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去的男友忽然开始攻击我

得知男友死讯时我正在吃早饭，下一刻，涂着黄油的那侧面包就径直落在了地面的木砖上。

        比起心疼英年早逝的男友，此刻我更心疼那片掉在地上的面包。

        乔瑟夫·乔斯达，也就是我那倒霉蛋男友的死并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本来我们对于彼此的人生就该是过客。不像绅士的他和不是淑女的我，我们俩本该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只是在命运的作弄下偶然相交，最终还是会回归平行的状态。

        但出于一丝人道关怀，我还是按照家乡的传统找了块香樟木给他刻了个牌位，因为这家伙没有字号，和我也不是夫妻关系，所以我刻的那是相当潦草，只有最下方那句不中不洋的祝您含笑九泉看起来工整些。总之这幅牌位不管从哪个角度上看都不能摆进神龛。

        四月份，我和乔瑟夫那家伙的祖母在餐厅见了一面，会面上我们激烈地谈起了这家伙曾干过的蠢事，像是大胆揣测祖母和友人的关系，载女友兜风的时候和女友一起双双坠进田里，和女友遇到抢劫犯的时候跑得比女友还快……

        不过说完这些后，我们又不得不承认乔瑟夫的确是个天才。就连准备放下他开启新生活的我心中都升起了一抹惆怅。

        艾莉娜女士告诉我他们明天会在墓园进行对乔瑟夫最后的告别，请我务必前去参加。

        “那孩子是打心底里喜欢你的。”我扶着艾莉娜女士走出餐厅，临别前，她抽出手帕擦去眼中若有若无的泪光，握紧了我的手掌。

        我当然会去，但现在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告别艾莉娜女士后，我就赶回家把被子里属于乔瑟夫的牌位掏出来，匆匆忙忙奔向了电影院。

        他去墨西哥前曾答应我会在今天陪我去电影院看一部新上映的恐怖片，鉴于他暂时没有对我撒谎的前科，我很是认真地提前计划好了今天的行程，只可惜他没再回来。于是我发誓再也不相信这家伙的话，哪怕他说得再好听。

        我买了两张靠前的票，在周围人不解与诧异的目光下抱着乔瑟夫的牌位走进了电影院。由于这部电影实在小众实在猎奇，放映厅里的观众并不多。我找到位置坐下，安置好男友的牌位和可乐。

        “请问这是？”

        电影尚未开始，影厅里亮着明晃晃的灯光。坐在乔瑟夫牌位领座的男人这么问我，他长了一张相当风流的脸蛋，发色也是我钟爱的金色，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或许应该把乔瑟夫的牌位敲碎，然后坐到那位男士的身边美美开启下一春。毕竟这家伙也一样，哪怕已经有女朋友了，在街边看到美女的时候也还是会多看一眼。

        “我已过世的男朋友的牌位。”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难过一些，声音听起来颤抖一些。但与外貌相反的是我的内心，我已经想好了下一个人设，因为失去男友而郁郁寡欢的超绝大美女，没有人能拒绝深情的大美女！没有人！

        男人有些尴尬地垂下眼眸。

        “不好意思，我冒犯了。”

        “没事的，我们总要学会放下已经离去的人。”我掏出风衣里的手帕，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睛。我可不会为乔瑟夫流泪，同样，他也不会为我流泪。

        就在此时，我座位的靠背突然毫无规律地剧烈颤抖了起来。我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在电影院被后排疑似患有多动症的观众踢过靠椅的经验，当下就翻了一个白眼，在脑海中找好词汇，转头准备和那位踢我椅背的幸运观众对狙。

        深蓝色工字背心，咖啡色夹克，包裹着呼之欲出的肌肉的黑色皮质手套……我难以置信地抬头，果不其然撞进了一双橄榄石色的眼眸中，他脸上还带着笑，就像在说【哈哈哈，妄图出轨被我抓到了，好好准备后事吧】。

        我死去的男友忽然开始疯狂攻击我……的椅背。

        金发男人以为我不敢挑衅他，便开口为我打抱不平。谁知我“死而复生”的男友单手撑着椅背，在众人看热闹的视线下跳到了那本该放着他牌位的座位上，并因我那不该有的怜悯心而被立着的香樟木牌位而被狠狠攻击了臀部。

        “喂，你这女人在座位上放了什么？”他高抬起右手臂，左手捂着被重创的屁股，表情狰狞。

        这实在是太好笑了，我用尽全力压住上扬的唇角，悄悄偏开了视线。

        “这是她男朋友的牌位。”

        更好笑的是金发男还一本正经地对乔瑟夫这么解释道。饶是一向机灵的乔瑟夫此时也搞不清状况。

        “你该不会在我走的几个月里交了新男友了吧。”他面色怪异，本就偏棕的肤色此时更是黄里透黑，仔细看也许还透着点绿。

        我指了指他手里裂成两半的牌位，示意他好好看看上面的文字。

        所幸影院在他准备和我争执前陷入了黑暗。

        “好好看电影，不要打扰到大家。”我微微起身冲着他的耳畔轻声说道。

        他死死地抓住了我搭在扶手上的手腕并俯身在我耳边咬牙切齿地警告我离开这里有我好受的。

        可我向来活在当下，便不在意他所谓的威胁。

        也许电影太恐怖了，我的眼前竟然浮起了水雾。

        “你这家伙怎么还哭了呢？”走出电影院时，我忍不住蹲在了人行道上大声哭了起来。乔瑟夫从我口袋里掏出手帕，拉开我捂着脸的手胡乱在我脸上抹了抹，语气里带着些许无奈。

        我使劲推他的手臂，但还是输在了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差上。

        “妆都要花了！”我冲他吼了一声，这一声把蹲在我面前的他吓退了两步。

        “太久没见到我，惊喜地想哭是不是？”他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又凑到我面前。

        这次的距离那是相当的近，我甚至能看清他青金色瞳孔里我的身影。也许是因为蹲太久的缘故，我一下子就重心不稳向后倒去，所幸这家伙还有些人性，在我摔倒前扶住了我的腰。

        “你的下一句话是：电影太好哭了！”

        “电影太好哭了！”

        我们俩的声音几乎同时在这响起，路过的人们都纷纷看了我们一眼。

        “哼哼，那可是恐怖电影，承认吧，你就是太久没见到我高兴哭了。”他一边说着臭屁的话语一边扶起我。

        街边黄澄澄的路灯在夜里充当着太阳的角色，尽职尽责地向四周投射着带着暖意的光，我跟着乔瑟夫没头没脑地在纽约街头乱窜。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给我立牌位，我答应了你的事有哪次没做到吗？”

        “艾莉娜奶奶告诉我你死了。”

        “蛤？！”

        “你知道吗？在我们国家有句古话，祸害遗千年，所以我想了想你大概没个千年也不会死。”

        “那你还给我立牌位。”他气笑了，抓着我的手又紧了紧。

        我们在一辆摩托车前停下，我一看是摩托车就吓得后退两步，颤巍巍地抬手指着他。

        “你就是骑着它来的吗？”

        我还记得坐在他后座一脚驶进田里的故事。

        “有什么不行的嘛，哪次我没让你完完整整地回家去？”

        他说的没错，那次事故里受伤了的只有他。跌进田野里的时候，他把我死死地抱在了怀里，自己的后背却重重地敲在了田埂上，在医院里呆了一个星期。那次遇见抢劫犯也一样，因为他跑得比我快，嘴上也比我还会说，最后那些抢劫犯直直略过了我，追向了他。

        但这和我不坐他的车没有关系。

        “要么我来开，要么我们走路回家。”我告诉他。

        “行吧行吧，不过你真的会开摩托吗？”

        我用行动告诉了他我可以，狂风呼啸中，他抱着我的腰，在我耳后喊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

        “在那次田野事故后！”我大喊道。

        我并没有回头，风会把我的话传到他耳中的。

        我们俩在纽约金色的夜晚里一路疾驰，那一刻我承认，我的的确确爱着后座的这个男人，得知他死讯后的每天我都活在他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呼吸的幻想中。

        他爱耍小聪明，臭屁又自大，世界上所有的定律都没办法束缚他，他荒唐得要命，但正是他给予了我独一无二的荒唐浪漫。

        我想我未来大概还是会和他一起继续荒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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