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70年代知青爹

“哎哟，不得了啦，牛棚塌了，庆来他爹被砸死啦！”

        乐婶子一嗓子嚎来了半个村的人，老老少少一大帮子一窝蜂似地，从倒塌的牛棚里拽出一个人，七手八脚地帮他清理着身上的木屑和牛粪。

        “让一让，让一让，水来喽。”大队书记手提一大桶温水，“哗”地一下全泼在了庆来他爹身上。

        周围的人顿时如惊弓之鸟般四散开来。他们只有一件棉衣，可不能被弄湿了，不然就只能滚回窝里躺着了，不等衣裳晾干别想出门。

        书记一连泼了好几桶水才勉强把人清理干净，他扔掉水桶蹲到安清晏跟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他抬起头不乐地对乐婶子说：“咋说话呢，人气儿足着呢，你咋能嚷嚷他死了。”

        乐婶子嘿嘿一笑，尴尬地挠了挠头：“俺这不是被吓坏了嘛，他臭烘烘地躺在地上，俺还以为他被横梁砸死了。”

        “砸不死，那木头又没多重，估计是被牛粪臭晕了。”她男人在她身边感慨道“城里娃娃就是娇嫩，难为他还愿意来牛棚干活，怪不赖的。”

        “干活？嘁，你把他想的太美了，他安清晏要是会干活猪都会打鸣儿了。”乐婶子撇撇嘴，语气里充满了嫌弃“八成又来偷鸡蛋了，五大娘家的老母鸡最近不知咋了，总跑到牛粪堆里下蛋，这小子肯定是嘴馋想偷蛋吃，结果棚塌了，他被埋进粪堆里了。”

        不得不说，乐婶子真相了。

        “庆来娃子呢，快把你爹抬进屋里，别把人给冻坏了。”乐婶子扭头向身后的人堆里招呼道。

        从人堆里钻出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来，他上身穿着一件破旧的薄棉袄，脚下蹬着双草鞋，红彤彤的脚丫子被冻出了好几个冻疮，正往外淌着脓水。

        或许是常年劳动的缘故，他虽然长得瘦小可力气却一点也不小，一路拖着他爹回了家。到家后他又出来了一趟，把他爹掉在半路的一只破棉鞋捡了回来。

        就在他出去捡鞋的时候，原野悠悠转醒了。

        “阿嚏！”他醒来后立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急忙忙地呼唤系统“小宝，臭小宝，你把你老子传送到哪里了，怎么会这么冷啊？”

        他话音刚落，脑子里就响起了系统萌哒哒的小奶音：“爸爸，这里是70年代的夹子沟哦，你现在的身份是下乡的知青，名叫安清晏。”

        他说完后又贱兮兮地加了句：“还有，小宝不臭哦，爸爸你才是臭臭的。”

        原野在自己身上嗅了嗅，果然有股说不出的怪味，又臭又酸又带点咸，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不过他在乎的不是这个，而是——他为何全身上下光溜溜的？！

        “我衣服呢？谁非礼我了？！”原野惊恐地摸向自己的菊花，生怕它已惨遭□□。

        还好，它还好端端地含苞待放着。

        原野松了口气，开始向系统讨要这个子世界的信息。

        他原本是元宇宙最牛人事单位“渣渣改造局”的一名技术人员，应上级要求独立研发出了一个新系统，专门用来改造元宇宙下辖的各个子世界里的渣爹。

        出于安全考虑，上级决定让他这个开发者先进行一些临床试验，亲身体验一下系统的稳定性，顺便再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进或者添加的。

        等他试验完毕，确认好系统的安全性后，他们就准备着手大规模派遣人员去执行任务了。

        原野明白这次试验的重要性，因此在试验开始前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世界就这么惊悚，他居然浑身赤果果地，身上还满是可疑的红痕。

        “爸爸，我把资料发给你啦，你闭上眼睛就可以浏览啦。”系统萌萌的声音再次响起“由于时空虫洞的限制，信息传输的时间可能会有偏差，爸爸不要着急哦，我会一直陪着你哒。”

        “好的，谢谢小宝。”原野闭上眼睛，等待接收资料。

        一秒，两秒，三秒。

        “叮——资料讯息已到位，请宿主接收。”

        原野的脑海中飞速刷过无数页密密麻麻的信息，这就是绑定系统的好处，他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读取大量信息，速度堪比印刷机。

        等他获取完这个子世界的全部信息之后，安庆来正好提着他的那只破棉鞋进屋了。

        见到原野后，他吓得缩了缩肩膀，小声说道：“爹，你的棉孩。”

        原野看了看安庆来手里破烂却厚实的棉鞋，又看了看他脚上踢踏着的那双薄底草鞋，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苦啊！

        身为能被系统捕获的渣爹，安清晏着实渣得没边了。

        他原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人，名为知识青年，其实就是个在城里游手好闲的混混。当年随着大部队下乡后，他没几天就受不了了，仗着皮相好把人家单纯善良的村花拐到手了，第二年就有了孩子，就是安庆来。

        可怜村花一个人要挣一家子的工分，为了养活安清晏连月子都没敢坐，生完孩子就下地干活去了，结果没两年就累出了痨病，才二十岁就撒手人寰了。

        安清晏一看没软饭吃了，立马就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孩子身上，动不动就打骂安庆来，骂他是克死娘的小畜生，逼他干活给自己挣饭吃。

        可安庆来才两岁大，连他骂的什么都听不懂，怎能养活得了他呢？还是村里人见孩子可怜，每家每天给他们送口饭，这才没叫这爷俩饿死。

        安庆来是个懂事孩子，不想白吃人家的饭，有空就去帮人家干活，不管什么脏活累活他都干，愣是把全村帮了个遍，把村里人感动得不行，直夸他像娘了，都是叫人心疼的好孩子。

        可惜安清晏却长了个铁石心肠，对儿子的辛苦无动于衷，就连回城里的时候都没带他，怕他拖累自己的下一段姻缘。

        安庆来就这么留在村里吃着百家饭长大。他头脑聪明又有志气，一心想去城里找他爹，因此学习格外用功，二十出头那年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建国以来的第一位大学生。

        这时候，多年不见的安清晏找来了。安庆来以为他还记挂着自己，激动得泣不成声，结果安清晏哄他交出录取通知书后就偷溜了。

        原来他在城里又组建了一个新家庭，还生了个小儿子。可惜小儿子成绩不行，根本考不上大学，他正发愁着就听说村里的大儿子考上了，还是京城一所很不错的学校。

        安清晏动了心思，想让小儿子顶替安庆来去上大学。他想的很简单，反正都是他的儿子，谁去上都一样。至于安庆来失去入学资格会怎样，他完全不关心。

        安庆来就这么被亲爹骗走了一辈子唯一一次翻身的机会，多年后他虽然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打拼出了一番事业，可这件事一直在他心头梗着，每每回忆起便痛彻心扉。

        如果他没有被夺走入学资格，又何至于拼了一辈子才混成工地小老板，还累出了一身的病。

        而那个顶替他入学的弟弟，就算拿到了名校录取书也依然不争气，大三那年就因为打架斗殴外加挂科过多被学校开除了。

        安庆来临死都没能咽下这口气，他的灵魂迟迟无法平息怨气，也无法重新投胎，这才被系统锁定，顺着他捕获到了安清晏这个渣爹。

        只要能逆转时空，成功改造安清晏，平息安庆来的怨气，他的灵魂就能再次进入轮回，子世界的质量就能维持恒定。

        这，就是渣渣改造局存在的意义。安抚怨灵，让物质归于稳定。

        如果怨灵过多，子世界就会质量失衡，濒临崩溃。当崩坏的子世界超过一定数量，就会威胁到元宇宙的安全。

        所以，渣渣改造局还有一个花名，叫怨灵安抚局，这才是它的最终目的。

        既然原野来了，那么就不可能再让安庆来过苦日子。他慎重地思考了下以后的出路，结果发现还是得从挣工分开始。

        不过不要紧，最迟还有一年他回城里的路子就打通了，这回他不会再丢下安庆来了。

        “庆来，还有干净衣裳么？给我再找一套。”原野模仿着安清晏的语气吩咐道。他不能一下子转变太多，不然安庆来会起疑的。

        安庆来摇了摇头：“没了，就那一身，我还没洗干净呢，等洗好晒干了才能穿。”

        他怕他爹再借机骂自己，又连忙说道：“爹，我给你烧点热水擦擦身子吧。”

        他爹最爱干净了，他知道。

        原野想起身上隐隐约约的臭味，忙不迭地答应了。

        他没好意思让安庆来帮忙，自己拿毛巾把全身擦了一遍就又钻回了被窝。这鬼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安庆来替他洗好衣服便打算回自己的柴房睡。安清晏嫌弃他，不肯跟他睡一个屋，哪怕明知道柴房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照样还是把儿子赶了过去。

        安庆来在麦秸堆里一睡就是好几年，早已习惯了，他觉得还挺暖和的。

        可原野却没办法习惯，他叫住了安庆来：“我今天害冷，你过来跟我一块睡，帮我取取暖。”

        安庆来从不违背他的话，他爹一说他立马就爬上了炕。

        由于安清晏爱干净，安庆来为了讨好他总是打扮得规规矩矩地，衣服虽然破旧却一点也不脏，身上也是干干净净地，看得原野更加心疼了。

        这孩子，太瘦了，简直可以本色出演白骨精。瞧那一根根肋骨突兀地，仿佛只裹了块皮在上头。

        在从未感受过的温暖的包围下，安庆来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原野抚摸着他小小的脑袋，思索着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

        至少，得先想办法把孩子喂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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