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夺命川

荆川有个外号，叫做夺命川。

        河川旁边，大批士兵正在集结，隔着宽阔的水面，他们找到了井水通出来的出口，可是那里太过危险，他们根本无法过去。

        厉以聿下马，看到那个暗流交错的河川地带，眼神暗了下来。

        她是从那样的地方被冲出来的吗？

        他想都不想，从士兵手里扯过一艘小船，径直就要冲上水面。

        几个副手吓得眉头一跳，赶紧过来扯住他的船，急的在旁边跪了一地：“王爷，您身体金贵，这荆川您可万万不能进啊！”

        厉以聿声音冷硬：“放开。”

        副手们哪里敢放，刚才几个士兵试探着上水，立刻被冲的差点没命。王爷是什么人，怎么能让他有一点闪失？更何况……他们心里都已经有了结论，依照这条河的状况，王妃那样的身体，还没冲到这里，恐怕早就已经没命了。现在再搜，最好的结果，不过就是找到她的尸身罢了。

        厉以聿看懂了他们的心思，冷冷的把他们扒着船的手扯开，转头盯着那河川之口：“她若是活着，我必要将她带出来。若是她已经死了，更不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面日日被冲撞磕碰，不得安生。”

        后半句他说的冷硬，心里却一阵生疼。那样的场景，他只要稍微一想，心口就好像被抓了起来，痛得不敢呼吸。

        不敢想，不能想，只能想她还活着，还在等他去救。

        “王爷！”“王爷不可！”众人忽然惊呼。

        厉以聿已经乘着船，头也不回的俯冲进滔天巨浪之中了。

        船很快就被水流冲碎了，厉以聿却连丝毫犹豫都没有，不理会身后士兵的呼喊，反而直接脱掉身上的衣服，毅然的扎进了水里，往那川口游去。

        荆川真的很致命，厉以聿刚扎进水里，就能感觉到那横冲直撞的水流像巨斧一样击在身上，要不是他常年习武，早就被水流冲碎了。更致命的是，不同方向的暗流互相交叉，力道大的能把一切搅碎。

        身体疼得几乎要麻掉了，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她也在这水里，经历过这样的疼痛吗？

        他要赶紧找到她，把她带回来，不能让她在这样的水里遭罪。

        他拼命地游，拼命从几乎要眩晕的疼痛中强抢出来几分意识，睁着眼睛仔细的搜索着河水中的每一处。

        王爷亲自下水，士兵们不敢偷懒，纷纷扎了下水。

        搜寻了很久很久，厉以聿在体力透支的时候才终于上了岸。

        可是，还是没有人搜到沈绮罗的任何影踪。

        听完副手小心的汇报后，厉以聿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还没等众人松了一口气，厉以聿重新扎进了水里。

        他整整潜游进去三次，将水下每一处地方都搜寻过了，等到最后一次，他被拉上岸的时候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水边乱成一团，没有人看见，就在荆川一侧的山顶上，有一个人一直在注视着这里。

        那个人赫然就是之前来找过厉以聿的徐清。

        他冷冷的看着厉以聿疯狂的一次次下水搜寻沈绮罗，嘴角始终挂着嘲弄的微笑。

        等到厉以聿彻底失去了意识，他也转身离去了。

        京城之外的一处小院落的后府里。

        徐清端着一碗药，推开房门，边喊边走进去：“我进来啦。”

        房间里脸色苍白的坐起来的人，竟然是沈绮罗。

        原来，两个月前，徐清去南宁王府探望沈绮罗那次，就觉得沈绮罗的状态很不好，和厉以聿之间的关系也太紧张了。而等到沈绮罗派人给她送去字画和诀别纸条的时候，他就看明白了沈绮罗想要自尽的意图。

        他是知道这个表妹的性格的，看似随和，其实刚硬的很，所以他也没有浪费精力去劝她，而是打探了南宁王府的地形，分析出几个沈绮罗可能会选的自杀方式，在所有他觉得有可能的地方都买通了丫鬟防护，而那口井，则是他的重点怀疑对象。

        那口井通向外海，这是沈绮罗意外发现之后，在闲聊的时候曾经告诉过他，而当沈绮罗告诉他的时候，那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当时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果不其然，沈绮罗在最后关头跳了井。好在他早就命人在井外出口处，布置好了渔船和渔网，在她投水后立刻派人把她打捞了上来。

        不过，沈绮罗的身体终究还是太差了，元气大伤，又被水流一冲，昏迷了很久，这会刚醒过来没有多长时间。

        沈绮罗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没有死，还在表哥府里，也就很快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徐清本来还有点担心，怕沈绮罗闹着再度寻死，不过沈绮罗看的很开，既然能活下来，那就继续好好活着。

        沈绮罗接过他手里的药，感激的笑了笑：“谢谢表哥。”

        徐清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松了一口气，道：“你是我妹妹，我不管你管谁。也就是你傻，竟然还真的想死。”

        沈绮罗想到那个时候，眼神不自觉的黯然了下来。

        徐清见状，转移了话题，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沈绮罗眼神落到自己肚子上：“我本来想要无牵无挂的，只是既然有了这个孩子，那就跟它以后相依为命吧。”

        徐清：“那……孩子的父亲呢？”

        沈绮罗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微微有些裂，露出讥诮的神色。

        “他？他都要抽孩子的血，给他另外一个孩子安胎了，还算得上孩子的父亲吗？等过一段时间，我能下床走动了，就带着孩子离开京城。从此天高水远，再跟那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交集了，我的孩子也会是这样，我会好好把他养大，保护他远离恶魔。”

        徐清微微试探地问道：“你曾经那样舍命救他，也就这样算了吗？”

        沈绮罗：“昨日种种，已经随着跳井的那个时候一起死去了。我当时救他是出于自愿，不是被胁迫，现在也不图他什么。如今我只想跟他再无瓜葛，这一辈子重新开始，重活一次。”

        徐清想起他在山上看到的那一幕，荆川那样恐怖的夺命川，让他在制定营救沈绮罗计划的时候，都首选了远离这条河川的策略，费了很大的劲从山上将船直接钓了下去，免得沈绮罗真的冲进了这条河川里，到那个时候他花多少钱都找不到人去捞。可是厉以聿却几次下水去寻她，想必一定受伤不轻。

        那个厉以聿，真的是那么容易摆脱的男人吗？

        尤其是当徐清想到沈绮罗婚后，他每次去看沈绮罗，遇上这个男人的时候，都能感觉到那个男人因为有异性靠近沈绮罗，而散发出来的明显的敌意时，这种念头就更强烈了。

        不过……徐清看向表妹，沈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剩下来了，表妹想怎么样，他就一定会帮她达成的。她想要远离想要新生，他就会帮她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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