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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何德何能


“那种使我们觉得像安睡在神的怀抱中一样的幸福,并非激情的幸福,只是去掉枷锁、打开镣铐的幸福。”

        ——伽利特

        深冬不觉间迈开了步子往前走,初春便紧跟着,来得急匆匆的,时分却恰好,应了某些人春意盎然的心扉。

        然而,初春有惊雷。

        “你是时候该从曲嘉文家里搬出来了吧?”

        “我在他那儿住得挺好的,为什么要搬?”

        初初迈入热恋期的两位医生发生了第一次矛盾,在无法调和的边缘跃跃欲试,像一对因生活琐事而吵嘴的小两口。

        “我是怕你在那姓曲的家里住得不习惯,”古伊弗宁先礼而后兵,好声好气地劝牛可清。

        对方倒觉得这问题不需要太执着,“我住得挺习惯的,我和嘉文从大学起就是室友,我俩生活习惯很协调。”

        这话非但没有扑灭古伊弗宁的怒气,反倒火上浇油,让男人那一双蓝眸子里海浪汹涌,乌压压阴沉沉。

        牛可清摸摸男朋友的手掌心,哄他:“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但我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嘉文他......和我一样,都是bottom。”

        古伊弗宁深呼吸,调整自己内心冉冉升起的火焰,“姓曲的每次见了我,都说他能为爱做一。”

        牛可清:“......”

        曲爷挑拨离间的能力不是一般的牛掰,每回都能把古医生气炸肺,再这样下去,古医生迟早成为一个移动的老陈醋生产工厂。

        “他就是故意跟你过不去,”牛可清不肯让步,他实在不想搬,“嘉文那里交通方便,上下班节省时间。再说了,我交了房租给他,最起码也得住满这个月。”

        “房租多少?我补给你,两倍、三倍、十倍!你马上搬出来。”古医生财大气粗,好好一个窈窕绅士忽变包养金主。

        牛可清为难道:“我哪那么快找到房子。”

        “那什么,”古伊弗宁以拳头抵住嘴巴,假装不经意地说:“你可以先住来我家,你以前也住惯那个小区。”

        牛可清挑挑眼眉,饶有兴致地问:“哟,古医生,你这是在邀请我同居吗?”

        “反正你不许跟曲嘉文住,必须得搬出来。你不搬,我就把姓曲的那房子给炸了。”

        “恶霸,玩恐吓啊?”牛可清对他这种恶劣的威逼手段感到很是不耻。

        古恶霸一秒怂,拿牛可清的手在自己脸上蹭来蹭去,像条癞皮狗一样撒娇,“您就搬嘛,我义务给你当搬运工。”

        牛可清只要一看见那双蓝盈盈的漂亮眼睛,就觉得自己压根无法拒绝,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没了辙,败下阵来:“行行行,周末就搬,行了吧?古大爷。”

        *

        到了周末,古伊弗宁一大早就勤劳得像只工蜂,还叫来了搬家公司,帮着牛可清把窝挪到了自己家里。

        “可清别走——!!!”

        曲嘉文趴在自家门口,死死地抱住牛医生的大腿,可怜兮兮,芙蓉泣泪,不舍得自己的好兄弟被那只老狐狸拐走。

        最后被古医生一脚踹开。

        搬家的这天晚上,劳碌一天的他们双双累得筋疲力尽,牛可清走进古伊弗宁的房间,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这是他今晚即将睡下的地方。

        床、壁灯、新的床上四件套,居家的气息扑面而来,是古伊弗宁为了迎接爱人的到来而筑好的巢,真是既熟悉又陌生。

        牛可清很是感慨,以前的他曾无比奢望自己能成为这房间的常住人口,却求而不得,没想到,现在自然而然地就住了进来。

        世事真是变换,谁能想到昨日种种,会演变成今日的景象呢。

        男人弯了弯嘴角,拿起衣服走进浴室洗澡,舒适的热水从头浇到脚,洗去了他一身的疲惫。

        另一头,古伊弗宁拿了衣服去别的房间洗澡。

        不过洗澡前,他先在客厅做了两百个俯卧撑和仰卧起坐,给全身上下的肌肉充充血,好让自己的身材线条看上去更明显一些。

        开始了,这个男人他又开始了!

        心机与骚气并驾齐驱。

        洗完澡出来,古伊弗宁故意没有穿睡袍,而是将一条白色的大浴巾围在腰间,还特地将浴巾扯下一点,将掉未掉地遮住重要部位。

        男人紧致的肌肉线条恰到好处,完美的腹肌浑然天成,光洁的肌肤上贴着一层薄薄的水珠,反射着晶莹的光泽。

        性感!火辣!诱人!

        他一走进房间,牛可清也正好从浴室里出来,两人的目光一下就对上了。

        彼此静默地相视。

        古医生裸着精悍的上半身,腰侧的人鱼线流畅地汇入正中间的凹槽,水汽裹挟着骚气一通氤氲,有种即将要下海的既视感。

        而牛医生呢,他身穿一套深灰色加绒睡衣,丝毫没有美感和时尚元素,但胜在保暖,脚上还套了双毛茸茸的老年棉拖鞋。

        古伊弗宁:“......”

        牛可清:“......”

        在浓重的尴尬之下,他们的目光彼此扫视,像一道激光把对方从头扫到脚。

        看这阵势,明显是一个打算在床上激战三百回合,一个则打算开启早睡早起身体好的养生模式。

        “牛、牛爷爷?”

        “欸、欸......”

        古医生一双瞳孔剧烈地震,吃惊地看着牛可清这一身溢出来的地气儿,问:“您这架势......是要抱个保温杯去泡脚吗?”

        牛医生脸上直发烫,“在藏区呆一年习惯了,那里昼夜温差大,我又畏寒怕冷,晚上一般都穿得挺保暖的,怕冻着自己。”

        古伊弗宁不知该怎么接,将腰间的浴巾扯上了一点,双手默默地抬起又放下,竟然有点想捂胸。

        牛可清挠挠鼻尖:“那个,你......身材保持得不错。”

        古伊弗宁抿抿唇:“毕竟,我......时刻准备着。”

        两个人再次陷入无言以对的尴尬:“......”

        沉默半晌,古伊弗宁虽然无奈,但还是走过去,拿起牛可清搭在脖子上的毛巾,用毛巾轻轻地帮他擦起了头发。

        他将白色的毛巾覆在牛医生湿漉漉的头顶,手指有时会扫到男人柔软的发梢,指尖的痒意就像一串电流,通过整条手臂钻到了心脏里。

        五分钟后。

        古医生就给人擦个头发,差点把自己给擦硬.了。

        下腹的火越烧越旺,他忍得有点牙臼打颤,然后往下一瞥眼,看见牛可清那件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老年睡衣......

        火便下去了一点。

        再一瞥眼,他又看见牛可清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有那不时滚动的性感喉结......

        妈的,火又燃起来了。

        古医生怀疑自己是个煤气灶。

        帮牛可清把头发擦干后,古伊弗宁像个黄花大闺女一样坐在床边,姿态一动不动,殊不知那颅内正进行着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忽然,他像根弹簧一样弹起来,走出房间,牛可清把他叫住:“你去哪?”

        古医生有点憋屈地说:“出去客厅透透气。”

        男人很乖地走去了客厅,自己在沙发上静静打坐,闭目凝神,清心寡欲,以缓解那些蠢蠢欲动的“麻烦”。

        他再进房间的时候,牛可清已经躺上床了,他以为牛可清睡了,便静静地把灯关上,轻手轻脚地上床。

        没想到一躺上床,牛可清就抱住他,红着耳朵尖,轻声问他:“你......很想要吗?”

        如果爱人想要的话,他是一定会给的。

        “我会等到你主动说愿意的时候,再做,”他轻轻地吻了吻牛可清的唇尖,像小鸟啄过枝上的小松子,克制又温柔。

        牛可清主动吻他,他便覆身在牛可清之上,双手托住牛可清的颈脖,柔软地去含他的嘴唇和舌尖。

        一年多了,他们第一次同床而眠,两个人盖着同一张被子,相互用体温暖和着对方。

        睡前,这两位男士进行着再平常不过的闲聊,各自讲了些生活里的繁琐小事,却不觉得枯燥。

        “今天我遇到一个旧病人,上次见他大概是两年前了,”古伊弗宁说,“我发现他比以前老了很多,他的伴侣也老了很多。仅仅是两年而已,人的变化就这么大了,你说两年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两年后?”牛可清想了想,“那时的你和我,大概......会多出两条皱纹?”

        古伊弗宁又将怀里的人抱得紧了些,牛可清离开了他一年,他真的怕了。

        这漫长的一年里,他总是在半夜梦到牛医生,醒来身边却没有一个可以抱住的人,那种悲凉和孤寂令他心有余悸。

        “人越老,衰老的速度就会日益加快,”他说,“所以人总会恐惧时间流逝。”

        牛可清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睡意渐渐袭来,迷迷糊糊地说:“时间算得了什么,只要我们在一起,永远永远。”

        古伊弗宁把牛可清抱得很紧,紧得骨头都在发疼,像一个得了创伤后遗症的人,迫不及待地抓紧可以令自己伤愈的灵药。

        他提着心吊着胆,生怕一觉醒来......这只牛就会又跑了。

        “以后别再一声不吭地跑了,”古医生的声音轻轻地,语调是极温极软,“要是以后我俩吵架,你再去个新疆内蒙古什么的,我上哪去找你?我告诉你,我活不了。”

        牛可清一句也没听见,他已经睡着了。

        古伊弗宁伸出一根手指,在牛可清的手掌上写了一个“古”字,喃喃道:“想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手心,以后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直到深夜,牛可清已经沉沉睡去,借着窗帘缝隙透进的一丝月光,古伊弗宁静静地注视着熟睡的枕边人。

        昏暗之中,他这目光独一无二的那般珍贵,全都赋予了眼前这张睡颜。

        他薄情、丑恶,似渣滓那般腐朽,而牛可清却一直温和着,柔情、一尘不染,像夜里照在他枕头边的洁白月光。

        他何德何能,能遇上这样一个人。

        目光再也挪不开,眼睛也不舍得闭上,他就只想守着牛可清,守着他一整晚,甚至是一辈子。

        愿将余生所有的深情和温柔都赠给眼前人。

        偷偷地,古伊弗宁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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