地拉着我径直走过去了。

        我问他然后呢，我们去哪，他说现在当然是回去了。他站在路边东张西望希望有辆出租车能够停下来，我说七夕打车人那么多，这样怎么叫得到车，我让他用手机打车，可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声嘟哝着什么。我感觉火气在一点点地往外冒，我问他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说话。于是他只好不好意思地说自己手机里没有钱，而且手机刚刚也快用没电了。

        我才知道他的意思，在白蹭了我一顿饭后还要让我花钱打车送我们回去，他这样随意的态度反而显得精心打扮的我像个期待被爱的傻瓜。上车之后他头一歪又睡倒过去，对刚刚的作为不予任何解释。我看着窗外闪过的路灯，心里堵得慌，可是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发泄不出来。

        车子到公司门口停下，我推醒睡得一脸迷糊的夏洋。晚间无风，闷热得很，穿着长裙又披着头发累了一下午的我早已湿了后背，不过夏洋倒显得无所谓，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不行了太困了，睡觉去了。警卫室的保安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们，我挥开夏洋故意搂上来的手，低下头匆匆走过去了。

        夏洋不清楚我为什么变了脸色，他问我为什么走这么快，走到宿舍楼下时甚至还想将我搂进怀里。我拍开他的手，让他别碰我，但我又怕真惹得他恼怒所以还是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缓慢开口。

        我说，我以为他约我出去是想跟我约会，他说是啊是约会，我问他这就是所谓的约会吗，没想过计划，连钱都没带手机都没充电，全程都跟手机那头不知道是谁的人聊天，这就是所谓的约会吗？我讲得有些气急，心里头捣鼓得厉害。

        他说手机是因为忘记充电了，聊天都是在跟同事讲工作上的事，他说着又嘟起了嘴，颇为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撒娇着说我冤枉他。

        我受不了，一把推开他自己上了楼，直到进了房间冷水冲在脸上，沸腾的怒火这才稍稍冷却下来。我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当我抬起头来，透过镜子，白色的节能灯下我看到不知何时来的小疯子正站在身后望着我，他问我后悔吗，我何其不悔，可落子已成，我早已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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