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一一垂丹青

在大虞立国之后，江湖武道修士自此闭门不出，不再参与天下纷争之中，除了不愿与朝廷有所牵连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文圣天下师的文心雕龙，隔绝了武道修士的晋升之力，导致天下武道停滞不前。

除了西蜀九王想要探询武神陨落的真相外，大虞境内的武道门派也迫切想要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同为四境高手，为何文圣可以压制武道，而武神却没有为天下武修谋划。

这无来由的愤怒，也只是自行消解，毕竟武神已经陨落，也无法当面质问。但同时，江湖中也传闻，文圣与武神之间爆发冲突，决定大虞未来的方针，也因此两败俱伤。

不论外界如何传言，天下武道却是实实在在得被文道压制，几乎是不可匹敌同境修士了。

而此刻的剑宗御兵决，以自身意念唤醒这些江湖武修内心的悲愤与不甘，尽数融入那一剑之中，本已是超越三境的力量，此刻竟是再上一层威力，直逼真正的圣人之力。

在万千剑气之后，剑宗御兵决再起剑招，“天地苍茫，乾坤无量，我有一剑，定十三洲长短，度王朝古今。”

话音落，仿若自大虞最南部的齐州、到最北部的禹州，凭空出现一柄光泽剑影，好似只是无意穿过大虞凌州城，却带来毁天灭地的力量，无法在剑光威势中立足的凌州百姓，尽皆昏死过去，若非黄天引以命护持，只怕是生灵涂炭的后果。

但也因此，凌州所有读书人的文道气息被掠夺一空，几乎数月无法正常修习了。

反观凌少羽，始终云淡风轻，“其曰无衣，与子同袍。”

凌少羽淡然开口，身后无数读书人郎朗之声传来。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大虞立国十几年，未曾得过功名的白袍士子何其多矣？然则今日众口铄铄，立于凌少羽身后，不惧十万剑气。任凭那敌人之剑锋割裂长袍，撕裂身躯。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凌少羽再开口，大虞这些年脱白挂绿的士子一一现身，“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功名在身，文心在侧，声声入耳，可化冲天杀意，力抗武修剑意。

无数大虞士子的虚幻身形在剑气勉力支撑，却终究难耐这十数年的压抑怒火，逐渐有了消融的迹象。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但凌少羽不曾后退，最后一句诗再出，与天下师同时代的平天下文术大能，为了大虞清平盛世献祭的大儒，此刻仿佛重新回归天地，紫衣现世。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众多紫衣大儒身形融入凌少羽体内，这一刻文心雕龙华光万丈，文曲星光投射而下，凌少羽整个人在这力量加持下化作最为纯粹的文道气运，这盛况，已然有天下师晋升圣人境的十之一二。

但就是这十之一二，面对剑神御兵决的亘古一剑，仿若是看着儿童木剑一般，轻轻一指，便从中折断。

剑神御兵决，第一次落于下风。

静默的两人都不再出手，只有双方浓重的喘息响彻在凌州城上空，似乎在宣告着两人的无力与衰败。

“我很佩服你，哪怕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依然愿意与我公平一战。”

“剑神修为同样傲视古今，若非陈国护国公的身份，想必这些年会再有精进才是。”

“是啊。”剑神御兵决深深叹一口气，“我很佩服你能够放下皇子的身份，能够无视至尊的地位，所以，我对你的下场感到十分可惜。身为武者，风骨就该坦荡。”

“诚意所问，正心所回，一切皆为大虞清平盛世，无悔，亦无愧！没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剑宗御兵决双眸精光泛起，“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只见他双手合拢在前，当中长剑朴实无华，凭空而现，若只是剑宗配剑并无稀奇，不过是材质更加神异，心灵更加契合罢了。

但凌州外围，抚州之内，却见漫天书生诘问，以诛心之语强势冲击书院防护，正是这些年，潜入凌州抚州的前朝读书人，表面上已然归顺大虞，却是为了复兴陈国而隐藏自己。此刻得了庞青云之令，在关键之刻发动致命一击。

“问尔所为，是否无愧？战，仍有英魂存，权下只余恨？”

“问尔所行，是否知命？武，犹有风骨名，文院独揽功？”

声声字字，句句声声，问所有大虞权臣，问所有书院掌事，也问眼前文圣武神。

剑宗武道三境的绝颠修为，加上诚意正心的诘问，两种力量的叠合，最为平淡无奇，也最无可抵御。但同时，御兵决一剑出手，似乎倾尽了这十多年的苦修，本就苍老的身在文心雕龙的力量下大口吐血后撤，并且无法立足半空之中。

有庞青云的正心诘问，有剑宗的绝世一剑，只为了绝杀凌少羽。在他没有重新获得文圣武神的力量前，将其扼杀在摇篮中。

但是，面对前朝余孽如此强绝的一招，凌少羽只是略微有了动作，“文心雕龙铭青史，武道藏莲斩苍穹。文行武道，儒生启杀，武走文术，剑宗造生！”

只见凌少羽动用获取李莲的全部文道之力，以生机盎然的文心莲花绽放无尽杀机，竟是与那万千剑气一一化消，本该是儒雅的书生，却像是掌控风云的苍龙在世，与御兵决剑招激烈交击。

同时，原本杀意充斥天地的剑宗剑招，竟是被孙无名的力量牵引，肃杀之意逐渐向生机转换，十足剑势，瞬间便弱了三分。

饶是如此，凌少羽身躯虽然不至于倒飞出去，却也坚持不住，无奈委顿在地，一口鲜血直喷了出来，与红毯融为一体。

而御兵决同样难以抵抗这绝杀之招的余威冲击，从空中落下，勉力止住身形。

“你输了！”

凌少羽洁白的唇齿间，都是鲜红的血，但他面带笑容，这一局，已经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

但是，御兵决却是仰天长笑，“错，是你输了，庞老不死的因为输给你，这些年从来不曾亲自谋划过什么。但今日他既然决定赌一把，便代表他有十足的把握，还没有出手的他，才是终结凌州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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