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怪梦

“这是什么？”林安指指自己额头，微微挑眉。

        原来，方才送完卫璟，林安路过水池时余光中瞧见自己额头新增一抹鲜红的色彩。如符文般，还闪烁着淡淡的金光。

        “阿晏，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出真相吗？”林安抚上言晏的脖颈，四处流连，似是在试探言晏的底线。

        “这是御符，有明心静神之功效。最近你会需要它，而且它是作用于灵魂，所以，不用洗。”言晏不为所动，岔开了话题。

        风悄然经过，吹拂起林安的发丝。言晏伸手想要将林安额边碎发捋到耳后，被林安轻巧拍开。

        林安深深看了一眼言晏，勾起唇，“我们最了解彼此，何必再装呢？”

        “在自己亲妹妹面前都未敢暴露本性，殿下，臣自愧不如。”言晏依旧微笑着，只是那笑带着几分嘲弄。

        “何尝不知那也是本性之一呢？”冷淡表情从始至终，林安暗暗叹道，“三月，真久啊。”

        “军师，石将军联系你了吗？”

        “联系了，不过他有一事不解。”言晏原想从画筒中抽出一幅舆图，但想了想林安惊人的记忆力，还是收回了手，“为何布兵在西闫，而不是北越。”

        西闫和北越是大卫边境两个重要边防城市，与闫国、越国接壤。

        “军师，为何不直接回复呢？明明这件事由你一手促成，不是吗？”林安看着已经解开外衣慵懒地躺在塌上的言晏，话到嘴边多次，还是换上另一套说辞。

        忽的，一只手拉住林安使劲一扯。林安没有防备地被带着靠在言晏身上，言晏那张美到放肆的脸放大出现在她的眼前。

        林安的手腕被他握着，触碰到他的面颊。青年清朗的声音打在林安心底，激起浩浩涟漪。

        “殿下，您真的只喜欢臣的脸吗？”

        “如果你哪天容颜逝去，我一定会赶你出王府。”林安凤眸微眯，说完翻身到塌内侧。她解开外衣，掀开素被，给两人盖上，“睡吧。”

        竟是不在继续之前的话题。

        言晏转头盯着林安冷淡不改分毫的睡颜，轻笑一声，将林安揽进怀中。只留一句浅到微不可闻的——

        “殿下，您爱着我。”

        烈日高悬，林安轻巧挣脱言晏的桎梏。

        今日乃她归京第一日，不用上衙，只需要述职报告并参加日暮时分的庆功宴便行。

        她现在要出城，去祭奠一个人——葬在瑜寺后山的仁宗陛下。

        思及仁宗，林安默然。仁宗是她的伯乐，亦是一位很好很好的长辈。他真的很信任她，甚至对她好过对自己的亲生孩子……

        林安望了一眼言晏，言晏气息平和，俨然睡熟了。她心底蓦然泛起点点悲哀，转身离去。

        宁亲王府至瑜寺后山行程并不遥远，只是城中不得纵马，总该还是会耽搁点时间。

        林安身着绯衣，头顶帷幕，牵着一匹雪色骏马，顺着人流前行。她眼神柔软下来，瞧着京城四年来的变化。

        “小贼，还不承认！小爷都瞧见了……你要不信咱就见官！”

        一阵嘈杂声传来，前方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安默默绕道。

        “那玉佩是那位姑娘寻亲的信物！要小爷说，你就快承认了，还给人家姑娘，耽误人家寻亲你不怕遭雷劈啊！”

        林安默默驻足。

        “不报官，不报官！你快点还。”

        林安默默离开。

        “小爷瞧着怎么有点像林府的玉佩呢，而且长得好像……不过他们家的玉佩世代单传，应是小爷瞧错了，不好意思啊姑娘。”

        林安掀开帷幕，亮出玉佩，道：“请让让，可能是寻本府的亲。”

        围观群众推搡着，根本没理林安。其中一位大娘倒是听见了，热心肠道：“哎呀，小姑娘，你就是那林府的人啊。你这声音小了，他们那群聋了耳的哪能听见！”

        说着，还端详了一眼林安。

        “好像是跟那姑娘有点像。这事儿应该没错，看你婶的。”她鼓足嗓门，大声叫嚷着，人群果然退了几分。

        “是王婶啊，你又找到寻亲的了！”

        “是啊。”王婶边应付边带着林安近前。

        “王婶，好久不见你，可还安好？”

        “还好还好。”

        “王婶，你什么时候才能寻回……”

        “说着瞎话，别说了。”

        林安饶有趣味看着四处都有人问候的王婶，这种擅于交际的人，可以收编用于打探情报。

        “林府，还能是哪个林府？那当然是如今的……”

        “谢谢阿肆了。”林安轻轻一个眼神，吓得人群中那个“小爷”瞬间噤声。

        “安安姐好！”阿肆瞬间站直，收起之前吊儿郎当自称“小爷”的气势。

        “姑娘，可否借玉佩一看？”林安望着事件的主人公，那姑娘跟林家人简直一模一样，冷漠到淡薄的眉眼，凤眸朱唇，只是神情间萦郁着与世隔绝的孤寂。

        她不发一言，沉默半晌将玉佩掷向林安，“你知道你没有第二个妹妹。”

        当然，世人皆知，林家世代单传，直到林安父母这代才得两位千金。林家如今只有两位后代

        林安自是知晓，但那又如何？她端详着玉佩，提起另一个话题，“叫什么名？”

        “林安和。”她答。

        林安揉了揉她的脑袋，“安和，真是个好名字，或许你是姐姐呢？”

        林安和：……

        林安和一把将林安的手拍开，她冷冷道：“我找错了。”

        “我没认错。”林安轻声道，“你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们。”

        “疯子。”

        “多谢赞誉。”林安望着已经散去一些的人群，朝阿肆微微颔首，“我之后回去拜访燕王夫妇。”

        “是，安安姐。”

        “走吧。”林安和林安和顺着人流渐渐走到城门。守门将士愿想行礼，被林安制止，她们在通往瑜寺后山的小路慢悠悠走着。

        “我曾有幸见过另一个世界，触及世界的真实。”林安和轻飘飘砸下一记重弹，“这是……”

        风呼啸而过，模糊了语句，世界正崩塌。

        林安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房梁，她坐起身来，看着身旁空荡，她轻嗤一声。

        这不是梦。

        窗外夕阳欲垂，林安叹了口气。

        今日不能去扫墓了……

        换上朝服后，她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指尖微蜷。

        红色发带松松的拢着细软的发丝，额前碎发自然向两侧卷曲，黑亮的眼珠迷蒙难掩，唇色不知是不是梦的原因，是浅淡的粉白色，透着一股子病弱之感。玄色的朝服穿在身上，因时间流逝而显得宽大。

        林安皱了皱眉，镜中人似乎有些太过柔弱了点，还有之前被小和塞吃的习惯了，还需要重新上报裁制新朝服，有点麻烦。

        摄政王的朝服天下无二，由如夜色般的云锦制成，配以暗金色绣纹。且不说珍贵程度，单说尊贵，那便只排于龙袍之下，所以便只能由尚衣局重新裁制。而重新裁制，就必定会重新测量，也无怪林安觉得麻烦。

        她解开发带，墨色如瀑垂落。林安随手撩起几缕发丝绕到耳后，然后将所有青丝拢起，用发带绑成一个马尾。

        不甚满意地打量一下，林安推开门，唤来侍女，使其端来一盆冷水。

        净过面后，姣好面容仿若换了一种气质，变得冷漠、艳丽。

        林安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后推门缓缓行至摄政王府朱红大门前。

        大门前两只石狮子静静卧着，看着与平日无甚不同，但石狮子的眼珠被沾染上了星点般的朱红，就像石狮子留下了血泪。

        林安轻笑一声，心道——

        丞相啊，你还是联系我了。

        黑衣侍卫牵来雪色骏马，林安微微颔首，道：“安阳，查一下今日下午城门那里，看是否有一个擅于交际的王婶，找到了便调查一下。”

        擅于交际，真是个人才……

        “是”安阳答。

        “清云，走了。”林安轻轻捋了捋雪色骏马的鬃毛，然后翻身上马。

        玄色与云色交织，消失在橙金色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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