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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22章 没能出口的告白


投湖事件后哥俩关系再度升温,然后又在各种生活琐事中降温。

        升升升降降降,降升降升降升,跟坐跳楼机似的反复折腾,圣诞就在这样闹哄哄的日子里来临。

        根据早前制定好的计划,杨骁会在12月24日晚八点准时登门,为季晴杨献上自己的圣诞祝福,同时献上的还有他自己的那颗处男之心。

        说是登门当然他也没那胆子,楼下小花园才是他的发挥场地。

        嘟——

        嘟——

        电话响了一轮没人接,杨骁捏着礼物慌了神。

        “潼潼,她会不会睡了啊。”

        纪潼站在草地上抬腕看时间:“现在是7点50,除了你奶奶世界上想必不会有第二个人睡这么早。”

        杨骁尬笑一声:“我奶奶缺觉。”

        “我看你缺魂。”他翻个白眼,“她白天怎么回的你?”

        为确保万无一失,早上杨骁以请教功课的名义跟季晴杨约定晚上见面时间。

        “她说没问题啊。”杨骁搔搔头,“会不会洗澡去了?”

        “知道女人三句经典谎言是什么么?”纪潼将昨晚上刷手机看来的段子现学现卖,掰着手指头说给他听,“你挺好的,我去洗澡,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杨骁瞬间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我今天不会三句听全吧。”

        “那不至于。”

        没等他松一口气纪潼接着道:“没准儿两句,冬天不一定天天洗澡。”

        杨骁在撅倒之前被他揽住:“先上去看看,敲完门再死不迟。”

        “我不敢我不敢。”

        “礼物都带来了你就这么灰溜溜回去?”

        “关键是没带岳父岳母的礼物……”

        纪潼笑骂他:“什么德行!”

        两人一前一后忐忑上楼,寻着从梁予辰那儿骗来的门牌号找到季晴杨家,打算殊死一搏。可没想到敲门就跟打电话一样,压根儿没有人应。

        敲到第三遍时仍旧死寂,对门却敞开一条缝。一位老佛爷一样的奶奶从门缝间露出一双打量又小心的眼睛:“你们找谁?”

        “我们找这家的女儿,叫季晴杨。”

        “你是她什么人?”

        “我——”杨骁羞涩一笑,“我暂时是她高中同学,不过以后说不准。”

        八字还没音标就开始展望未来了。

        “他们家没人。”老奶奶声音沧桑,欲言又止,停顿片刻后补充,“下午开始全不在了。”

        说完也不再解释,干脆地合紧了门。

        两人壮志凌云地来,满腹狐疑地走。这一家人呢?

        刚走到公交车站纪潼接到梁予辰的电话:“在哪儿?”

        “在季晴杨家附近呢,”他举着手机看站牌,“你知道我跟杨骁坐哪路车回去吗?”

        梁予辰说:“你在那儿等我吧,我刚关店,骑车去接你。”

        纪潼立马不看了:“那你快点儿,我没系围巾。”从第一秒开始催促。

        “知道了。”梁予辰又问,“要吃什么水果?”

        “你那破车连个筐都没有还想带水果?要带你就挂脖子上,我可不抱着。”

        梁予辰气得将正在挑的橙子放了回去。

        收起手机杨骁问他:“予辰哥要过来?”

        以前都是直接叫“你哥”,不知什么时候起胖子跟北北不约而同改成“予辰哥”了。仿佛以前的梁予辰只是他的附属品,现在的梁予辰却成了独立的、有意义的个体。

        纪潼点点头:“他非要来,可能想显摆他骑车快吧。那你自己坐公交车走?”

        杨骁出师未捷身先死,拎着没送出去的苹果跟礼物丧丧地答:“好丧啊,打车算了,我现在不适合坐公交,会把丧气传染给别人。”

        纪潼又点头:“那你快走,我抵抗力特别不行。”

        不到一刻钟梁予辰就骑着自行车到了,脖子跟额头上满满一层汗,路灯下反着微弱的光。

        “上来。”

        纪潼望着他撇嘴:“我命令你以后出门必须戴围巾。”

        梁予辰心头微微一热,升起一缕希望:“为什么?”

        “你不戴我围什么?”他答得理直气壮。

        梁予辰气笑了,笑完从双肩包中拿出一条格纹围巾丢给他。

        纪潼惊喜道:“呀,错怪你了,看你没围我还以为你没带呢。”接着喜滋滋围在了颈间。

        梁予辰不是不怕冷,是怕出汗,沾了汗眼前这个挑剔的人一定不肯戴。

        哥哥做到他这份儿上,实在算得上无可指摘,偏偏纪潼仍旧要摘。

        “你这后座硌死了,”他坐上去就开始咕哝,“人家都说‘宁在宝马车里哭不在自行车上笑’,就你这样以后肯定没有姑娘跟你,注定要打一辈子光棍的,做好准备吧你。”

        梁予辰双脚在地上一刹,转过身去扯他的脸颊肉:“你脸上肉这么软我割下来缝后座上,那就有姑娘跟我了。”

        简直毛骨悚然。

        纪潼吓得在只有路灯相伴的宽敞马路上哇哇大叫:“不好啦梁予辰为了娶媳妇儿不要弟弟啦!要把弟弟的肉割下来!”

        梁予辰捂他的嘴:“好了,别喊,丢不丢人。”

        纪潼隔着双肩包猛锤他的背:“你见色忘弟最丢人。”

        微寒的风拂过脸颊拂过手,灌进领口灌进背,梁予辰却一点也不觉得冷。空旷的柏油马路上街灯明黄,细长的灯杆一个挨一个在路面投下影,拉手似的彼此作着伴。

        纪潼也不觉得冷。脖子上的围巾系得他像颗竖起来的糖果,两只手理所应当地伸进哥哥的口袋取暖,下巴搁在背包上边,搁累了就侧过脸去贴着哥哥的后颈,有家的小动物格外安心。

        “你们今天到底干嘛来了?”梁予辰慢慢蹬着慢慢问。

        “都跟你说了杨骁要表白嘛。”他漫不经心地答,眼睛看着地上的梁予辰,觉得轮廓还是像驴,不过是头会骑车的杂耍驴。

        “怎么样,成功了么?”又随口关心。

        “哪儿跟哪儿啊,面都没见上。”

        “不在家?”

        “邻居说出去了。”纪潼揶揄地笑,“谁知道是不是举家躲着胖子。”

        梁予辰责备他损:“你朋友表白失败了你还这么开心?”

        “本来也成功不了。”他不在乎地说,“季晴杨长什么样你也知道,追她的人排大队呢,杨骁这小子不自量力。”

        梁予辰沉默片刻,温和一笑:“长相不是感情的决定性因素。”

        纪潼问:“那什么是?”

        “一两句说不清。”他条理清晰,“感情很复杂,样貌、喜好、谈吐,甚至对世界的探索程度,这些都会影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共同决定两个人能不能走下去。”

        听上去足够理性,理性到有些冷血。

        “太复杂了,对我来说喜欢就是喜欢。”纪潼反驳,“就像冰淇淋我喜欢吃巧克力味的不喜欢香草味的,没有为什么。”

        听上去又足够感性,感性到像座绝对的空中楼阁。

        很少谈论感情事的两个人偶尔一聊,顿时也感觉到了其中的差异和差距。正沉默着各自思考时,杨骁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纪潼接起来,起初还以为他是打车没带钱,结果越听表情越诧异:“你说什么?谁?季晴杨?”

        再然后就是半晌安静,继而失魂落魄地收了线。

        梁予辰发觉拿出去的手没有再插回口袋里,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静了几秒,蓦地打了个寒颤,两手害怕似的紧紧圈住哥哥的腰。

        “哥,季晴杨他们家……他们家好像犯法了。”

        —

        因为纪潼说不清楚,梁予辰亲自打电话给杨骁问了许久。

        杨骁的亲舅舅是区检察院的,白天过来蹭饭,晚上留在他家跟他妈扯闲篇。杨骁到家时正听见姐弟俩在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唏嘘好好一个家眼瞧着就要败了,都是一个高中的,人同命不同,自己的儿子还像个篮球一样整天没心没肺蹦得老高。

        他一时好奇,问了句:“你们聊什么呢妈,什么一个高中的啊。”

        “就是那个姓季的小姑娘。”他妈朝窗外努了努嘴,神秘又隐晦地道,“你舅说今天院里出车把他们一家全带走了。”

        杨骁几乎听见自己心脏蹦到嗓子眼的声音:“谁?!”

        他舅舅吃着桔子,嘴中含糊:“记不清名字,反正姓季,我记得跟你是一个班的。”

        “季晴杨?”

        “对对对。”老舅噗的吐了个籽,就像讲周六无聊的电视节目一样将事情讲给两母子听。

        打大老虎,季晴杨她爸的二哥是老虎身上的汗毛,跟着大老虎一起被关进了笼子里。二哥的妻小、二哥包的二奶、二哥的大哥跟弟弟、大哥跟弟弟的妻子,所有人连根拔起。性质特殊的自侦案件为防风声走漏院里直接抓人,三辆面包车差点没能装下。

        当然现在可以当闲话来说了,没有漏网之鱼。

        说话间他舅舅对同事的工作效率显得有些自豪:“男的送看守所,女眷通通押到郊区别墅去审,DV24小时开着,两班倒突审一天一夜,不可能不开口。”

        杨骁激动起来:“会不会有冤枉的!”

        “冤枉的?”他舅舅审惯了人,听出异样来,盯了他一会儿才说,“当然也有这种可能。不过按流程都得询一遍,她名下账户也有问题。”

        这回不说他们了,直接说“她”。

        贪污这条线上的,拿正在读书的侄子侄女个人账户弄钱是常事,毕竟他们“干净”,不引人注目。

        杨骁砰一声坐到沙发上,一整个晚上没再说一个字。

        凌晨他将所有灯关掉,躲在被子里给纪潼打电话,抖着嗓子问:“怎么办?”

        台灯下的纪潼跟梁予辰没睡,守着开了免提的手机,对视着沉默着,双双语塞。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几个年轻人的认知范围。

        那头也寂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了压低的哭声。

        “晴杨以后怎么办?”

        他声音哽咽得像含了个拳头,是命运猝不及防打出去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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