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的一个朋友

　　度假区和市中心离得远，从活动现场回家要横跨大半个上海，好在大半夜的没什么车，一路畅通无阻。

　　十二点，车子刚驶进小区的停车场，天上就电闪雷鸣，老天爷一声招呼也不打，一盆盆水就这么泼下来，又大又急，轻的时候像在下麦芒，稍微重点就像在洒钢针，竭力洗净白天的浮华和尘埃。

　　“雨下得大，恬恬就拜托陈叔送一送了，明天休一天假，大家路上注意安全。”戚知年打开车门，把包挎在身上，叮嘱道。

　　“知道啦，年姐今晚辛苦了，早点休息。”于恬点了点头道。

　　“那我们先走了。”棠柔提着礼服率先从副驾驶上下来，递了一只胳膊给戚知年，“腰伤又犯了吧？回去好好泡个澡，别有疼不说，这个年纪就腰不行，以后还怎么生孩子。”

　　“瞎说什么呢！”戚知年不好意思看了陈平一眼，抓着棠柔的胳膊从车上跳下来。

　　“哈哈哈，柔姐说得对，年姐有时间就去美容院做做推拿，别老宅在家。”于恬帮腔道。

　　“你们一个两个精神还挺好，明天不要休假了？”戚知年关上车门，秀眉一拧，佯作威胁道。

　　“休休休！小的这就给两位娘娘跪安！”于恬立马识时务地升起窗，陈平见状道了声别，才发车离开。

　　翰林云栖是云盛集团近几年开发的高端楼盘线，安保设施先进完善，物业注重保护住户信息，严格管控来访人员，很受商界大拿、名人明星的青睐，每回不等正式开盘，好楼层就被有关系或有名额的人员订得七七八八了。

　　戚知年也是去年大火之后，RMTV为了改合约，再多签她二十年，新增了一系列福利、酬劳，才有机会和棠柔一起搬过来。

　　福利之一恰好就是翰林云栖三期楼盘的首付，不然别说每月都要供不菲的贷款，她压根儿连房都不会在这买。

　　万恶的资本主义。

　　凌晨两点，雨势终于见小，推开窗，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夜色如墨般沉重，高速运转的城市陷入了短暂睡眠，空气里飘逸着淡淡的雨水和泥土的清香。

　　皮肤就是女明星的门面，再晚也不能在护肤上偷懒。戚知年泡好澡换了条淡黄色睡裙，把头发吹至半干，抹上两泵精油，洗了洗手又坐到一堆瓶瓶罐罐前捣鼓好一阵。

　　用了大半的SK-II精华露旁边放着个小小的手机支架，手机横放在上面，播的俨然是今晚荣耀中国区决赛的回放。

　　DNT果然是冠军。

　　戚知年反复把进度条拉到谢昭的单人画面，眼睛里异彩连连。她平时并不爱玩游戏，每次看比赛也只是勉强跟着解说的节奏走，就连关注到荣耀和DNT也是因为一年前的一次巧合。

　　当时是去云南出外景，连续一个星期睁眼就化妆，闭眼就……好像没怎么闭眼，最累的一次三天加起来才睡了六小时不到。从大理回程的时候还碰上了6.5级地震，电闸断开，她和一个三线左右的男演员在化妆间被困了整整四个小时，房间里没有信号，桌上的化妆品、护肤品全被震到地上摔得粉碎。

　　二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间仿佛被熔成了一颗金属球，被巨人握在手里甩来甩去，那会儿，她也不是胆子大，就是忘了害怕，镇定地躲在桌子下面，头顶落满了木屑，口鼻里也全是灰尘。

　　男演员是童星出道，比她还小三岁，不知道是笃定他们不会出什么意外，还是单纯心大，地震了还有闲心看之前缓存在手机里的比赛录屏。

　　“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了。年年姐，你要不也过来和我一起看比赛？”

　　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她还真被说动了，一咬牙，快速从这张桌子底下钻到那张桌子底下。

　　“年年姐，你玩荣耀吗？我挺爱的，可惜平时工作太忙，玩得也不是很好。”男演员一说游戏就像被打开了话匣子，拿着手机手舞足蹈，等画面切到一个人的脸部特写，又激动地按下了暂停键，“这是我最喜欢的AD，他刚开始打职业的时候我就关注了，别看长得跟个小鲜肉似的，对起线来凶得一批。”

　　顺着他的指引，视线落在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戚知年神情一滞，像被一只刺猬正面击中心脏。

　　任她怎么脑洞大开，都不曾想，谢昭，竟会在这种情况下，以这样不可思议的方式，隔着屏幕重新出现在她的世界。

　　“他是……？”戚知年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问。

　　“Dyen，DNT的现役队长，粉丝都叫他D神。”男演员顺势答道。

　　“谢……呃，我是说Dyen，什么时候成了职业电竞选手？”

　　“五年前吧。当时DNT的主心骨还是Prayer，不过不久Prayer就因为手伤不得不提前退役，其他成员要么菜要么想走，战队实力严重滑坡，不管什么比赛，都被其他战队按在地上摩擦，一度沦为圈内笑柄。当时俱乐部内部好像也出现了问题，高层相继出走，资金链断裂，结果D神就是那个时候被韩铭一手发掘的。”

　　“然后呢？”戚知年追着问，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但就是迫切地想要多知道一点有关他的消息。

　　“然后为了DNT不解散，Prayer复出，D神被作为核心选手培养，带着其他几个从二队提上来队员重新征战。”男演员回想了一下，眼里渐渐闪出崇拜的光，“听说在签俱乐部之前，D神就在网吧玩，登顶国服之后，还在韩服大杀四方，好多俱乐部向他抛出橄榄枝，但不知道为什么会签给当时明显在走下坡路的DNT。”

　　“的确不是很明智的选择。”戚知年点了点头，顺着他的话往说下去。

　　“破船还有三千钉，DNT好歹也是老牌的八强战队，D神这么做，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男演员像是怕她误解什么，急匆匆地辩解道。

　　“他能被你这么称赞，肯定是个知道怎么取舍才对自己更有利的人。”戚知年笑了笑，似乎能想象到谢昭坐在网吧最角落的位置，桌上摆着几罐可乐，赢游戏的时候无动于衷，输了才皱起眉，想骂脏话但又紧抿着唇，控着键盘和鼠标直到把对面打穿的画面。

　　那一刻，她忽然不那么害怕了，忘却地震的威胁和困扰，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遥远的高中时代。

　　那时候真好，所有情怀都囿于教室与课桌，从窗外落进来的阳光把心间灼得滚烫。

　　“当然了，Prayer本身就是世界顶尖水平的AD，只是因为手伤，又有意扶持新人，这才退居辅助。D神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基本没走过什么弯路，新组建的DNT战队也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第二年的夏季赛十八连胜，直接晋级四强！”

　　进度条拉到最后，戚知年看着谢昭再一次从主办方手中接过代表FMVP的奖牌，那年和小郑一起躲在桌子底下看比赛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我从未想过我的人生里应该出现一位救世主，所以你来的时候我顺其自然，走了也没有虚张声势。

　　只是，下一次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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