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瓶中之花

　　暮色四合，小小的院落里寂静极了，只有偶尔风过，吹得屋前大树上的铃铛叮叮作响。

　　阿芜乖巧地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等离歌回来，虽然她已经很饿了，可看不到离歌，她一点都不敢乱动。

　　离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阿芜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一瞧见他，阿芜欢喜地跑了过来，她毫无顾忌地搂住离歌的腰，抬起头来，眨巴着一双晶亮的眼睛，软糯糯地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离歌向来不喜欢有人触碰他，此刻皱了眉头，冷声道：“松开！”

　　阿芜一点都没有被他吓到，立即松开了手，她低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片刻后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轻声问道：“我能进屋去吗？外头有点凉。”

　　这个时节白日里燥热，夜里凉快了些许，离歌这住处又靠近山边，日落之后寒意更甚。

　　阿芜本就身子不好，身上也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裳，离歌离开之后她就一直坐在台阶上等着他，压根就没想起自己已是手脚冰凉了。

　　离歌没有一丝怜悯，倒觉得她傻，颇是恼怒道：“你自己进屋就好，何必问我。”

　　“我……”阿芜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转瞬又笑了起来：“知道了。”

　　阿芜却没有动，漂亮的一双眼眸只盯着离歌看。

　　“怎么还不走！”

　　阿芜犹豫了一下说道：“屋里黑，我能牵着你的手嘛？”

　　听到这样的要求，离歌顿时发觉这个女人太麻烦了，胆胆怯怯的，完全不是他心中的模样。

　　微风浮动树上的铃铛，清脆的声音引得离歌瞧了一眼，此时天色已晚，周遭本就一片昏暗，那银色的铃铛在夜里更添了一丝孤寂。

　　离歌缓步走向屋里，也不曾管衣裳单薄的阿芜。

　　阿芜看着离歌进屋去了，也小步跟了过去，屋里烛火亮起的时候，阿芜回首望了一眼树上那用红绳系着的铃铛，下一刻就迈进屋里去了。

　　阿芜依旧睡在之前的房间，看到离歌要去另一边睡，一直抿着的嘴唇还是动了动：“离歌……”

　　“什么事！”离歌很是不耐烦地问道，要是受人之托，他真是不想管这个话多的女孩子。

　　“你……你是我什么人呀？”这个事从她醒来之时就想问，只是后来忘记了，离歌又出去了，也就没了机会问。

　　离歌离开之后，她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淡定，其实她心里很是不安，担心离歌生气了，担心离歌讨厌自己……

　　可她最担心的就是离歌不要她了。

　　还好他回来了，离歌没有丢下她。

　　离歌不想与阿芜纠缠这些无聊的问题，他只道：“只管住下，别的什么也别问。”

　　模棱两可的回答，任是谁听了都会怀疑离歌，可阿芜却没有，只要是他说的，似乎就是对的，从没有考虑过离歌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

　　阿芜抿着唇笑着，还在为离歌能留下她而高兴。

　　离歌看着她开心的模样，没有多少欢喜，他蓦地吹灭房中的烛火，一瞬间房间里就漆黑一片，来不及适应这突来的变故，坐在床上的阿芜嗓音颤颤地唤了一声：“离歌……”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直至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才知晓离歌已经出了房间。

　　房门外，离歌孤身而立，昏暗的屋子里偶尔能听见一两声虫鸣，皎皎月华流泻，透过细缝洒下那么一点光亮。

　　久久未动的离歌，忽地闭上他清亮的眼眸，细细回忆了今日自己的行径，觉得自己变得怪异起来，他为什么要对屋里的女人发火呢，这般不冷静，是从前没有过的。

　　就是此时，他仍觉得心烦意乱，看到阿芜的笑脸，听到她怯弱弱地喊着他的名字，他心里头就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冒出来。

　　他厌恶这个女人嘛？

　　离歌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个女人下了什么蛊了，只要与她有点关系，心总是平静不下来，甚至话多了起来……

　　对！今日的他似乎有些话多。

　　思及此，离歌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最反常的地方，他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冰凉。

　　回转身来，离歌盯着房门，手缓缓伸了出去，就在触及门的那一霎那，又缩了回来，幽暗的屋里离歌静静地站了许久，才缓步迈向自己的房间。

　　屋里的阿芜睡得正香，梦里似乎有什么开心的事，嘴角一直漾着笑意。

　　天明的时候，阿芜是饿醒的。闻到一阵香味，她直起身子，慢慢地爬下了床，睡眼惺忪地披了一件衣服，缓缓地往屋外走去。

　　走到桌边的时候，余光瞥见桌上小小花瓶，那素净的瓶中横着一枝桠，小小的花儿含苞待放的，可爱极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点了一下，眼角眉梢透着欢喜。

　　离歌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阿芜在傻傻地看着花瓶，整个人笼在一片光芒之中，如玉的脸庞上噙着笑意，细白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花枝。

　　有那么一瞬，离歌也有些愣神，可很快他又恢复往常，冷冰冰地说道：“吃饭。”

　　听到离歌的声音，阿芜微一偏头，笑意盈盈地看向他，朱唇轻启：“离歌，你摘的花真好看！”

　　离歌未料及她注意到这事，本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轻易地堵在了喉咙里。

　　目光落在那花枝上，离歌出神地看着瓶子里的花，不过是一枝毫不起眼的小花罢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离歌，你是每日都为我换花了嘛？”阿芜笑着问道。

　　听到这话离歌的目光一凝，花瓶里的花他每日都按时换的，从来不留花过两日。这个一直不为人知的习惯，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曾在意了，不想这个姑娘却注意到了。

　　“你很喜欢？”良久之后离歌偏了头看向窗外低声问道。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

　　阿芜抬起头来望向离歌，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欢喜开口道：“很喜欢！”

　　阿芜说话的那一刹那，整个屋里亮堂了起来，离歌那冷冰冰的面庞似乎柔和了几分，他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只生硬地说了一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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