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顾岚之跪在宝殿内，双手合十，垂着眉眼，一副十分虔诚的样子。

        旁边的两个小和尚面面相觑，看到赶来的钟离清简直就像见着了救世主。

        “顾岚之。”钟离清刚刚已经得知事情的全貌。

        “殿下。”顾岚之望向她。

        “你应该知道，陛下的旨意已经传达下去了，你现在出家就是抗旨，什么下场你自己应该清楚。”钟离清道。

        顾岚之垂下眼眸，抿了抿唇。

        “你随我来。”钟离清说完转身离去。

        顾岚之跟着钟离清走进一间静室，刚坐下侍女就端上两杯香茗。

        钟离清挥了挥手，侍从们全部出去了，还贴心地关上门。

        “殿下。”顾岚之坐着在那不敢看钟离清的神色，他低低地唤了一声，“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钟离清点头：“我想听你说。”

        顾岚之慢吞吞地喝了口茶，温吞道：“前世的事你也都知道的。”

        钟离清不说话，定定地盯着顾岚之。

        空气瞬间凝结。

        “你在逃避。”

        钟离清道。

        顾岚之低着头，艰难说道：“那和尚说我命硬，克父克母克手足。也许，他们都是被我克死的。”

        “我且问你，前世太子灭掉朝晖侯府是为了什么？”

        顾岚之沉默良久回答：“江南兵权。”

        “你出家了，太子就不会盯上你们朝晖侯府的兵权吗？”钟离清问。

        顾岚之有些苦涩地说道：“还会的。”

        “所以问题在哪里？”

        “兵权。”

        钟离清站起身上前一把掐住顾岚之的下巴，和他对视。

        “顾岚之，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顾岚之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

        “世人只想看到他们想看到的，他们只维护自己的利益，前世他们对你群起而攻之，是因为你触犯到了他们的利益，而不是你错了。”

        “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犯过任何错误，错的是他们，包括我。你是被卷入我的计谋当中的，如果不是我插手，召你回来当我的皇夫，你本不用承受那么多的。”

        顾岚之蓦然开口：“阿清没错。”

        顾岚之顿了顿，接着说：“就像兄长选择牺牲自己一样，成为皇夫是我自己做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从来没有后悔过。

        如果不成为皇夫，重新入局，他根本不可能为父母洗清冤屈。

        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

        只是被骂地多了，他到后来也分不清是不是他做错了。

        是不是他的命真的很硬？

        否则偌大的朝晖侯府，怎么只留下他一个人呢？

        他的父亲朝晖侯，一辈子和倭寇作斗争，保护沿海百姓，最后暴尸荒外。他的母亲，一品诰命夫人，在父亲死后没多久也紧随其后。他的兄长，大名鼎鼎的霁霄公子，才华出众凡人望尘莫及，最终落得个枕雪而眠。

        而他，一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却活了下来。

        他经常想，为什么活下来的是他呢？

        如果活下来的不是他，是夫妻，或者是兄长，改多好。

        如果让他一命抵一命，他绝对不会犹豫。

        可世界没有如果。

        “只是、只是他们说地多了，我有些时候也忍不住信了。”顾岚之的声音有些颤抖。

        钟离清松开捏着顾岚之下巴的手，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钟离清一把抱住顾岚之，拍拍他的背。

        顾岚之突然被冷梅香拥了个满怀。

        “我在。”钟离清道。

        “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在。”

        钟离清拍拍顾岚之的背，就像无数次雷雨夜顾岚之安慰她一样。

        “我保证，前世的事情不会重演了，我的阿岚不会被人骂扫把星灾星的。”

        “阿岚会有爹爹，有娘亲，有兄长，有嫂嫂，还有两个庶妹，我不会让他们成为权利的牺牲品。”

        “阿岚，相信我，可以的。”

        顾岚之紧紧地抱住钟离清。

        钟离清有些苦涩地说道：“我们一起守住你的家人，你别出家好吗？”

        “阿岚，我，只有你啊！”

        “好。”顾岚之声音有些沙哑。

        他们紧紧抱着彼此，像是冰天雪地里的两只幼兽，只能相互依靠取暖。

        钟离清不知道她对顾岚之是什么感情。

        恋人？

        亲人？

        知音？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件事。

        她要顾岚之留在她身边。

        永远。

        顾岚之永远也不知道，她第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那时，她失忆流落顾岚之外祖家，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婢女。

        她从未干过侍候人的活，做什么事都笨手笨脚的。

        那天，她又因为事情没干好被罚不准吃午饭。

        她奉命送东西到表少爷顾岚之那里。

        表少爷顾岚之她早有听闻，是个不学无术的主。

        她刚走到院子里，就见院子里的桃树不断摇动，满树桃花纷纷落下，如梦如幻。

        她抬头望去，树上一人也正往下望。

        那人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瞧见她还特意挥挥手，眉眼之间都是肆意与张扬。

        顾岚之一下子就顺着树枝滑了下来，他拍拍手，也不嫌手脏，就走到石桌前拈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她一进院子就已经瞧到了那盘糕点，雪白糕点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桂花酱，散发出浓郁的甜香味。

        她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口水。

        突然，一叠糕点出现在她面前。

        她诧异地抬头，望进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那双眸子盛满笑意。

        “我看你看了好久，给你！”

        这件事很小很小很小，对顾岚之来说他早就忘干净了，和无数平凡日子一样泯灭在那漫长的的岁月里，但是钟离清却一直记得。

        也因此，她在众多皇夫候选人里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顾岚之。

        也许，当初上天让她失忆流落孙府时，就已经定下了她和顾岚之的姻缘。

        ＃

        天空中飘满了厚厚的云朵，阻挡了太阳射向人间的路线，秋风吹过，一片又一片树叶落下，铺满了整个山道。

        顾岚之坡有些无聊地坐在马车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一颗金珠子，看着金珠子滚来滚去。

        看了半天，眼睛都看累了，他伸了个懒腰，靠在车壁上。

        坐了三天马车，顾岚之简直无聊透，他带来的话本子都已经看完了。

        钟离清支着脑袋合着眸子小憩。她身前的小桌上散漫着好多张信纸，风从帷幕的缝隙里溜进来，吹得那些信纸移动。

        顾岚之一把抓回快要飘走的信纸，然后拿了个茶盏压上面，一点多余的目光都没给信纸。

        皇夫生存法则：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听的不要听。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顾岚之的金珠子随着惯性咕噜噜地滚到地板上。

        顾岚之正准备开窗去看怎么回事，只觉得一股风刮过。

        “哐”一声，钟离清猛然抽出匕首往身前一挡。

        一支锋利的箭瞬间被打歪方向，虽然它已经卸了大半力，还是直直地插进木板里，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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