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Part7童年角落里的舞鞋

程嵃将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走到落地窗边，问小绵：“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绵话匣子一下被打开：“我和她说冉竹子也要去试戏，她也没什么反应。

        可能是被方老师骂了吧，但这也不对呀，她每天被骂，不应该早就已经习惯了嘛。我也说不上来，她怪怪的，情绪莫名很低落。”

        小绵不禁感叹，还好她语气够快，不然话没说完，电话肯定又被挂掉了。

        程嵃给许安安打电话，也察觉到许安安不对劲了。

        放在往日，程嵃主动给她打电话，她早就撒娇耍赖了，要求他去接她，今天竟安静得让人不习惯。

        程嵃将手头的工作放下，揉了揉眉头，给许安安买了她最爱的炸鸡和奶茶，前往舞蹈室。

        程嵃到时，许安安还在一遍一遍地练着，脚略微有点跛。

        程嵃走过去，将许安安扶到一旁坐下，递了一瓶纯净水给她：“脚怎么了？”

        许安安弱弱地说：“今天下午崴了一下，没大碍。”

        程嵃责备道：“怎么不和小绵说？不及时采取措施，很容易留下后遗。”

        许安安挤出几丝勉强地笑容，自我调侃道：“那多丢人呀？！学了这么久的舞，舞没学会，还受伤了，太丢脸了！”

        程嵃摸摸许安安的头：“这有什么好丢脸的？别练了。”

        程嵃无奈地叹了口气，别的女艺人若是受伤了，一定是先拍照发微博昭告天下，然后闹罢工要休息。

        许安安却“讳疾忌医”，程嵃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冬天，她有一场雨戏，天气很冷，温度很低，那场戏拍了好几个小时，她发烧了，却硬撑着，死活说没生病。

        脸红扑扑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偷偷对程嵃说：“别声张，太丢脸了。到时候剧组里的人都说我体弱多病，会瞧不起我的！”

        程嵃也只好尊重她的选择，但程嵃真的很疑惑：受伤、生病是件很自然的事情，一个女孩遇到了什么，才会觉得生病是件丢人的事情？

        与此同时，他内心油然而生一种心疼的感觉。

        自那以后，程嵃就在心底告诉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女孩，这个在雨里瑟瑟发抖的倔强女孩。

        他也说不清楚哪来的责任感，但是看到她弱小的身影和敏感的内心，就会不自觉地那样去做。

        程嵃心疼地看着她肿起来的脚踝，忍不住劝道：“王导的戏不要勉强，尽力而为。过段时间，徐导的电影要开机了，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获奖机率很大，适合你的发展。”

        许安安笑笑，摇摇头，很平和地说：“其实得不得奖，对于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程嵃温柔地看着她，她笑着继续说道：“但我想让你开心呀。”你在不停地向前，我也一定要追赶上你的脚步，我不想被你落下！

        可能是此情此景，也可能是关于童年跳舞的记忆，许安安的眼角有几滴泪珠悄然滑落，程嵃很自然地用大拇指轻轻地替她擦掉泪水。

        程嵃愣愣地看着她，竟不知她的每次拼尽全力，只为了让自己开心。

        许安安勉强笑笑，尽量用欢快地语气问道：“程嵃，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试王导这部戏吗？”

        程嵃摇摇头，温柔地看着她，希望她可以放松下来，不要一直紧绷着自己。

        许安安自顾自地说道：“因为我真的好羡慕戏里的女主角呀，她和我一样，有很不幸地家庭。

        但她真的好勇敢啊，她拼尽全力去实现梦想，最终成为了名扬天下的舞蹈才女。

        最重要的是，她从未丢失过自己！”

        许安安：“我六岁以前和外公生活在一起，特别快乐，比现在有你陪伴还要快乐一点哦！

        后来我的生母，就是电视剧里那种，总被称为小三想上位的女人，她带走了我。

        小时候把我丢给外公，不闻不问，却在我六岁时带走我，我想可能是我还有一点利用价值吧，毕竟我是她上位的筹码。

        她一心想将我培养成大家闺秀，想让许家人接受我，然后顺理成章地接受她。

        你说，她是不是很可笑啊，妄想将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最终还不是落得个人财两空。

        她逼我学跳舞，逼我学钢琴，逼我学各种礼仪。

        但她哪知道，这对一个光着脚丫子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的女孩有多难。

        其实我不是没有舞蹈功底，程嵃，你知道嘛？我跳舞是拿过省奖的。

        但我没法为我自己跳舞，我一跳舞，满眼是她。

        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不停地在强调：许安安，你不能失败，你不能不当第一名。

        否则，我将获得无尽的谩骂以及满身的伤痕。

        程嵃，你知道我有多可笑吗？

        我每次练完舞，只有将舞鞋藏在角落里才会安心，好像有它在，就会有双眼睛一直盯着我。

        你知道竹条抽在胳膊上是什么感觉吗？一道一道的，生疼生疼的。

        我有时候在想啊，我到底是不是她亲生女儿呀？哪个母亲，会对女儿这么狠呀？

        我受了伤，从来都不会哭出声，因为我知道，懦弱只会换来她的变本加厉。

        那时的每个夜晚，我的枕头上都被大片大片的打湿了，因为我不敢在人前哭。

        程嵃，你知道吗？

        跳舞对我来说，真的还挺可怕的！

        但我就是不甘心，凭什么我征服不了这个角色？

        她可以不丢失自我，乐观成长。我凭什么不可以？

        我也可以的！程嵃，你说是不是呀？”

        许安安说完，眼泪已经布满脸庞，如洪水般止不住。

        程嵃轻轻将许安安的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静静地听她说话，听她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我也可以呀！”、“你说是不是？”。

        哭着哭着，许安安哭累了，靠在程嵃肩膀上睡着了。

        程嵃扭头看着她，只知道她是千金大小姐，有些公主病。却不知道在那些标签的背后是这样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越了解她，越舍不得让她受到伤害。程嵃甚至在想，tm的报什么仇，能一直陪着她不就好了吗？

        但想到因为破产远逃他乡的父亲，想到追赶父亲而走失妹妹，想到老小区孤零零的母亲，他知道他这个想法过于自私了。

        就算不为了亲人，为了那些会遇到同样遭遇的人，他也不能放过许旭阳。做坏事的人就该绳之以法。

        许安安突然打了一个喷嚏醒了，唾沫喷了程嵃一脸。

        许安安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程嵃还来不及嫌弃，脖子疼得他倒吸冷气。

        许安安不厚道地笑喷了，替程嵃捏了几下肩膀。

        程嵃笑着调侃道：“刚刚可是有人和我炫耀她从小就会跳舞，可会跳舞了。总听他们说，你练舞的样子很惨，今天我倒想看看能有多惨。”

        许安安被噎到，打了他几下，脱口而出：“跳就跳，谁怕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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