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四章 问心之局

就在京都风起云涌的时候，皇宫之中，又有了新波澜。

“左相以身体为重，平日无需早朝，也不用来觐见朕！”付明学凸显自己的人间帝王身份，这是明面上，他所占据的主动。

左相苏沐坐着特制的椅子前来，有一名仿若融入黑夜之中的人推着，如果不是仔细去瞧，大概会以为左相苏沐竟能无风自动了。

“家国大事为要，臣等微渺病痛，算不得什么。”左相苏沐的回答，并没有与付明学争论什么，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位置，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凡俗世界得以一切约束，于他而言都是虚设。

“哦？家国大事？朕却是不知，眼下有何要事能惊动左相大人。”付明学语带讥讽。

左相苏沐并不恼，只是缓缓道：“陛下与臣相识多久了？”

付明学虽然不愿陷入左相苏沐的语言陷阱之中，但是念及旧情，他们也的确有共同谋划天下的情义。

“左相大人不在家中好好养病，却要与朕来叙旧，哎，看来左相大人有了退隐之心啊。”付明学故意往别的方面去引。

苏沐轻笑，“陛下如果一直是这样爱说笑的人，想来我们今日也不会走到今日这般境地。”

“嗯？左相大人说的，朕却是有些迷糊了。”

“陛下与臣，想识于数十年前，那时虞朝先皇仍在，陛下也只是皇子的身份。”

眼见左相苏沐一定要在旧情上做文章，付明学也不再打断，见招拆招便是。

“是，朕记得，那时你一身破落衣衫，差点被军营的将士们打出去。好在左相大人的言论骇世，让父皇对你青睐有加。不过，虞朝能成为大虞，成为天下之主，左相大人功不可没。这一点，朕，由衷感激。”

“臣今日此来，并不是向陛下邀功。只是有些想念，初见时的场景。”

“哦？初见时，你应该已有不惑之龄，而朕而立之年。不知左相大人，对朕有何印象？”

“人中之龙也！”

“真话？”

“真话！”

“那左相大人眼光的确毒辣，朕，确实坐上了人间帝王的位子。我的四弟不行，九弟也不行，其余兄弟，更是不堪与我一较高下。”

苏沐缓缓道：“正因如此，臣才会怀想那个而立之年，意气风发的明学，不是如今的人皇！”

左相苏沐竟然提及人皇的名字，这在以往是必然被抄家的重罪！但付明学反而有些欣慰，这么多年了，除了人皇的称谓，他只有朕的自称了，甚至，有些忘记了自己的名姓！

“明学！左相大人还记得。朕却是已经十分模糊了。”

“人皇之位，的确人间至极。但也腐蚀了明学的内心。”

付明学看向苏沐，黑暗中，只有一双眸子映着远处的灯火。“左相大人所说，朕被腐蚀的心，是指什么？”

“为天下清平而战的心！”

“呵呵……左相大人为何会这样认为？难道朕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好，让左相大人有了怀疑吗？”

“不！”苏沐摇摇头，“是陛下做的太好了，所以反而有违本心！”

付明学道：“这就要请左相大人解惑了，朕实不知这是和说法？”

苏沐道：“陛下欲天下太平耶？”

“自然，身为天下之主，朕之本心，便是如此！”

“但陛下种种举动，却是在让天下陷入战乱之中，陛下不自知耶？”

付明学缓缓坐下，这些事情，有得掰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了。

“其实，朕知道，一直以来都是朕错了。”

左相苏沐皱眉，这一点也不像付明学会说出来的话，在苏沐的眼中，尤其是坐上人间帝位的付明学，已经到了要掌控一切的地步，承认自己的错误，简直比登天还难。

“哦？陛下这样说，倒是让臣有些意外。”

“哈哈，左相大人以为，朕是在说什么错了？”

苏沐哑然失笑，也许这些天的阴谋算计之中，他自己也有些神经紧绷了。那可是人皇啊，怎么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呢？

看到苏沐的表情，付明学才道：“朕错了，错在从一开始，就不该与承天道签订那所谓的条约，错在不该接受一个承天道的人，来左右朝堂局势，错在，没有在一开始，就杀了左相大人。”说到杀字的时候，付明学已经不再掩饰自身的杀机了。浓郁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寸寸撕裂苏沐的肌肤。

“哈哈哈……好，陛下有这样觉悟，也不枉我承天道推你为人间帝王了。”

付明学心中愤懑，苏沐虽然不与自己争论什么，但是无形之间，却是点出自己成为人间帝王，乃是承天道的推动，这无疑是对付明学的又一打击。

“左相大人不必提醒朕这件事。朕心中明白，文圣能够晋升，四弟能够证道，还有边关会出现一个李寻花将军，皆是由承天道的谋划在其中，确保我虞朝能够夺得天下。”

“哦？陛下既然知道一切都是承天道在布局，却又为何，要打破这一方宁静？”

“宁静？左相大人莫非以为朕是傻子不成？除却我虞朝得到承天道灌注的国运之外，难道武国就没有吗？为了消灭陈国，才让我虞朝得了天下，但是为了制衡我大虞，承天道有一手扶持了武国。那个武国的小帝君啊，若不是你们的暗中协助，又怎会有挑动两国纷争的勇气？”

“这就是天道，这就是阴阳平衡，这就是天下大势。不可能由你大虞占据所有气运，不可能由陛下，长盛不衰！”

“呵呵呵呵呵……”付明学笑得阴惨惨，冷凄凄，“所以呢？我大虞不会长盛不衰，我大虞不能万世流传，我大虞不能自主掌控命运。而你承天道，可以吗？”

振聋发聩的质问，代表着人皇、代表着万民、代表着读书士子、代表着武道修士，向着承天道质问。

然而，左相苏沐只是与付明学对视，“承天道可以如天道一样无情，人皇，可以吗？大虞，可以吗？这世上任何一个生灵，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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