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神”转折

　　“你准备好当本君的君后了吗？”早些时候，嫦娥在朦胧中似听见羿有此一问，她欣然点头，继续安睡。

　　“君后娘娘，您且再休息会儿吧，君上吩咐了，娘娘醒后歇半个时辰再起。”云梦恭候在乾宫寝殿的床帐外头问候道。

　　现下都已辰时末了还让本神再睡会儿，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嫦娥躺在床上眉眼舒展地回忆昨晚历的劫……

　　她醒了就再也睡不着，自行起来取出一香炉闻香。

　　这炉子用的是莲花拖儿，两层花瓣之间有小鹿在休憩在奔走在嬉戏，整个炉子是连绵的青葱山峦，每个顶峰呈绯红色，香在那里溢出、四散。

　　再细看，散开的白烟化作飞鹤与银月，伴着银尘、银屑在山峦周围袅娜成型、盘旋、升腾、消散。这宝物乃是老君宫里倒腾来的，他觉得修行之人不宜用这般奢华之物，正好，月神殿下替他“消受”了。

　　要说这炉子、春扇、素白纱裙等诸多物件是如何在西王母娘娘、韩思的眼皮底下带来凡间的？那还得归功于那件高调奢华的火狐大皮氅。

　　“九龄大人到。”外头一阵通传，云梦知道主子习性没出去拦。

　　嫦娥闻见声音，遂念了挽发诀，加上她起身将炉子放到桌子上的时间，九龄大人的一只脚都还没迈进来。

　　今天，九龄仍是一副倜傥潇洒，不过他现下换了个身份，在永曜出仕任官，所以大家都称呼他为九龄大人。

　　他的身后站着体态各异的四名侍女：三山、五岳、云罗、云泥。

　　“君上说以后这四个姑娘就跟随君后娘娘，好好看着您。”九龄大人躬身道。

　　嫦娥迟迟未让九龄免礼，而是靠在箭腿桌子旁悠悠地先品上一口茶，然后指点他道：“九龄大人是想在永曜待着做官的吧，官场险恶您还是圆滑一些好，一句话就不能换个好听点的说法吗？”

　　“本神喜欢实话实说，是本神提醒君上好好找人看着您，您未必是本分守己、臣服于他之下甘当永曜君后的人，说不定哪天哪个时辰人就跑了。”

　　九龄是这般假设的，他也不怕告诉有这想法的那个人。他身体端得很直未有懈怠，得道前他在鹊鸠山修行没少挨师傅罚，这点底子他还是有的。

　　嫦娥并不像上次般不聪明地继续问他怎么瞧出来的，她抬了抬手大方地将说话机会让给九龄。

　　“等会君上会让你去乾坤殿，在那里宣布封你为永曜君后。用过午膳就是吉时，会举行封后大典。大典结束，君上会与娘娘举行大婚，那时候已经晚上了，这些下来娘娘定会很累，但请您务必沐浴更衣，好好侍奉好君上……”

　　“好好好。”

　　嫦娥坐在那儿频频点头，等确定九龄大人讲完她问了句：“怎的，君上的大小事务都交由您操持了？九龄大人难道志在成为内侍总管吗？”

　　“君后娘娘还是省着些力气调侃臣下，臣下刚刚碰到过君上，看他那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模样，晚上定会让您受着点累了……哎？这是什么？”

　　九龄画风一转，突然如个婴孩般目露童真，走近那个仙山香炉观望许久，他张大了嘴和眼睛瞧：还有此等宝贝，上面还会时不时飞出一排排的仙鹤！

　　“好玩吗？”嫦娥凑过来问他。

　　九龄频频点头，“咻”，因为他的诸多不敬之语，嫦娥大袖一挥将炉子整个灭掉了。

　　……

　　九龄走后，就有内侍请嫦娥移步乾坤殿，云梦端上羿君吩咐为她准备的凤袍凤冠，嫦娥以她还不是君后为由拒绝了。

　　待收拾得体，嫦娥与侍女们来到乾坤殿，只见姚臻、蓼玉都在，平日里有资格来乾坤殿商讨要事的大臣们也在。

　　羿君亲自下来邀她一起在正殿主位上同坐，嫦娥没有拂了他的意，颔首任由羿君抓着她的手引她入座。

　　羿君昭告众人道：“本君今日召集诸位是要宣布立后之事，本君此生只娶一人为妻，立为永曜君后，从此琴瑟共鸣不离不弃。待立后仪式结束后，其余二位公主就请自行离去。”

　　姚臻听此满脸愁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了，青羡的事过去不久又出了彤弓的纰漏，她在太极宫的声望每况愈下，谁走谁留她已再清楚不过。

　　蓼玉倒没多大感触，要是可以，她还想陪着姐姐，在永曜多玩会儿。

　　羿君朝花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宣读立后诏书，谁曾想在他揭开诏书时，竟有人高声喝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花翎的父亲、御史中丞花霆。“慢着。”

　　花公公为难极了，一个是老子，一个是羿君……

　　不等他纠结完，花霆开口了：“嫦娥乃区区边塞溧国公主，不能堪当君后之位。且此女子诸多不当言行，恐于朝纲、社稷不利啊，君上！”

　　羿君挑了挑眉，这老家伙怎么今日犯起毛病？他疑惑道：“不当？”

　　花霆接道：“是的，此女子昨日拿着彤弓威吓姚臻公主。”

　　嫦娥经过昨日这番“讨寻公道”，消息灵通的人皆已知彤弓的真正主人是羿君，而且嫦娥娘娘这一柔弱女子竟能拿起彤弓，正说明了她是君后的天选之人。怎的今日到了花老口中，却是这般说辞？难道是他耳背听错了？

　　非也，只见当事人嫦娥娘娘缓步走下御座，朝花霆、羿君施礼道：“本公主知错，确有此事。”

　　花霆再接道：“嫦娥，你自入宫起对姚臻公主诸多不敬，他是舜帝的侄女，你敢以下犯上，如此失德之人怎能与羿君堪配？今日老夫就力荐姚臻公主为君后，你可有意见？”

　　“本公主心悦诚服。”嫦娥躬身而立，再不看羿君一眼。

　　呵，她在太极宫顺风顺水，位分比姚臻高的时候多，何谈犯上？千算万算，算漏了这妮子主动放弃，算漏了他与花霆沆瀣一气。

　　“那就下旨吧，君上。”花霆请示道，在场众人随即附议。

　　嫦娥如释重负，起身站到一旁，她回想起去榕月城的那一日……

　　榕月城花府

　　老人家用大蒲扇捶着自己的胸口直呼心好痛，“老夫及花家世代忠心耿耿侍奉君主，可羿君不听劝硬要娶你，老夫知道你的好，但姚臻身份摆在那，只有娶了她，永曜才能万世荣耀下去啊，舜帝何尝不也是静观其变，看羿君的态度。”

　　嫦娥算是明白，花家世代拥戴的不是君主，而是永曜这个国家，无论它换名字也好，换君主也罢，花氏要的是榕月城无恙，百姓安居，这一切只有娶了姚臻才能换。

　　那日，嫦娥就应允了花霆最后会让姚臻公主当上君后。

　　经历过这么多事，虽然花霆有可能不知道羿君建永曜的动机，可这不重要，她已历完劫准备走了，能用这办法脱身、与花霆的想法如出一辙，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不算她自己要离开羿，是羿君立了后，她不得不离开，她可以堂堂正正地离开了。

　　羿君抚着额端详着嫦娥的表情从中读出了一切，这妮子苦心经营迎合自己，为的是让本君放松警惕只待最后给他来个措手不及。他郑重宣布道：“本君立沐芒姚臻公主为君后，立后大典择日举行。”

　　事情仿佛就如这般尘埃落定。

　　殿内九龄大人郁结，他连举行大典的鹤都准备好了，待会儿要放的，这下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才用得上，他还得买谷子养着它们。

　　广寒宫，韩思大人重重地从位子上跌了下来，他根本没料到嫦娥会来这一出，想他为人司命阅人无数，什么曲折他没见过，什么拐弯他猜不到，独独栽给了他那平日里看着不太聪明的主子身上：

　　“宫主您做这些可知会有什么后果？小神再有能耐，能耐也是有限的啊！”

　　这日，心月狐刚好休沐来广寒宫看看，正好瞧见韩大人这副狼狈样，她上去将他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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