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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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窈葭目光透亮,神色坚定,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高了一些,“人这辈子,不怕立志,就怕不立志,浑浑噩噩的,稀里糊涂的一辈子就过去了。我不想,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我既然喜欢书法,以我这个年纪还想来学书法,就是为的可以有个名声,而不是寂寂无名,当个玩乐的事情。如果我真的是抱着这么想法,我完全可以找个老师在家里教我,何必费尽心思求到您的面前呢?您应该也知道,在行内您的性格一向以严厉著称,我如果不是想得清楚明白,下了足够的决心,那我来您这里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季明然闻言,深深地看了溥窈葭一眼,发现她神情不似作伪,说的很是认真,于是沉默了片刻,转身又回到刚才的屋子里,“你跟我来。”
溥窈葭见状在心里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她过关了!
最起码现在的季明然肯给她一个机会了。
她知道像季明然这种艺术家的想法有多拗,能肯给她一个机会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溥窈葭眉目上染上了三分笑意,跟着季明然进了屋子里。
季明然喊过来家里的佣人,小声地吩咐了几句,然后才对溥窈葭说道:“你很有你母亲的雄辩之才啊,当年我们一众好友里面,没有一个人说得过你的母亲。但是你却很不如她,她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扬名国际,成为一代名家,如果不是她执意要隐退,开宗立派形成自己独树一帜的风格也不是不可能的,有点可惜了。”
溥窈葭低声答应了,很多人都这么评价过她的母亲,那个天才女画家,认为如果她不是被爱情、婚姻、家庭所累,她的成就不止于此。可是溥窈葭却不那么认为,她记忆中的母亲,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的眼中心里只有彼此,谁也插不进去。
也包括她。
那是一种怎么隽永深刻的感情,给年幼的溥窈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在溥窈葭要结婚前,她甚至还幻想过,能有那么一个人,可是跟她一起,像自己的父母一样的恩爱。
季明然指了指连接着大厅的一个小门,说道:“那是我平时练小字的地方,你去,把你会的字体都写一遍,要是只会一种,就从桌子上的字帖里挑一本,选了然后临摹出来。数量也不用多,四种就可以了。”
溥窈葭心里欢喜起来,她知道这就是给她的考题了,其实她会得字体还是挺多的,但都是为了好玩,没有怎么用功过,如果写出来岂不是会露怯?
那样子还不如不写了。
可是到了书桌前,溥窈葭又改变了主意,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书桌上摆放了四本字帖,又想到了季明然的话,她心里暗暗道,果然是行家里的大师,居然挑出来了风格差别极大的四个人字帖。
欧阳询的九宫格是基础练字的入门,以其书于平正中见险绝闻名。颜真卿的字帖选的是楷体《多宝塔碑》,风格端庄雄伟。柳公权初学王羲之,后自成一派,楷书以骨力劲健见长。最后的赵孟頫就更不用说了,其书风遒媚、秀逸,结体严整、笔法圆熟,自成天下闻名的“赵体”。
问题是,选出来的这四个人,都是楷书的字帖,真的是为难人啊。
溥窈葭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汗,开始悬腕提笔,屏气凝神之后,笔走龙蛇,在洒金的宣纸上一气呵成。
季明然既然有心考验自己,那她还是不要藏着掖着的好,直接把自己有几斤几两让季明然看看就好。
字写得也不多,她就放下笔来,抓了把小碗里的细沙,把墨汁吸干,然后恭恭敬敬地捧到了季明然的面前。
季明然的眉头一皱,说道:“你这写的都是什么!一点根骨都没有,柳体写得太软,颜体都写得太硬,赵体更是写了个四不像!也就欧体还勉强能看。”
溥窈葭有些羞赧,她拍着季明然的马屁道:‘明然叔叔果然厉害,一下子就把窈葭的底子给看穿了……’
“以前练过什么字帖?”季明然把她的字放到一边,拿起来手边的杯子慢悠悠的喝着茶。
溥窈葭觉得既然已经把底给露了,那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也不想着遮羞藏拙了,直接把底露了出来,“不跟您练字以后,我自己还偷偷练过《快雪时晴帖》《胆巴碑》……”
哪知还没说完,季明然却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连连咳嗽起来。
溥窈葭立马上前询问道:“明然叔叔你怎么了?没事吧?”
季明然连忙摆手,自觉自己十分失态,可是刚才溥窈葭的话让他忍不住,他瞪着眼睛道:“你真是胡闹,那个时候你才几岁,就敢临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
溥窈葭交叠着手指,一副知道自己错了的样子,小声说道:“小时候不懂事嘛……就随便的乱写写,看着好看我就拿过来临帖了……”
季明然摇着头,一改刚才的冷漠,数落着溥窈葭道:“你那笔力,什么都练不好,还敢临王羲之、赵孟頫的贴,真是少年人不知道天高地厚!还好还好,你也没有一直错下去,不然这一旦走了歪路,就不好回来了。”
溥窈葭听着这话的意思,虽然听上去是训斥,可是字字句句都是为她好,她不禁心里大喜,说道:“是是是,我我知道了,以后一定改正!”
季明然又拿起来溥窈葭刚才写的那张宣纸,左右看了看,指着第一个字说道:“你欧体写得不错,还是有几分神韵的,最重要是根骨还在,没有跑歪了。这样很好,欧体是书法的入门,这样最起码不用从刚开始的横竖点开始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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