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他们爷爷八十二的高龄，算是喜丧，本来出了车祸后身体就一直不好，老两口又不愿意搬家，还在镇上的平房住着，干什么都不方便，老两口四个儿子，没姑娘，走的时候就大儿子和四儿子在身边，李新杰的爸是老二，就差几分钟，没见到老人的最后一面，孙子孙女不少，可是回来的就老大家的大姑娘，老二家的两个儿子，老四家的一个姑娘，老大家的二姑娘老三家的儿子都没回来，李新杰私底下问，他妈说

        “老大家的二姑娘不是要出嫁了么，说是怕冲撞了，不能回来，你三叔家的是刚去了外地上班，说是领导不给请假。而且，刚前段时间回来过了，就不回来了。”

        李新杰没多说什么，自己爷爷没了，嫁人的日子往后推一推就行，跟领导说一声，哪个不近人情的能不给请假？

        虽说是喜丧，却没有大操大办，老人说：

        “人都没了，弄那么多没用，戏班子就不请了，鼓匠请上，搭个台子，吹几天送送就行了，祖宗的规矩不落下就行，其他的都是红火别人了，不用那些虚的了。你们兄弟四个也不容易，能省就省点。”

        他见到了自己的爷爷，皮包骨头，就跟黄纸一样的肤色，把他惊了一跳，原来人死了也有很多种样子的，他舅舅年轻的时候没的，整个人浮肿的厉害，他差点都没认出来，爷爷也是这样，和活着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忍不住上去摸了摸老人的脸，身边的人跟着哭起来，他却哭不出来，从小，他们兄弟两，就是最不招待见的，因为家里穷，他妈性子烈，奶奶性子也厉害，再加上别人中间挑拨，关系一直也不好，自从他爷爷出了车祸，他妈去医院看过几次，关系才缓和不少，也许是因为老人年纪大了，从前最不招待见的二儿媳妇，竟然成了老人的主心骨，啥事都问李新杰的父母，他妈性子本就大方，看着老人也可怜，也从没计较过年轻时候的事情。

        白事来吊唁的人多，为了省点钱，一天的饭菜全靠他爸一人担着，除了他妈，也就几个婶婶帮着，其他人没人进那个小厨房，三天的时候，来了不少客人，他爸一直因为没见上爷爷最后一面难受，喝的有些多了，流水席，谁来往上一摆，喝上两杯，喝的有些多，没准备晚饭，四叔受不了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像教训小孩似的训他爸，让人下不来台，他正在外面给他爷爷灵前上香，点烟，就听到里边吵了起来，随后就见着人高马大的四叔被大姐推着出去，还骂骂咧咧的，他就进去看情况，他妈一脸严肃，满眼心疼的看着红着脸诉苦的他爸，而他奶奶用满是老茧和裂口的手摸着他二儿子的脸和脑袋，边哭边说：

        “妈知道你委屈，妈知道，你说妈该怎么办？”

        周围一群劝慰的人

        他安慰了一下满脸泪水的奶奶，拉着他爸出去了，他弟弟跟他妈跟在身后，一家四口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坐着，他爸依旧红着脸，诉说着：

        “我就活该天天在厨房？我不做饭就没的吃了？我难受喝点酒怎么了？”

        李新杰点了根烟，默默的抽起来，这几天住的不好，水也喝的少，吃的更少，脸色很不好，嗓子几乎就是哑的。

        李母在一旁严肃的对李琛说：

        “李琛，你以后要是敢跟你哥这样说话，我把你腿打断!”

        李琛搂着他妈笑着缓解气氛。李琛瘦了不少，胖着的时候挤着的五官也因瘦了以后更好看了许多，看着竟然比李新杰还要耐看一些。

        一家四口就坐在石阶上看着街上稀少的行人，炎热的夏天即使是晚上也晒得人出不了门，裂开的水泥台阶到处窜着蚂蚁虫子，头顶嗡嗡的飞着苍蝇，李新杰跺了跺脚，窜到鞋上的蚂蚁被震了下去，慌乱的逃窜，余晖照着灵堂，灵堂前驶来一辆车，李琛不禁感叹

        “这···捷豹吧？！哪一款？哥，你知道么？哎，哥呢？哥····”

        本来还掐着烟头，眯着眼准备和李琛研究研究这个车的李新杰再看到车上下来的一个人后，整个人弹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的，扔掉手上的烟头，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李琛一脸懵的看着飞奔出去还不忘拍拍屁股上的土的李新杰。

        “你来干什么？！”

        一把拉住钟钰，钟钰对李新杰这个反应很满意，但是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忍不住的皱起了眉头。

        “我来找你。你多久没喝水了？”

        “。。。你不知道这是干嘛？瞎凑什么热闹？！”

        “我知道，我先给老人烧点纸。”

        然后在众孝子的簇拥下，跪在铺着纸箱依旧硌人的水泥地上，掏出一百元大超放进堆满了一块，五块，十块的箱子里，格外的醒目，烧完纸后，众人惊讶不已，对李新杰有这样的豪友新奇不已，李新杰提着孝棍呆愣楞的看着人高马大的他被奶奶和他的父母拉近屋里，李琛凑到他跟前

        “哥，我记得周俊不长这样啊！他。。。他就是那个大老板？！”

        李新杰瞪了李琛一眼

        “那十五万的事儿不许跟爸妈说，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李琛皱着眉看着他，想到了些什么，又不敢问，也没反驳什么，低声应下。

        李新杰也没以前那心思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什么。急匆匆的进屋子里头找钟钰，风一吹就起的纱帘遮不住几只苍蝇，屋里只有一个不大的土炕，一个圆桌，还有几个大红木柜，红木柜上摆着一个小电视，一个小录音机，墙上挂着他们小时候的照片，钟钰边听他奶奶说话，边看着墙上的照片，仔细的照着李新杰，厨房和里屋只隔着一道门，挨着厨房的是个凉房，墙边摆着乱七八糟的箱子，柜子，凉房中间是两个方桌子拼在一起，来了客人吃饭就在这两个拼起来的方桌上，凳子椅子拼凑了十来个，勉强能够，家里油烟味儿，汗臭味儿，苍蝇来回飞，李新杰见钟钰被请的坐在了炕沿边，被他奶奶问东问西，虽然不适应，脸上也没怎么表现出来，他又返出去找赵简云，赵简云在车边抽烟，见他来了，递给他一根

        “你们来干什么？”

        赵简云一耸肩

        “找你啊。”

        “。。。”

        “老板啥性子你不清楚吗，我拉的住吗？”

        眼看着李新杰翻了个白眼要走，赵简云叫住

        “李新杰，你这次当心点，老板要来真的了。”

        李新杰没有理会，只想着先把钟钰弄出来再说。

        他父母也很惊讶，他有这么个朋友，拉着他问了半天，最后还是李琛给解得围，嫌他们老俩口瞎操心，就是一个比较有钱的普通朋友而已，周俊是因为在外地回不来，不然也肯定来！这样一说，李新杰父母才将信将疑的放开李新杰，告诉李新杰要好好招待人家，看晚上住不住这里，住的话给安排旅店，李新杰心里叹口气，就这地方的旅店，他都看不上，更别说钟钰了，果然，赵简云说开了保姆车过来，住几晚不确定，今晚肯定是住下了，李新杰准备去镇上最好的旅店给赵简云找一间房，被拒绝了

        “我自己找就行，不用你管了，你招待好老板就行，这地方，希望他不要暴走。。。”

        赵简云说罢就钻进了车里，不一会，一个很大的保姆车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在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挺好，然后，开车的老张冲李新杰打了个招呼，也走了，只留下了钟钰，钟钰对李新杰奶奶客气的说，找李新杰有些事情处理，需要去车里说，这才摆脱了众人，拉着李新杰上了保姆车，一上车，李新杰长长的出了口气，保姆车上的温度和外面炙热的天气就是两个极端，钟钰扯了扯衣领，脱力了似的倒在沙发上

        “你们家人还真是热情，尤其你奶奶。”

        随意的就像俩人一直联系着，也没有之前的不愉快，还顺手给李新杰扔了一瓶冰镇水

        “杵着干嘛？坐啊”

        李新杰看看自己一身孝衣斑斑点点，灰突突的，站在门口没有动，也不准备过去坐在那干净的沙发上

        “你来干什么？要是为了那钱的话，我们现在没那么多，只能一点一点的还你，现在是我爷爷的丧事，希望你不要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事私下找我就行，不要让我家里人知道。”

        “我来是找你，也不是为了钱，我最近不忙。”

        钟钰并没有因为李新杰的态度有任何不满，反而因为看到了李新杰，心情还不错

        “但是我忙！”

        “没事，我等你，你晚上不忙了吧？”

        “晚上守灵。”

        短暂的沉默

        “怪不得你脸色不好，你熬不了夜的。”

        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起身，走了两步，站在李新杰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是不是晒黑了？”

        李新杰躲开他的手，皱眉

        “你到底要干什么？”

        钟钰像是被他的动作和表情刺着了，小孩般的逆反心理蹭的一下上来了，也冷冷的开口

        “你还欠我五十八万七千，没忘了吧？”

        李新杰咬着牙没做声

        “一晚上一万。”

        “你那大学生一晚上二十万，我一晚上一万？”

        “有问题？”

        李新杰看着钟钰。突然特别无力，身心俱疲，忍不住叹了口气，哑着嗓子

        “我这几天没时间，要守灵。”

        “白天呢？”

        “钟钰，我爷爷没了，就算再没感情，这也是丧事，你能憋一憋吗？憋不住的话找别人可以吗？我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样对我？”

        钟钰看着满脸疲惫的李新杰，再次伸手摸了摸他耳垂，温柔道

        “那我等你忙完丧事。”

        李新杰扭头摔门走了，钟钰隔着窗户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的扬起，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用这种恶劣的办法留在李新杰身边，即使只是能远远的看着他，心情都好了很多，他或许不会也没有跟人服过软，甚至都不知道怎么跟人说好听的话，只能用李新杰所在意的事情，来羁绊住他，控制住他，甚至都在想，现在用钱拴住李新杰，那以后呢？他家不会一直都缺钱啊，不用钱要怎么跟他相处，怎么让他住回大房子，怎么让他待在他身边。

        李新杰自然不会想到这些，自己被钟钰弄的快神经了，他作为大孙子，忙前忙后的脚不沾地，时不时的还得被家人催着给保姆车里的那位送饭，饭菜质量都上涨了不少，他父亲充分发挥了自己大厨的手艺，钟钰挺挑剔的一个人吃的还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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