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相亲（一）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天，我回到了家。由于泰山一行回来后，对父母实话实说了自己没对象，所以家里一直拿着这事儿当头等大事来抓，经常写信叫我回来相亲，都已经三回了。这次一进门，母亲就说正好前两天有媒人来说宋家寨的一个，说是我堂姐的小姑子，现在考上大学了，是个大学生，这几天也该放假回来了，让我去见见。

        听说是兰子，我心中就有了几分乐意。夏天割麦子时的情景不断的回想在我的脑海里，眼前也不断的浮现一下她的音容笑貌，很想见见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了。母亲张罗着找媒人去兰子家看看兰子回来没，等两头联络好了，第二天跟着媒婆去相亲。

        等到了兰子家，她家人也都认识我，唯独堂姐不在家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这时候经媒婆一说才知道她叫宋雅晴。和她在这种场合见面，虽说彼此早就相识了，还是觉得有点羞涩，打个招呼就没再说什么。坐下来没说几句话，她母亲就安排我俩去西屋说话，免得一会儿来的人多了没机会说话。

        当地的风俗对于前去相亲的，不管是男的到女方家还是女的到男方家，只要是第一次上门，几乎能够轰动全庄，都去看。我就说“没事，先坐一会儿吧，让他们来看就行，咱又不缺鼻子不少眼儿的，不怕”。一句话说的满屋的人都在笑。

        坐下来说着话，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吧，就开始来人了，兰子转身出门躲进了西屋里。先是一条胡同的得知的早，后来是陆陆续续远处的，屋里可就挤不开了。我见有人来就起身散烟，我身上揣着四盒石林烟，在当时四块钱一盒，那可是了不得，都说是好烟。有的人我就看见了，接过去架在耳朵上，再伸手要一颗，转眼间就打出了两盒。我一想这不行，干脆我打发他们走吧，要不我这亲还真相不成了。

        回过身来搬起椅子，冲众人喊“来来来，大伙儿都让一下，都让一下”。一边说一边搬着椅子往门外走，还都以为我被看羞了呢，更是往前挤，把我围在了当中。我一边吆喝着，一边抱着椅子往外挤，好不容易才挤出了门，到了院里。

        我搬着椅子走到天井中间，站在椅子上，点上颗烟，冲围着我的人摆摆手，示意大家别嚷嚷了。等大家都静下来，我喊道“都不说了？那么听我说，刚才在屋里吧，太小，光线又不好，都看不清楚，咋能看得见丑俊呀。我现在站高了，大家都能看清楚了吧，都来使劲儿看吧，看看我身上少啥不”。

        这一来，都给闹笑了，都不看了，人很快就散去了。但是这一举动给兰子父母就留下了个不好的印象，尤其是她妈，说我不是个省油的灯。

        人都散去后，进了西屋，和兰子单独相处。两人从相对无言，到慢慢搭话聊得投机，到开始天南地北的胡扯，气氛融洽，哪像是来相亲的呀，简直就是故友重逢吗，完全忘记了今天的主题是“相亲”了。

        说着说着说到了学习上面，先是问一下兰子在学校的情况，她则问我工作情况，干活儿累不累。扯着扯着不知是怎么扯到的知识上面了，兰子冒出了一句知识就是力量，这一来我俩起了分歧，我说知识算个屁，她坚持说知识就是力量。

        我在她面前，本身就自愧不如她，对于这个话题我相当的敏感。当时就想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我么，你一个大学生，我是个没读完中学的技校生，很明显的就是对我歧视。心中不免有些气愤，有了这种情绪，屋内的气愤就急转直下了。我当时最大的感想就是想拿她开开心，管他什么相亲不相亲的，先好好戏弄戏弄她玩玩儿再说。

        站起身来，满屋瞅了瞅没看到有啥可展示的东西，最后眼光落在垫在床腿下的砖上。过去一把抓住床腿往上一抬拿起两块，笑嘻嘻的在兰子对面站定，然后右脚横开两脚半蹲个四平大马，喊声“看好了”。双手抱着一块砖略一提气，照脑袋啪的一下把砖摔断。弯腰再拾起地上的另一块，左手握定，右手柳叶掌横掌猛切，啪的一下将砖劈成两半。站起来意犹未尽，看到一张锨竖在墙边，过去一个铲脚，将锨把踢断，说“这就是男人的力量，你不是大学生么，不是有知识、有力量么，来，你试试。只要你依葫芦画瓢做到了，老李这辈子在你鞍前马后随便你使唤”。

        兰子很委屈的绷着脸看了我好半天，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跑出去了，这个相亲就算完了。

        回到家对母亲说人家嫌我文化低，看不上咱。转过天来回队了。

        在队上，年前忙活几天，三十下午、初一上午不干活，那是尽情的喝呀、闹啊。初一下午开始干活儿，初二正式开工。由于是过年，也不像平常那样玩命的干，再说和小弟兄们凑一起说笑打闹也是过的舒心惬意。

        然而，我却不知道家里闹翻了天，媒婆跑我家说我在人家怎么怎么闹的，怎么怎么散伙的，为这事儿把父亲气病了。堂姐呢，又给我安排了第二次的见面。

        原来，那天堂姐不在家，是因为她男人我那堂姐夫，在干活的时候脚手架踏板掉下来砸断了腿住院，在医院陪护。知道那天我去相亲，就从医院回家看看，结果是我前脚走她后脚进门没遇到。

        等她进门，就遭到婆婆一顿唠叨，说“你看你娘家那都是些啥人呀，人家来看看，他搬着个椅子跑天井里站在上面点着个烟让人看也就散了，还得说上两句，他以为他是谁呀，当什么大官儿吗，毛主席呀，那不是个流氓吗。他不怕看，咱也就不说了，你看看在兰子那屋摔砖砸瓦的还把锨把给砸断了，这是来相亲吗？这不是来耍流氓吗，他不是个流氓是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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