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他开口说话了

沐幽离努力了很久，终于能凝住心神。

        认真处理公务的时候，却听得外面有嘈杂人声传来。

        “是我派信号。”

        “我派信号百里之外都能看到，不会错的。”

        “出什么事了？”

        “看方位是武当山边上。”

        “快去通报掌门和各大长老。”

        桑无忧见信号弹也急急赶来，外头响起他询问的声音，“掌门在里面吗？”

        “掌门在小大人屋里。”

        桑无忧调转方向朝这边走来，“掌门，掌门。”

        沐幽离：“听到了，那么大声作甚？”

        桑无忧快步踱过来，见阿伊在侧也只是微微点头招呼。

        接下来欲凑近沐幽离耳朵讲话。

        沐幽离：“有什么事直接说。阿伊不是别人。”

        桑无忧：“阿，一？”

        桑无忧：“咳咳，是这样的，掌门，离我们这百里地外的镇子被魔族屠了。”

        沐幽离：“屠镇？魔族吃饱了没事干，屠个小镇？”

        桑无忧：“刚接到在镇子周边的弟子的传书。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是很清楚，我怀疑这事跟上一次咱们镇上的妖兽聚集可能有关联”

        沐幽离：“你这弟子好生厉害，才看到信号，传书就到了。即便可能有关联，所以就来找我，再去受困一次？”

        桑无忧明显感觉自家掌门带着火气。

        桑无忧：“这，掌门我这是有情况第一时间向您汇报的，被屠的是武当山下的一处小镇，我判断应该是冲着武当山去的。再说，若是真的再有异变的幽灭阵，那不也只有掌门您才有实力破嘛。”

        沐幽离：“呵，既然是冲着武当山去的，我穹天凑什么热闹？”

        桑无忧：“”

        桑无忧：“但发信号的是我穹天弟子，之前派去武当的弟子传书说在武当查到一些与魔族有关的消息，才耽搁了不能及时赶回来。”

        稳了片刻，桑无忧才嗫诺道，“那，掌门是去还是不去？”

        沐幽离：“你急匆匆跑来找我，难道是为了听我说不去的？”

        桑无忧扶额，感觉自家掌门今天肯定是吃火药了，说话这么堵人的？

        他不敢侧目，只瞟了瞟身侧小妖怪，“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待桑无忧走后，沐幽离转向阿伊，“阿伊，你说这事跟沐尘一有关还是只是魔族的人私底下自己干的？屠个镇子的目的是什么？”

        阿伊未作答。

        沐幽离：“走吧，去看看。”

        桑无忧已经挑好随行的弟子。在外列了队，只等沐幽离一声令下。

        “看来还是要尽快重新找一把佩剑才行啊！”

        沐幽离叹了口气，“这二十里地要是御剑飞行不过片刻就能到，这骑马策马奔腾怕也是要半个多时辰才能到。”

        阿伊侧头，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施法折断近身粗壮树枝，三两下化作一柄木剑，递给他。

        沐幽离见他动作，微微有些怔愣。

        虽然阿伊修出来的木剑，嗯，有点拙劣，但好在法力已经在慢慢恢复了。

        “阿伊，这也算是你送我的东西了。”

        他带着阿伊御剑飞行，“阿伊，你说小镇上会不会也有什么陷阱等着我。”

        阿伊见他回头，用眼神回应他，似乎在说，“随机应变。”

        不出一刻钟，两人便到达百里以外的武当山。

        已经提前出发的穹天弟子见自家掌门到来，纷纷上前，“掌门，已经排查过了，无一活口。死伤的妖魔无数，还有很多武当派弟子也牺牲了。”

        话音未落，就听旁边的武当山道士大喊道：“小心！”

        街道两边陆陆续续出现去而复返的妖魔。

        沐幽离冷笑：“果然在这等着我。”

        他眼里不屑，“只是你们低等小妖还入不得我眼，尽快散去，饶你们不死。”

        那些妖魔却不为所动，一个个都朝着他袭来。

        穹天弟子和阿伊急急将他护在身后。

        “你们都让开，冲我来的，他们不是我对手，你们不要做无畏牺牲。”

        他的话语未完，一书生打扮模样的人自群妖向他走来。

        沐幽离：“你是何人？”

        他想到了长冥子。

        平常妖魔，外表看上去均会丑陋些，难得恣意许多的，比如沐尘一。

        但像长冥子那般，书生气息浓重的，外表柔弱的，倒是少见。

        而此时，眼前之人，竟与那长冥子，一副模样。

        “沐掌门，他是魔族左护法水心。”旁边有见过此人的武当山道士出声告诉他。

        沐幽离蹙眉，他从未见过沐尘一跟魔界有关的任何人。跟在沐尘一身边的从来只有长冥子和浣玉儿。

        他反问，“他是沐尘一的左护法？看着很文弱的样子，不会是文将吧？”

        那武当山道士也着实被这掌门的言语吓了一跳，“沐掌门，您可别他外表蒙骗了，听闻此魔人心思歹毒，尤爱各种手段凌/辱俘虏，在魔族的名声非常不好。”

        沐幽离点点头，只淡然看着慢悠悠向他踱步的左护法。

        水心：“沐掌门，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气宇轩昂，身姿更是卓越异于常人，风骨更是胜过一干仙人，想必飞升之日近在眼前。”

        沐幽离嗤笑：“左护法过奖。左护法夸的如此精彩，羞得本座等会怕是要不好意思下死手了。”

        水心：“在下并无恶意，镇上的事情在下也已经办完，即刻就会离去。但魔尊让在下带一句话。”

        沐幽离吃惊，“什么话？”

        水心：“往日愁怨，不日尽数讨回。”

        沐幽离惊得瞳孔瞪大，“他，真这么说？”

        水心：“该带的话在下也已带到。沐掌门，后会有期。”

        水心掐诀，连通魔界的结界打开。

        还未等沐幽离反应过来，水心已从容离开。

        人魔两界的结界要打开，需要耗费强大的灵力。且魔族中人，想要来人族互通，需要经过魔尊的允许的。

        也就是说，水心，带的话，确实是沐尘一要他转告的。

        沐幽离惊愕，一时有些恍然，他眼里便看不到向他扑来的妖兽，只身边的穹天道士和阿伊，在他身边拼死护他。

        待他回过神来，已有诸多弟子惨遭屠戮。

        低阶妖魔，法术不精，被斩于穹天道士剑下的也不计其数。

        但妖魔数量太多，饶是弟子术法再高，也承受不住长时间的攻坚战。

        沐幽离强迫自己振作，“尸横遍野，咒起，灭。”

        以他为中心腾起一圈结界，结界内的妖魔均数被剑气斩于当下。剑阵中的穹天弟子和武当山弟子却完好无损。

        见掌门伏诛妖魔，穹天弟子都欢呼起来，“掌门威武，掌门威武。”

        “排查有没有漏网之鱼，将牺牲的弟子带回穹天好生安葬。”

        沐幽离翻身上了就近的马匹，在马上等着众弟子回禀。

        阿伊抱着一个婴孩从一间草屋走出来。

        那婴孩周身黑气缠绕，已是被魔气侵蚀。眼下，连哭泣都不得，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沐幽离：“阿伊，你抱着个婴孩做什么？”

        阿伊：“我要收养他。”

        沐幽离心惊，开口说话了？他不明所以，为何当初要装作口不能言，又为何偏偏在这时候开口说话。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开口说话。”

        他挑眉，再一次看了看阿伊怀里的婴孩，眉头比方才蹙的更紧，“已被魔气浸体，活不了，即便活的下来，魔气太盛，不是你我能控制的。”

        阿伊的语气同他那淡然的神情一般，波澜不惊，“我要收养他。”

        沐幽离：“不行。”

        阿伊不回答，但样子坚毅，毫不退让。

        沐幽离因着刚才水心的传话，本来就心事重重，现下不耐烦起来，阿伊竟然还要当着武当山的人说要收养一个被魔气浸体的婴孩。

        沐幽离语气加重了些，一字一句道，“我说不行。”

        阿伊依然不答，也不看他。许是知道与对方多说无益。

        作势走近马身，想要翻身上马。

        沐幽离未及思索，伸手召来身后弟子的佩剑，横在阿伊面前。

        剑指他心口，“我说不行！”

        阿伊面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情，他蹙起眉，像是思考着什么，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他抵着沐幽离的剑，朝着剑尖前进。

        沐幽离慌忙甩手将剑横在手上。

        他很生气。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生气。那婴孩，左右也活不过几个时日。眼下全了阿伊的心愿，本是好事一桩。可他很生气。

        当初沐尘一便是如此逼迫与他。明知是误会，却还是逼他离开正冥城。

        眼下阿伊也是，明知那婴孩不能多活，即便活下来，也是累赘，却还是要收养他，甚至不惜拿自己的性命相逼。

        “为什么都要逼我？”他在心里呐喊，却始终给不出自己答案。

        “来人，押入睚眦狱，非我下令，谁都不准放他出来！”

        周围的道士面面相觑，既不敢违抗命令，也不敢上前扣押阿伊。

        阿伊：“我跟你们走。”

        沐幽离缓了许久，才终于将自己平静下来。

        他朝善完后，准备散去的武当山弟子问话，“此处不过是武当山下一偏远小镇，这些妖魔为何会在此处？”

        那些看上去就像是群众演员的道士面面相觑许久，才出来一个，被唤作大师兄的弟子上前，他凑近沐幽离，在近到只有他能听到的距离说道，“沐掌门有所不知，此镇是我武当山结界八阵方位之一，若是此处现出缺口，其他方位也会受影响，维持结界的灵力会变得微弱，到那时，即便是普通妖魔也能上武当山。”

        “原来如此，”

        沐幽离扫了扫还在面面相觑的武当山弟子，“既然此地如此重要，为何只派了你们这等小辈前来阻止？”

        “我师尊，和师叔”

        那被唤作大师兄的武当弟子终于缓过气，“掌门见事态严重，便谴了师尊和耳师叔，带着五十名弟子前来查探。可师尊和耳师叔为了护住我们，已经，已经”

        “既如此，为何武当无人前来相助？”

        “我们一到镇上，便发现异常。一刻没敢耽误，还没对上妖兽的时候就发了信号，但一直没人来，我们猜想可能山上有变，所以眼下才急着想要赶回去。”

        沐幽离用他那不太灵活的脑瓜稍微整理了一下，便有些确信，“调虎离山计。我随你们一同前往。”

        那被唤作大师兄的武当弟子感恩戴德，“谢过沐掌门，有沐掌门从旁协助，山上一定不会有事的。”

        沐幽离带着剩下的穹天弟子随武当山弟子到达武当山的时候，武当山已经一片狼藉，尸横遍野。从山脚开始，那被血染的尸身，便随处可见。

        被唤作大师兄的道士，急急的往山巅跑去。

        “掌门”

        紧随其后的沐幽离被他惊声尖叫吓的一跳，而此刻，映入他眼帘的是：沐尘一正拿着剑，刺入武当掌门的心口。

        待那武当掌门咽气，再一脚踹开武当掌门的尸身，转身掐诀打开结界，消失在沐幽离眼前。

        沐幽离失了魂，待那身影将要消失，朝着沐尘一喊道，“沐尘一！”

        沐尘一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便不再回头，消失不见。

        沐幽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穹天的。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与沐尘一的纠葛，以及阿伊让他的为难。

        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疼，脑袋疼，身体疼，心也疼。不能自己的沉睡过去。

        第二日醒来，头还是很疼。

        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太多，沐幽离梳洗之后便急急将自己埋进堆起的卷宗里。

        饿了就吃饭，累了就休憩。

        申时，一道士急急来报，却又支支吾吾。

        沐幽离本就不耐烦，“有事就说。”

        “掌门，小大人，他，他，他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

        沐幽离手有些抖，心道，“他何时变得这般脆弱了？关一会儿就昏倒？”但强撑着不让自己表现的太过关心，“昏死之前可有认错？”

        “不曾”

        沐幽离愤怒，拍案而起，“那就继续关着吧！”

        那道士差点吓得跪倒在地。

        然而还是继续诺诺说道，“掌，掌门，小大人在狱中一天了，未进食不说，再关下去，血就要流干了啊！”

        沐幽离大惊，“睚眦阵？谁让你们开启阵法的？”

        早已顾不得许多，沐幽离直奔睚眦狱中。

        那紧随其后的道士心道，“掌门你叫我们关进睚眦狱中也没说不开启阵法啊。”

        但见掌门此刻盛怒的样子，只得诺诺的跟在后面。

        “快去唤翁仙医，快。”

        翁不眠到的时候，沐幽离正在给阿伊灌入灵气，护他心脉。

        那个被他从睚眦狱中带回来的男人，此刻已昏迷数个时辰，面上早已看不出血色，怕是失血过多。呼吸微弱，脉搏有一下没一下的跳动着。

        “翁仙医，你快看看他，昏过去两个多时辰了。”

        翁不眠看着脸色惨白，唇上毫无血色的阿伊道，“我来的时候听说他在睚眦阵中关了一天？”

        “嗯”

        沐幽离此时已经心疼不已，阿伊现在受的苦都是他给的。他不知为何昨日里自己脑袋抽筋，非要惩罚一下阿伊。好似小以惩戒，阿伊此后便能听话一般。

        可他明知道

        “伤的太重了，这段时间就好生修养吧，”

        翁不眠探了探阿伊气息，观其脉搏心跳，仅剩最后一口气强撑着。

        但想起上一次阿伊的恢复速度，便补充道，“他的恢复能力很强，应该不用多久就会痊愈的。我这有一颗大还丹，先给他服下。”

        沐幽离毫不迟疑的拿了大还丹，嚼碎了，就着热水，嘴对嘴喂阿伊服下。

        翁不眠在旁被自己口水呛了个猝不及防，“咳咳，我说掌门，你也别太着急了，他这伤虽然很严重，但是根据上次的经验，他肯定很快就能复原的。但”

        沐幽离：“但是什么？”

        翁不眠：“但是身上的伤好了，心上的伤就不见得了。”

        沐幽离了然。遣走翁不眠之后便在阿伊身边躺下。

        他温柔的抚摸着阿伊额头。撩起额前碎发，好将阿伊的脸，看得仔细些。

        看着昏睡的阿伊，他心里再次泛起疼痛，像细针，一针两针暂且不痛不痒，可若是多了，便能感受到那种千疮百孔的痛了，“为什么要伤害你，我到底是为什么？”

        夜里。

        阿伊清醒过来。

        看着身旁沉睡的沐幽离，掰过他的脸，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沐幽离以为阿伊有漾，瞬间惊醒。

        但见近在咫尺的阿伊面色红润，一时有些发怔，“你这自愈能力太强了吧？”

        还不等沐幽离开口认个错，阿伊的双唇便又凑了过来。这一次也不再只是亲亲印一下，火热的激情自阿伊口中漫出，烧进沐幽离口里，胸腔里，身体里。

        沐幽离手上稍用些力，将阿伊推开，对着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阿一嗔道，“不行，你伤得太重，现在要静养。”

        阿伊侧头，直直盯着他，“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沐幽离无语，自己只是想在他身边守护他而已。

        阿伊将头深深埋进沐幽离颈窝，“我好怕。”

        沐幽离：“什么？”

        阿伊：“在睚眦阵中，我怕我就这样死了。我还没有看够你，我还没有爱够你，我还没有，要够你。”

        沐幽离：“我不会让你死的。”

        沐幽离心想，虽然这最后一句显得很不正经，但这也许是他听过的最美的情话了。

        阿伊：“我知道。可我好后悔，我后悔没有比他早些遇到你，我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后悔我没有早些和你在一起。”

        沐幽离前所未有的震惊，本以为，阿伊他从来未将沐尘一放在心上。

        即便他总是从穹天弟子嘴边听到关于沐尘一的事情，即便自己总是不小心会提到沐尘一的名字。

        原来他从来都放在心上，原来他的淡然都是装出来的。

        沐幽离：“阿伊，对不起，我不该”

        阿伊：“阿离。”

        伴着声声呼唤，阿伊的热情再次席卷了沐幽离，让他无从逃避。

        午夜时分，阿伊的头和手再次向沐幽离探过来的时候，沐幽离阻止了，“已经三次了，咳咳，你还要养伤”

        沐幽离头疼，心里头有个小人在反抗，“别说你撑得住，我也撑不住啊！”

        阿伊嘴上未答话，身体却给出了回应，朝沐幽离靠的更近，双唇已经快要贴上。

        沐幽离用手掌心挡住他凑过来的唇，“先说好，最后一次啊！”

        沐幽离：“最后一次啊！”

        第四次。

        沐幽离：“真的是最后一次啊！”

        第五次。

        沐幽离：“阿伊，求求你放过我，真的受不住啦！”

        第六次

        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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