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丫鬟命运

　　一连数日，冬岫每每都准时来叫沈盈盈，拖着她去学这个学那个。学不好，冬岫还会拿个竹棍打她手心，像极了书院里的夫子对待学生的模样。

　　有时她连饭也吃不上，夏澜瞧她辛苦，都会找些琐事支开冬岫，偷偷地给她带些吃食过来。

　　可怜她一个官家小姐沦落到这个地步，还不敢说冬岫一句不是。

　　瞥了一眼站在边上的冬岫，见她仍是冷着一张脸，沈盈盈很快地收回了目光。这都申时了，她还没有吃上一点东西，今天冬岫看得她紧紧的，夏澜也没找到法子帮她支开冬岫。

　　她到底是少夫人还是苦命的丫鬟呀！

　　“少夫人，别东张西望。”

　　冷冰冰的话惊得沈盈盈浑身一颤，她诺诺地点了点头，认命地继续看账簿。

　　日渐西斜，冬岫正要查沈盈盈学得如何，刘管家派了人来请冬岫，冬岫看了看沈盈盈，撂下一句：“请少夫人稍等片刻，冬岫回来再查。”

　　这是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嘛，沈盈盈感觉一阵绝望。

　　等冬岫一走，夏澜就溜了进来。

　　“少夫人，我就找了两个馒头，你先垫着，”夏澜低声说道，“我吩咐厨房准备了少夫人爱吃的饭菜，少夫人再稍微忍耐一下。”

　　看着夏澜手中的两个白馒头，沈盈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少夫人，你别哭啊，你好好学，过几天就会好的。”夏澜瞧着沈盈盈一哭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有好好学呀，可是要学的东西也太多了，还是冬岫管着她，真是度日如年啊。

　　“夏澜，你说我这苦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沈盈盈带着哭腔说道，“顾允城这个家伙天天不见人影，他何时才能管管冬岫啊，冬岫真得太可怕了。”

　　瞧着少夫人眸中含泪，楚楚可怜的，夏澜见了也是心疼，可少夫人的话，她却是不认同的。

　　冬岫虽是人狠了一点，可也是事事为少夫人着想，可叹少夫人不能理解，真让人伤脑筋，要是少夫人因着这几天的事就与少爷说冬岫的不好，该如何是好。

　　夏澜心里正是一番纠结，沈盈盈一点也没有看出来，接着问道：“夏澜，你说顾允城今天啥时候回来？”

　　这随意的一句话却是让夏澜心惊了起来，她胆颤地望着沈盈盈。

　　沈盈盈正啃着馒头，一抬头看见夏澜一副受惊的模样，惊得忙扔了馒头，正襟危坐了起来，嘴里头还念叨着：“成为顾家好儿媳，就一定要学好……”

　　见到沈盈盈这样，夏澜也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少夫人是以为冬岫回来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少夫人，冬岫还没有回来呢。”夏澜捡起被扔掉的馒头，用帕子包了起来放在怀里。

　　听得这话，沈盈盈僵硬的身子轻松了下来，可看着已经被夏澜收起来的馒头，她很想说一句：夏澜，那馒头还能吃！

　　终究只能想想，她是不敢说出口的，夏澜她们几个平素里对吃食都很讲究，像这样脏了的东西是绝对不会让她再尝的。

　　“哎，顾允城怎么还不回来啊？”吃不上馒头，沈盈盈望眼欲穿地看向窗外，眼巴巴地期盼着那个身影能出现，可廊下路边始终没有她想看见的人。

　　“少夫人，其实夏澜说句不该说的，”夏澜犹豫了半天开口道，“冬岫姐姐人真得挺好的，就是不太会与人相处。”

　　沈盈盈仰着头眨巴着眼睛瞧着夏澜，她不明白夏澜为何又夸起冬岫来了，看样子她们姐妹几个感情是真的好，天天都只夸对方好。

　　“冬岫有你这样的好姐妹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可惜我都没个像你这样的姐妹。”沈盈盈不无感慨地说道。

　　夏澜抿唇一笑，接着说道：“少夫人能明白冬岫就好。”

　　沈盈盈点了点头，又埋头去看账簿，夏澜也不打扰就出了屋去。

　　结束了一天的活，沈盈盈累得不想动弹，就连桌子上摆放的美食佳肴她也吃不下去，此刻恨不得躺床上就睡。可一想到今天所受的苦，她一定要撑到顾允城回来，和他好好说说她这几日的遭遇。

　　归宁回来之后，顾允城就整日里忙着家中生意，每天起得比鸡早，回来的也晚，这整整数十天她基本就没见过顾允城，今晚她要等到顾允城回来再睡。

　　红烛燃了又燃，沈盈盈靠着床头，眼皮却在打架，困得不行。忽地吱呀一声，惊得沈盈盈忙坐起来，向外探头。一看果然是顾允城回来，便乖巧地坐在床上。

　　“娘子还未歇息？”

　　“没有呢。”

　　顾允城听了却没有再与她说话，别无他法，她主动开口搭话。

　　“顾允城，做你的妻子太不值当了。”沈盈盈抱怨道。

　　“娘子这是怎么了？”顾允城回头问道。

　　还说！她这几天被冬岫盯得死死的，一步都不能踏出，每天看那些账本，头都大了。冬岫还要她对账本，处理往来的人情，还要熟悉各大家族……

　　越想越头皮发麻，天啊，她不是来当顾家少夫人的，就是来当丫鬟的呀！

　　她倒是不敢告冬岫的状，毕竟婆婆最是信赖冬岫，家中大小事务都是冬岫先处理再告知婆婆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冬岫是顾家的儿媳妇呢。

　　顾允城表面上与冬岫来往较少，可保不齐私下里有点什么，要是冬岫说她又懒又笨，她可没话说。

　　唯一可行的法子就是一哭二闹了。

　　沈盈盈突然放声大哭，行为举止似个小孩：“顾允城，你之前说不让我操心的，可现在我比在家里还苦了，我要回家！”

　　顾允城未料到沈盈盈这般举动，一时怔住了，片刻后才上前哄着：“娘子莫急，是谁惹你不开心了，你尽管说出来。”

　　得了他这句话，沈盈盈就将这几日冬岫细心教导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出来，顺便说了说自己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顾家媳妇，受着冬岫严格的管教，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天天睡不好还饿肚子。至于挨打的事，沈盈盈只字未提，她也清楚冬岫在顾家的地位，若是说得太严重，顾允城也不会信她的。

　　听完沈盈盈的一番哭诉，顾允城觉得不过是些小事。他不是个纨绔子弟，自小就被父母要求上进，也习惯了每日起早贪黑，根本不能理解沈盈盈的痛苦，他笑道：“娘子，这不过是些小事，你随意学着就行，不会也没事，反正冬岫会替你管着。”

　　沈盈盈一时止了哭泣，满是泪痕的一张脸上夹杂了微妙的神情，她直直地盯着顾允城，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什么来，可瞧了半天，顾允城依旧是那个温温柔柔的顾允城，神色间没有半分不对。

　　可想起他刚才提到冬岫，她心里莫名有些不痛快。

　　虽然冬岫不像春漪有点才艺，可冬岫管家的能力强，府中人人都敬佩她，就连刘管家也敬她三分，也曾听到过一些嘴碎的丫头说婆婆将冬岫看作亲女儿一般，一身所学样样都教她。

　　看样子顾允城也是很放心冬岫，摆明了是看不起她沈盈盈，觉得她没有冬岫厉害，就只能装个样子咯，这说出去得多难堪。

　　沈盈盈一扭头扯过被子就躺下睡了，再不说一句委屈的话。顾允城呆立在原地，不知这会儿是什么情况，只得小声喊道：“娘子？”

　　见沈盈盈一点动静也没有，完全不理睬他了，顾允城真真是一头雾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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