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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凑什么热闹?


“所有的极端与对立都告消失之处,即是涅槃。”

        ——黑塞

        一年的时间有多长?

        对于世上的每个人来说,一年的长短快慢仿佛都是不一样的。

        对于牛可清来说,这一年的时间像长了脚的妖怪,跑得特别快,溜地就不见了踪影。

        而对于古伊弗宁来说,这一年的时间像行将就木的老者,慢吞吞地,推它也不走。

        “古医生,你最近......好像每天都打扮得很帅啊?”嘴甜的小护士调侃他。

        这段时间里,“肛肠科一枝花”总是把自己装扮得很体面,一双蓝眸子日日都闪亮发耀,害得大家总以为古医生是沐浴了爱河。

        古伊弗宁淡笑了下,颇为内敛地说:“谢谢。”

        旁边梁主任也搭把嘴,“古医生,谈恋爱了?还是因为最近晋升为副主任了,所以心情大好?”

        “没,只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回来,”男人垂了垂眼,蓝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恋爱......我倒是也想,不过,也不知道人家肯不肯。”

        梁主任震惊了,“不会吧?就我们古医生这颜值,只有你挑人,没有人挑你吧?”

        小护士连连点头,“对啊对啊,竟然还有不肯和古医生谈恋爱的人,难道是位天仙?可古医生自个儿就已经是天仙了啊。”

        梁主任跟小护士唱起了双簧,两个人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一唱一和地想要问个究竟。

        “那位天仙比我好多了,我还配不上他,”古伊弗宁说着,把拿出来看了一会儿的书签夹回书里。

        牛医生为期一年的援藏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但具体回来的时间......古医生是不知道的,他只能每天都将自己准备在一个最好的状态,等待随时见面。

        哪怕他前一晚睡得再不好,脸色再憔悴,第二天都会尽量将自己梳洗得像个人样,然后急不可待地去上班,盼望着能在医院见到牛可清。

        然后就是日复一日的失望。

        大家都只看到古医生光鲜亮丽的外表,却看不到他那颗极度干渴的心。

        想见的人还没回来,他便继续等,用失望和期待编织出一个又一个孤身的日子。

        *

        “哇靠,太美了!全是银白色的!”

        “再来爬一次雪山,不然回去后就见不到这么震撼的景色了。”

        “记住这片地方,记住这段日子,记住我们这段难忘的援藏时光!”

        爬上雪山的众医生们欢呼雀跃,自由地呼吸着雪山洁净的气息,大家笑着喊着,把灵魂都献给了这片壮阔的景色。

        皑皑雪山,比天幕中漂浮的云朵还要白,无人踏足过的空旷雪地就像一块纯白的幕布,留下了这群人的足迹。

        在这片纯洁如净土般的地方,牛可清深呼吸着,那些浑浊的心境已然变得明澈起来。

        天地间是壮阔的,白茫茫一片,雪峰上有明亮的尖顶,浩瀚的寂寥随着强风拂面而来。

        大家站于山川的这个高点上,心胸被全然打开,朝着四面八方呼喊着:

        “我要——暴——富——!!先赚一个亿!”

        “求求了,赐给我一个女朋友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想家了!!”

        “啊啊啊啊啊我想吃火锅奶茶炸鸡芝士蛋糕!!”

        “孩子他妈!你做菜太难吃咯——!!”

        山谷里隐约传来一些悠长的回音,把所有人冻结的灵魂都给化开了。

        牛可清觉得好玩,也跟着他们大喊:“晚——上——好——”

        他在这高耸巍峨的雪山之巅,遥遥地呼唤着心爱之人的名字,心里却不再是那种狂教徒般的执迷,反而释然了。

        对于那个人,他还是很爱,对他们的过去也仍怀有回忆,那份爱足够清晰,只是那些曾经疯狂而偏执的瞬间,已经渐渐变淡。

        人活着,就是得为自己而活,爱再重,也不是生命里的唯一。

        男人的心里有一种新生的希望和阔达。

        旁边的同事觉得有趣又奇怪,便问他:“这大白天的,怎么就晚上好了?”

        牛可清大笑着伸伸懒腰,“因为,我现在心里想到的,就是这三个字。”

        群山如黛,晨光和煦,男人俯瞰着下界的大片荒原,辽阔得像一张厚重的毛毯子,沟壑挨挨挤挤,被遮盖在轻轻飘落的雪罩里。

        好美,世界好美。

        所有求而不得、自怨自艾,都只是不值一提的感情垃圾而已。与美丽的世界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上帝总能让迷失的人找回自己。

        过去的一年里,牛可清就像走过了一条漫长的隧道,过程黑暗且窒息,于是他努力地往另一个方向逃,就那样跑啊跑,迎着风,直到冲出隧道的出口,豁然开朗。

        或许,出口会有个人在等着他,或许没有,但......那又怎样呢?他已经不是进入隧道前的心态了。

        世界之大,他终于饶过了自己。

        *

        深冬流逝,时光荏苒。

        市立医院,肛肠科室内。

        古伊弗宁刚看完病人,边拿杯子接水喝,边嘱咐着小护士:“你待会儿把手术同意书拿给病人签了吧,7号病床那位,最快的话,下午就能给他做。”

        男人忙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过,累得不成人样了。

        “好嘞,”小护士表示收到。

        古医生看了看备忘录,又说,“顺便帮我去梁主任那里拿份报告,你就跟他说,是我前天给他的那份。”

        小护士挠头:“可是梁主任不在,他去楼下凑热闹了。”

        古伊弗宁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润润喉咙,问:“凑什么热闹?”

        小护士眨眨眼:“你不知道吗?援藏医师们今天回来了。”

        “咚”的一声裂响,男人手里的水杯摔了。

        在地上溅出了折光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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