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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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依旧是他离开时的模样, 一应陈设沉眠在黑夜里。
宫秋庭扯了披风丢开,丝绸落在地上的飒响旖旎。
奚容依在他肩上,抬眸只看得见那流畅清绝的骨相轮廓, 额角贴着的锦袍,质感微凉。
她抬手轻触这人的脸:“还疼不疼?”
是她方才打的地方。
宫秋庭下意识地想蹭了蹭她的手, 但又意识到了什么,冷着脸避开了。
进屋之后,他始终未再答话, 奚容想先下手为强的小计谋,被按熄了。
一路走进内室,将奚容放在了碧纱橱内,宫秋庭常睡的那张床上,他便去了别的地方。
床里四方是围壁, 垂落到脚榻的帐幔如霞光云彩, 在昏黑中仍见光滑流转, 风情袅袅如其主人。
这床奚容躺过许多次,每次都不免提心吊胆,总也睡不好觉, 她无措地看向宫秋庭消失的那片黑暗,不知他去做什么。
但很快疑惑便解,一盏海棠烛灯被执在修长玉手之中徐徐而来, 烛火映出的面容精致柔和。
宫秋庭坐下,将灯盏置于床边的雕花小几上,“今日是花朝节,可惜我现下只寻到了这一盏海棠。”
比不上宫椋羽送你的满庭繁华。
他似叹非叹, 柔软洁白的寝衣慵懒微系, 因为动作散开, 微光争先恐后,映照出肌理分明的肌腹。
奚容一路上看,就是他瞧过来的遥遥秋水目。
“这灯,很好看……”她此际不知该如何重提前事,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左右不及别人送你满园春色。”宫秋庭指尖抚着那海棠花的纹理,声音如丝缥缈。
她就知道,经青戈苑一闹,他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这不就阴阳怪气起来了吗?
奚容提起全副心神应对,马上就听出了他意有所指,急言:“奴婢并不是那出墙的红杏!”
“梨儿,”宫秋庭冷下声线,转眸就见到奚容的脸苍白了下来,他吐出一句:“我累了。”
这人说话总是飘忽不定,什么事也论不到结尾,奚容比他更累,干脆卧在他枕头上,背对着外面闭上了眼。
宫秋庭见不得这个,拿手拨她:“不准睡。”她以为诸事皆安了吗。
奚容破罐子破摔,理也不理,背后静默一会儿,床畔的人离开。
以为他负气走了,奚容心落了地。
但很快人又坐了回来,接着就听见了箱子打开的声音。
她疑惑着,扭身去看,正见宫秋庭自小箱中取出鎏金镂空的一个小球,铃儿声清脆叮当,被他投进了铜盆的水中。
这物什玲珑,奚容更是看着眼熟。
等等,这不是……两年前那个!她睁大了眼睛。
宫秋庭怎么又把这东西搜罗来了。
她慌得有些结巴:“公,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谪仙似的面容始终平淡:“不高兴,找点乐子。”
她警惕起来:“什么乐子?”
宫秋庭投过来清清淡淡的一眼,眼底兴味不言而喻。
奚容才知,原来前头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现在才是要大难临头。
她起身要下榻,被他拉着手臂摔了回去。
宫秋庭无法将心中之事轻轻放过,但真要他将奚容丢到地牢里去,又觉得大可不必。
正好便想到了这些小玩意,却未想到竟有如此奇效,
奚容咬牙跪下,低了头:“奴婢错了,奴婢知错,还请公子饶命……”
拽动银链儿,勉铃在铜盆中似一尾鱼儿游弋,宫秋庭轻声问:“你错哪了?”
“奴婢失手打了公子,但那……”
他眸光全然冷了下来:“不对。”
一再答错,不是奚容傻,而是她狡猾,宫秋庭不想再给这个狡猾的婢女机会。
“过来。”宫秋庭张开怀抱,漂亮的身体随之展露。
她妄图挣扎:“公子莫开玩笑了。”
“这么害怕,偷偷玩过了?”他本性里的残忍和恶劣,头次向奚容显露。
奚容的眼睛猝然瞪大,这等粗话确实羞辱极大,直将她的脑子重击了一下。
话热辣辣地在心头浇下,激得她额冒冷汗眼泛泪意,只觉得眼前的二公子分外陌生。
她抖簌着想逃离这里,可这不过一丈的地方,唯一的出口被宫秋庭守着。
奚容只能往床内缩,被子也连带着拖了进去,筑起只能自我安慰的“城墙”。
宫秋庭自水中提前那枚勉铃,她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眼眶里积攒的泪越来越多,直至滚下面庞。
要她更卑微地求眼前人,奚容已经做不到了。
那铃儿自水中提出,漂亮的指节滴落着晶莹的水珠,再然后,他就靠近了……
烛光的暖色,被宫秋庭的身形逐渐遮掩住,往日清旷的气息靠近,变成了催命的暗示,遮天蔽日朝奚容而来。
他一扯,奚容的堡垒便塌了。
“公子,别拿过来!”
她退无可退,还想再求,却被宫秋庭先探过来的唇封住了话头。
先是浅浅的啜吻,再吮尽她脸上的泪痕。
宫秋庭从未对奚容说过,她耳际、脖颈到肩头的一线,比缺月更美,让人忍不住留在细碎的痕迹。
唇儿吻得温柔,手上却是一场拉锯战,奚容攥紧了手护着最后一寸他未踏足之地。
这两年她虽然有帮宫秋庭行不体面之事,但从不让他也碰自己的隐地。
对峙之下,才更知道宫秋庭现在不是开玩笑吓唬她。
他冷飕飕说出一句,似劝似威胁:“乖点别乱动,公子还不没用过这东西,伤了反倒不美。”
宫秋庭过目不忘,早已将诸般事项记得一清二楚。
可奚容死也不愿,誓要负隅顽抗。
“滚开!”
见拉扯不过,她终于忍不住,抬脚朝他的手踹去。
被宫秋庭赞过纤妙如玉削的细足,发起狠来也算凌厉。
铃儿被踹得自他手中飞脱出去,在碧纱橱外在地上滚了几圈,安静下来。
跟着一同安静的两人,他们不再就着奚容的带子纠扯,而是对视。
于她而言的危险,在缓缓发酵。
宫秋庭居高临下,眼睑半垂,更带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奚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一次打脸一次踢手,今晚她怕是要命折于此。
“撕拉!”
裂帛声代替了言语,那洁白破碎的女裤也被丢了出去,和勉铃为伴,宫秋庭决意要给她个教训。
女子的惊叫随之在静寂的夜扯裂,她无所遮蔽,又想借被子稍作遮掩。
这回宫秋庭不与她拉扯,转身还要去捡那铃儿,看来是要将混账进行到底。
奚容抱着被子,目眦欲裂,悲愤交加。
“宫秋庭!我恨你!”
凄厉一句打散了房中旖旎,也将多年隐忍宣之于口。
宫秋庭止住了动作,定身坐正,似没回神,并未回头,到底是将铃铛拾起了。
“混蛋!”
反正是得罪透了,奚容又骂了一句,披着被子下了床去。
然而擦身之际他又动了,奚容被拉得步子踉跄,跌坐回他怀里。
宫秋庭头一回听到奚容喊自己的名字,感受奇妙,但后半句又像一点火星掉进了煤油里,将前半夜平息下去的怒火都燎了起来。
宫秋庭的胸膛及不可见地起伏,继而冷笑一声,道:“多大的事值当这么大声,梨儿说恨我,可知你的恨,并不能将我如何。”
语调说是风轻云淡也不为过。
奚容正挣扎间听到这句嘲弄,一瞬间身份归位,心底不免苍凉,整个人也颓败下来。
是啊,自己再怎么恨他有什么用,向来只有奴婢怕主子讨厌的道理,主子会怕什么。
她无力伏在被上,失了言语,像失去丝线牵动的娃娃,薄突的蝴蝶骨在寝衣下盈展。
宫秋庭眼见她不和自己闹了,像泄了气、失了生机,他想去看她神情,又罢了手。
回想上一句话,确实太过轻慢,她以为自己不得看重,才如此失落吗?
一时之间,宫秋庭骤生出些不忍。
奚容如何知道,他在朝堂暗路里有多少心狠手辣的事,别说杀人,就是伏尸百里的场面,也不会皱一下眉,可就是对着她,几滴眼泪,天大的事就过去了。
原本是要她好好认个错,如今才发觉,在某些事上,奚容有个过刚易折的性子……
那捡回的铃儿在他掌中揉转几圈,蓦地收紧了手,金器发出摧折的声音,再不能用了。
“你说恨我,这话藏在心里多久了?”
奚容从未出现过的这样的冷漠,他抵抗不了太久,额头贴在她的后颈,一开口,就是酝酿了满腹的心酸和委屈。
她不搭理,连眼珠子都懒得动一下,反正事已至此,宫秋庭爱如何如何。
“真的恨我?”宫秋庭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仍旧未有答复。
“我不是故意要罚你……”他眉眼耷下来,有万分落寞萦绕眉梢,
“你今日又是打我都是踹我,以前从没这样过……”
那是从前不知道这人有多恶劣,奚容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宫秋庭接着自顾自地说了:“你是不是想去幽州?”
心漏跳一拍,奚容睫羽轻动,暗自听他说下去。
宫秋庭不是傻子,先前在被中,他虽看不见奚容的神情,但从宫椋羽的反应也能知道。
宫椋羽说要带她去幽州,她有动容!
这简直触及到了宫秋庭的底线,那一刻奚容隐瞒他的怒火,越过了大哥对她的靠近。
这么多年,他们可说是彼此最亲近之人,宫秋庭却不比一个相处几日的人知她所想,这何尝不是羞辱。
他甚至给了机会,但奚容却避开了话,她怕自己知道。
宫秋庭容不得她对自己有任何隐瞒,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他自然要让奚容记住这个教训,却没想到,是自己先败下阵来。
“可惜,大哥如今该是随舅舅走了,梨儿,你赶不上了。”
他话里都是失落,在朝堂两年的如鱼得水好似都是假的,听着声儿,宫秋庭像成了个单纯失意的少年郎。
“梨儿你就说吧,你看,我都不忍心罚你,你为何不敢说呢?”他慢慢地哄。
可奚容这条鱼儿却不轻易咬钩。
即便如此,宫秋庭也并非半点对策都无。
作者有话说:
宫二:她一说讨厌我,我就犹豫了:)感谢在2022-05-13 19:12:48~2022-05-14 19:4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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