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就刚刚小哥拽我那一下？怎么，那怪物是个暴脾气，身上掉下来的黏液不能踩，踩了就要把我的头拧下来？”男人诧异发问。

        “切，什么黏液，那是它的胃液，淌在地上的距离就是它的捕猎范围。你会像一只被盐融化的鼻涕虫一样化作黏答答的一堆，只剩下没啥营养的毛发。”精神小伙似笑非笑地往男人某个部位扫了一圈。

        男人登时夹紧了大腿：“那什么，谢谢啊。两位怎么称呼？这里遇上同类就是缘分呐，交个朋友。”

        “占宸。”

        “叫我辉哥就行。”精神小伙似乎对那种木头似的东西有瘾，说着话无意识就会掏出来一块儿塞进嘴里，不过没有人多问他吃的是什么。

        “哦哦占哥好辉哥好，我叫王小海。咱们今个儿认识就是朋友了，你们可得罩我一罩啊。”地面猛地一震，男人踉跄两下站稳，哭丧着个脸道。

        “你现在已经躲过最开始那一劫了，庆幸吧。”辉哥嚼得嘴里咯嘣咯嘣响：“那些个到现在还没醒的，直接gameover了。”

        王小海顺着辉哥的目光看去，一个瘦小的怪物原本静静地躺在地板上，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庞大的肉山碾过化为一张干瘪的皮，它似乎没有内脏，只有绿色的□□顺着青石地板四处流淌。

        杀死它的“肉山”甚至没有看它一眼，径直蠕动滚到了一边——它只是路过而已。

        “幸好，幸好醒得早。”王小海一激灵。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是更早进来的那一批？”占宸收回目光，询问这个名叫辉哥的男人。

        “对头，我来这儿七个月还八个月了，不过这是我自己的感觉，具体多久我也搞不清楚，这里什么都是乱的。至于什么地方——”辉哥哼笑一声：“我以前遇到过一个物理专业的，他解释了一大堆我也听不懂，简单讲讲，这里似乎是专门用来容纳我们这群倒霉蛋的。我们呢，不知道是得罪了谁还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莫名其妙地离开了原本所处的世界，进入了无数个平行世界或者说异时空。一旦离开自己的世界，就再也回不去喽。但是放任我们这群外来生物进入其他世界，又容易给那个世界的生物带来不好的影响。所以为了解决我们这群大麻烦，或者说世界出于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就把我们送到了这里来，你可以把这里理解成中转站。”

        “中转站？所以我们下一站在哪里？”占宸敏锐地注意到了辉哥的形容词。

        “不知道，看你自己。”辉哥又掏出一块“木头”：“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送到一个新的世界，这个新世界是哪一个、跟你原来的世界像不像都说不准，是随机的。但这个新世界可不会随随便便允许你进入，你得遵守规则，陪那个世界的位面守护者玩一场游戏。输了，死；违反规则，死；被同来的怪物杀死，也一样是个死字。没有复活的机会，死了就死了。”

        “我要是赢了呢？”占宸紧盯着辉哥的眼睛。

        五六秒后，辉哥转开目光，不太自然地道：“要是你祖坟烧高香赢了，就能在那个新世界待上五天到一周。但如果在这期间被杀死了，也同样玩儿完。”

        “这些时间像是个缓冲期。”占宸若有所思。

        “差不多。既是缓冲期，也是观察期，算是新世界与你的双向选择。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你可以在新世界中生活，看看你喜不喜欢这个世界。位面守护者则用这些时间观察你，看你是不是遵守一些基本规则——如果你不要命，大肆屠杀原住民或者对外透露出你是从其他世界来的这种信息……嘿嘿，后果自负。”

        “所以我们是不可以说出自己外来者身份的对吗？”王小海这会儿智商上线了，准确地提炼出了一个关键信息。

        “对头，这是绝对的禁忌。至于透露的后果不要问我，我没经历过，也不想经历。”

        “能理解，平安度过缓冲期之后呢？”

        “你就会面临一个选择，那就是要不要留在这个新世界。如果你选择了不，就会回到这个地方来，直到又被送去另一个新世界。如果你选择了留下，整个游戏过程中也没有违反规则，那位面守护者和新世界就会接纳你。只要往后余生你别说出自己外来者的身份，就会作为一个普通生命体，在那个新世界生存、死亡。”

        “哦哦，我差不多明白了。”王小海皱着眉头：“可有一个问题我搞不懂啊，弄这么复杂其实不就是为了给我们这些人找个安置的地方吗？那简单啊，直接给我送回原世界不就好了，皆大欢喜啊，为什么一旦离开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问我啊，我也不知道。但那位物理高材生说了，一个世界一个人只能进入一次，所有世界都一样，能进去能出来，可出来以后你永远别想踏入同一个世界第二次。”

        “这么说新世界也一样对吧。”占宸淡淡开口：“我们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离开，如果留下，以后就不能再离开。如果离开，就不能再回来。同一个世界，只给我们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们没有反悔的权力，只能……永远留下，或者一路向前。”

        “和聪明人讲话就是不费劲。”辉哥点点头，把“木头”掏出来一块儿递给占宸：“尝尝？”

        占宸的目光落在那“木头”上停留了两秒，没接，只是抬起头问：“这是你从去过的世界里带回来的？”

        “嘿你果然敏锐。没错，你去过哪个世界，就能从哪个世界带回来一些物品。并且那些物品在离开原本的世界后仍然保留原有的性质，就好像你离开了原世界但你还是个人，不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一样。所以呢，辉哥给你们个忠告，如果不打算留在那个新世界，就尽量搜集一些有用的东西带回来，有的能保命——有的味道很不错。就比如我手里这个，你不要我还高兴呢，这可是吃一个少一个，再也不能掉头补货的极品美味。”辉哥眼神不舍地看了看手里的“木头”，珍惜地吹了吹又放回了裤口袋里。

        但是占宸注意到，那半个巴掌大小的木块塞进紧实的皮裤里，却没有丝毫的隆起，就好像瞬间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样。

        “辉哥。”占宸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能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辉哥把手插进裤口袋，这一次总算勾勒出了手指的形状，将皮裤勒的紧绷。

        “你说只要顺利通关、不被杀死就能作为普通生命体留在新世界，可是……”占宸抬抬下巴指了指远处八米高横冲直撞宛如一大团杂草的生物：“假如他选择留在我们那个属于人类的世界，怎么顺利生存下去？长成这样，会被科学院抓起来研究的吧。”

        “嘿，你能想到的位面守护者都能想到。选择留下以后，你就有一次自由选择形象的权力。位面守护者会将该世界所有生物的形象图鉴展示在你面前，你可以挑一个中意的变。如果你就喜欢自己原本的模样，就愿意保留下来你就不改，那也不是不可以。但就像你说的，被抓起来研究就不关位面守护者的事了。”

        占宸和王小海对视一眼，陡然想起了新闻中偶尔出现的“河童化石”“人鱼头骨”“不明生命体惊鸿一现”，好像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辉哥你懂得真多，不愧是老前辈。不过辉哥啊，你既然还在这里那就说明你没选择留在哪个世界过，那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啊。”王小海搓着手讪笑。

        “怀疑我，我有骗你的必要？等着看你就知道了，像你们这种新手，待会儿就会有规则发下来，到时候你自己看。”辉哥不屑地从鼻腔里发出冷哼，插着兜走回原位坐下了。

        王小海也不敢再打扰，小心地凑到占宸身边：“占哥，辉哥说的到时候是哪时候啊。”

        占宸没有看他，缓慢地扫视着全场混乱的情况，大概只有老手们聚集的这块场地算是一片净土来吧。

        好几分钟后，占宸才回答王小海：“大概是等所有‘人’都醒过来，或者没醒的全死光的时候，所谓的规则就会出现了吧。”

        没错，即便聊了这么久，这片平坦的空地上依然有许多奇异的生物未曾醒来——醒不醒的也是占宸猜的，毕竟那些有眼睛的还好判断一些，没眼睛的占宸只能根据它们长久安静蛰伏的状态猜测它们没醒。

        没醒的原因可能是种族基因，可能是处于特殊状态，可能是进入的时间太晚。占宸感受了一下身上的酸痛，那是长久睡在冷硬地面的后遗症。显然，他也是在这里睡了很久以后才醒过来的，那时候没被一脚踩死真是好福气。

        至于后面醒来的那批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先醒来的怪物们开始狂躁，场面就好像几十头大象在满地乱跑，而弱小的种族们在一片平地上躲无可躲，哪怕也有一些发现了老手聚集的平静圈子，也赶不及跑过来了。

        占宸亲眼看着一团透明果冻左冲右突试图靠近这里，很有灵性地停停走走适当加速，期间避开了大型怪物的行进路线也躲开了路上正在打架的其他怪物，它离最后的胜利只差不到十米的距离。

        然后就被一只好奇的怪物用尖利的指甲戳成了两半。

        占宸遗憾地动了动手指——那果冻难得长得不丑，还是天青色的，虽然连五官都不具备，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那些辣眼睛的存在一比占宸看一团果冻都眉清目秀。

        应该很好rua吧。

        不过死了就算了，占宸没有亵渎尸体的兴趣。

        但出乎占宸意料的是十几秒后，果冻的尸体蠕动两下竟然化成了两个小一号的果冻，破碎的边缘重新融合，圆润q弹的躯体一抖一抖，一只往左跑一只往右跑，戳碎它的怪物本来还因为没得玩儿了感到遗憾，这会儿又立刻兴奋起来了，发出尖利的类似于笑声的怪音，大踏步追了上去。

        左边跑的那只到底没逃过一劫，被怪物扯吧扯吧糊在了另一只怪物的背上，再也没了动静。

        右边跑的则一边发出奇异的咔哒声一边目标明确地朝着占宸赶来，似乎早就发现了占宸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占宸想了想，对果冻伸出了手。

        果冻立刻跳上了占宸的手心，很狗腿地用自己干燥q弹的身体蹭着占宸的手腕，任由占宸把它揉捏变形也温顺无比，甚至发出了撒娇委屈的音调。

        占宸惊奇地回头：“辉哥，这小玩意儿有智慧？不能吧，它连个脑子都没有。”

        “没有脑子没有智慧那是我们那个世界的规则。”辉哥回头，仔细盯了小家伙半晌：“我也不认识这什么玩意儿，但它肯定有智慧。因为没有智慧的生物在离开原世界的第一时间就会被销毁——反正它们不会愤怒不会抱怨，只有生存繁衍的本能。但繁衍这种事靠它们的同类就好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只有高等级的智慧型生物才会让位面守护者们大费周章，而且不是智慧型生物，也不懂得遵守规则吧？那不一样第一时间就死翘了。”

        “有道理哎。占哥，这果冻借我玩玩儿？”王小海看半天了，感觉那团玩意儿柔软无害晶莹剔透，圆不隆咚肥嘟嘟，在这一群怪物中间真是对视觉的安慰啊，他也想玩儿。

        占宸倒是没所谓，直接把手递过去了。

        但那团果冻不干了，一部分的身体延展，形成类似于手臂或翅膀的结构，一把抱住了占宸的手腕，死黏着不撒手。

        王小海扯了两下没扯动，干脆上了两只手。

        这下可惹恼了果冻，竟然迅速地从天青色化为了天蓝色，“一口”咬在了王小海手指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王小海就变成了和此时的果冻一模一样的颜色，并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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