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磐石无转移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陈国虽然腐朽，多有不公不义之事，但毕竟是曾经的天下共主，仍然有十足的底蕴维持国运。更有谋圣庞青云，剑宗御兵决，大将军封临含等肱股之臣，即便是虞朝，在舒海帆与四皇子晋升四境之前，想要短时间内覆灭陈国，也是异想天开。

而在这交战之初，能够左右战势的，除了兵力修士，还有谍报人员。

凌州城作为水路中转之站，无论是哪朝哪代，都是富庶之城，这消金窟自然十分由来已久，也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

春娘第一次出现在悦红苑，旁人只知道她是被人抛弃的富家侍妾，大抵因为嫉妒的缘故吧。但她面色姿容绝世，又带有雍容华贵的气质，叫许多人心生仰慕。

她的年纪应该在二十五六，相较于其他姑娘们，已经算是芳华渐失，若是再遇不得恩客，怕是此生再无出路。不过，那悦红苑的前任老鸨死后，春娘将自己的银钱全数拿出，算是盘下了这个楼宇，也成为了新一任的主人。

这钱财之多，很多不让人怀疑她的身份。陈国自然也会派遣人去调查。

于是，曾经攀附虞朝四皇子，又被四皇子狠狠抛弃的女子形象便跃然纸上。

虞朝的四皇子翩翩如玉，姿容绝尘，却又修一身武道，不仅是未来虞朝皇位的最有力竞争者，更是能够晋升武道四境的绝世天才。这样的人，无论是谁家女儿，都忍不住倾心。即便是做个妾室，未来也能当个后宫宠妃。

春娘便是众多扑向四皇子的飞蛾之一。

陈国的人只知春娘最美好的年华，都是在四皇子府中渡过的，想来是承四皇子雨露恩泽的女子。却是不知为何被赶了出来。

为了验明春娘的身份不是四皇子派来的奸细，有人冒充富商，点名了要春娘伺候，若是她拒绝，必然有猫腻。若是她不拒绝，能与曾经的四皇子之妃共赴云雨，说出去也有面子。

但回禀的人却是有些面色阴沉，凌州刺史便问他缘由。

“大人见那春娘姿容如何？”

“如花似玉，国色天香，如能一吻芳泽，死而无憾。”陈国的凌州刺史，亦是文治之道，心思繁杂，对于男女之情更是从不避讳。

却闻那探子道：“这春娘长得的确傲视群芳，但是她的装束少有露出白皙肌肤，我们一直以为这是她最大的疏漏。毕竟流落风尘的女子，对此可不会如此在意。”

“那你发现了什么？”

“那春娘并没有拒绝我的要求，但是当我褪去她的衣衫时，才发现看上去冰肌玉骨的春娘，竟是满身血痂，狰狞恐怖之态，竟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修罗在世。”

“这……”

“都说虞朝四皇子天资绝世，修行有成，少近女色。原来，还有这种癖好，无怪乎那些进入四皇子府中的女子，都要逃出来呢。而这春娘，怕也是因此离开的吧。”

陈国不再对春娘抱有怀疑，甚至还有引导春娘恨意，用以针对四皇子的心思。

“你要去陈国做探子，我不反对。但是你有什么手段，能够让陈国相信一个从我府中走出的女子？如今陈国面对我大虞风声鹤唳，你去，岂不是自寻死路？”四皇子坐在正堂之上，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滑入腹中，辛辣很快蔓延在肌肤上，红润一片。

春娘道：“奴自幼学习探查监听之道，如今舒海帆大人与皇子皆无把握一举镇压陈国，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该为主分忧。”

“呵，这么多年来，我可曾有一日视你为奴？”

春娘不说话，虽说一日不曾视为奴，却也一日不曾娶进门。身为奴才，她本就不该抱有这样的幻想，而留在四皇子身边，只是让这情根愈发深厚，难以自拔，所以，春娘自愿请命，要前往陈国做探子。

见春娘第一次有推拒的行为，竟是不答自己的问话，四皇子也少见得有了怒气，“既然你质疑我的安排，那今后便随你吧。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春娘重重叩头，随即起身道：“奴，谢过主人成全。”

四皇子的部下没见过这位春娘，闯入悦红苑的时候，也有恃无恐，直到四皇子亲自出面，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而刀剑笑，大抵也因为此事，被降了职，他不明白为何，只是对四皇子的忠诚始终没变。

“你，受苦了。”四皇子道。

“主人已经晋升四境了，可喜可贺。”春娘远远得站在一旁，在过去，她是奴才，不敢有丝毫逾矩的行为。现在，她是世人眼中的风尘女子，更要离世人敬仰的武神四皇子远一些，再远一些。

“凌州如此轻易告破，你功不可没。”

“皆是主人栽培有方。”

“你我之间，竟至如此生疏的境地了？”

“主人贵为天下武神，未来也必是十三州之君，与我在这烟柳之地对谈，传将出去，怕是影响不好。还请主人回返军营吧。”

“你还在怪我？”

“奴不敢有。”

“也就是有，只是不敢表现的意思了？”

春娘跪下，头颅抵在冰凉的地板上，一句话也不说。

“告诉我，你是如何取信这凌州官吏的？”

春娘仍旧不说话，只是弯着的身躯微微浮动，那是啜泣着的微小动作。

武神四皇子走过来轻轻扶起她的肩膀，薄若无物的衣衫之下，是从未痊愈的鼓鼓囊囊的血痂。身为四境修士的武神，不用释放元力，也能探查到春娘全身的状态。

“你竟然如此对待自己？”

春娘倔强得转过头去，“是奴自愿为之。”

武神四皇子不顾她的抵触，强硬得扳过她的身子，小小的人儿，在那宽阔的胸膛里，止不住得颤抖。

“待我解决陈国御兵决，便会娶你。我付明宗，以四境武道为誓！”

春娘仰起头看向那个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男子，这些年的期待，这些年的隐忍，这些年的苦难，也都化作眼角的泪水，流尽了，便是幸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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