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一个骗子

这位最后放出来的图片就是搜索结果的那张，虽然给截掉了一半，又打了不少马赛克，但还是被大数据准确地识别出来，关联到这篇报导的相应文章下面。

        但因为那篇报导是匿名的，“王卷轶”的名字并没有因此解析出来。

        真正建立相关性的是另一个索引条目：“奥奖得主”。

        人工智能的文本解析，自动筛选出帖子里哪位大师兄说的“十年前”“信息奥赛全国第一名”“初三时就拿过奖”“京华创新班”“保送”等信息。

        然后大浪淘沙，在十余年的网络数据中，精准找出了初中冬令营信息奖得主名单的一张海报照片，识别出上面模糊的数个名字，又与高中信息奥赛获奖得主比对，筛选出王姓选手一名。

        最后，又在刘力明接受采访时的视频资料中，找到了印证信息：“……我最早教过一个叫王卷轶的理科生，现在回想起来，没劝他改学历史可惜了……”

        当然，之后又顺理成章索引到京华创新班、京华人工智能院、王氏智讯等等也就不必提了。

        ……

        一个找校服的帖子，就这样和“王卷轶的获奖履历”“理科生王卷轶”“南一附中王xx见义勇为”等零碎细节关联到一起，构成了他人生的一整幅描述。

        谁说互联网没有记忆？只要一个名字、一张图片，就可以将一个人的生平连根拔起。

        但王卷轶此时盯着那张校服照片，心里却出现一个念头：这个校服，的确是自己的。

        他是在兵荒马乱的那一天搞丢的，好像送给了谁，又记不清了。

        所以是谁在这么多年后，开始寻找校服的主人，又不断追踪呢？

        第一次发帖时间，是几个月前。

        最后一次更新时间，是几分钟前——恰好是他搜索的时间，无怪这条索引会被顶到最上面。

        最后一个帖子，lz发言：

        “谢谢大家的祝福，今天手气也很好。”

        祝福？王卷轶蹙眉。

        他向上查看，一连串的：“恭喜lz喜得佳婿。”“lz人品真好我来蹭蹭，祝幸福圆满。”“蹭一个男神当男朋友……”

        他只好勾选了“只看楼主”，这才发现这人说了什么：

        “没想到一个校服引出各位小友的这么多热心信息，人已经找到了，会开公交，是个好人，打算哄到我们家做上门佳婿。谢谢各位小友。”

        王卷轶：……

        君子动手不动口，他沉住气直接查了这位楼主的ip，然后就看见了熟悉的一串数字。

        果然是他！

        ……

        如何揭露一个秘密？

        王卷轶也有自己的心得。

        要不动声色、一击必中，但在此之前，还要先尽了捕猎的趣味。

        当敌人不知道他知道了秘密，他就占了上风。

        于是，当叶老爷子在棋牌室里势如破竹地收割牌友的烂牌，扬眉吐气时，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叶鸣争先生吗？您之前来我院进行过诊疗，现在是复查期，请您及时到院。”

        叶鸣争：“再说吧。”

        医院：“是您的孙女婿王卷轶先生为您预约的全套身体检查，我们需要观察您肝肾功能、电解质等的变化，方便及时调整用药。”

        叶鸣争看着一手好牌：“……我一会儿再去。”

        门被敲开了：“请问叶鸣争老先生在吗，我是您的孙女婿为您预约的高级专车司机，来接您去医院做身体调养的。”

        白老头：“你孙女婿真孝顺啊，你还不快去，别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

        言老头：“就是就是，别让孩子伤心了啊。”

        花衬衫：“不玩了不玩了等你走了我们再开。”

        ——哼，不就是嫌自己今天赢太多了吗。

        叶鸣争还在恋恋不舍，又听见话筒内响起医院问询：“请问您能按时到场吗？还是要我联系王先生呢？”

        面前司机恭恭敬敬：“您老放心王先生已经包下了全年的看医用车服务，我会用心、专业为您的健康护航！”

        叶鸣争被一屋子人往外赶，最后无可奈何地说：“……走吧”

        ……

        叶老爷子最近过得不太顺心。

        主要还是打牌的缘故，每当手气旺的时候，总有七七八八的杂碎事情把自己支开，让自己没办法做一个连胜将军。

        每当手气差得想要遁逃的时候，身边却又清净了。

        这么过了一段时间，他对打德·扑都有了点ptsd，也不一天到晚往棋牌室里钻了。

        这天，他早上去公园遛鸟，跟来看望自己的好孙女婿抱怨这件事：“你爷爷现在已经笑看输赢了。”

        王卷轶不动声色：“这不是正好，医生本来就劝您不要过喜、不要大悲，您现在血压不是平稳多了？”

        叶老头儿跟他混久了，俨然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孙女婿，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别告诉小叶子……”

        王卷轶：“怎么？”

        叶老头把鸟笼挂在树上，得意地说：“——其实我的血压，我想让它高它就高，想让它低它就能低，你信不信？”

        王卷轶心说他早就怀疑有猫腻了，但仍摆出一副怀疑的表情，问：“怎么可能？”

        叶老头：“不信我表演给你看。”

        正好公园门口就有人支着个小桌，上面立个牌写着：“测量血压，免费义诊。”

        一堆老头老太太在旁边围观。

        叶老头儿拉着王卷轶就挤了进去：“让一让，让一让，让我先测测看你这个血压仪准不准？”

        旁边人指责：“都排着队呢，你干嘛插队啊。”

        叶老头眉头一皱，就地表演西子捧心：“哎呦我这不肖的孙子，自己开豪车，就是不带老头儿我去医院，我就要在这测一测，给他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病！”

        王卷轶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看上去倒真像个冷血无情的不肖子孙。

        那穿着白大褂测血压的人看了他们两眼，组织纪律说：

        “算了算了，就让这位老爷子先测一下吧，老年人的身体最脆弱，千万不能病忌讳医。”

        叶老头朝王卷轶挤了挤眼睛，一屁股就坐到血压仪前的小圆凳上，撸起袖子对白大褂说：

        “您看好吧！”

        他一边让白大褂操作，一边问王卷轶：

        “你猜这回是高压还是低压？”

        不等王卷轶回答，他又信心满满地说：“我说是低压。”

        王卷轶皱着眉头打量了周围的指指点点的围观群众，又收回视线，肯定地说：“是高压。”

        叶老头嘲笑他：“那你就等着看吧……”

        他话音未落，白大褂已经读出了示数：“137/94，这位老爷子，您的血压有点高啊，正常的血压应该在80-120之间。”

        叶老头的大话被噎了回去，十分吃惊：“不可能，我要再测一遍！”

        围观群众：“这老头儿怎么回事，自己说自己有病，现在测出来又不信，下去吧下去吧！”

        叶老头望向王卷轶，见他心不在焉地望着手机，好像有点不耐烦似的。

        他急切地说：“孙女婿，我跟你赌，这次肯定是低压，真的，刚才是我没调整好。”

        王卷轶收起手机：“我说是高压，赌什么？”

        叶老头狠下心：“赌什么都行。”

        王卷轶勉强点头：“好吧，那就一个条件，输的人无条件服从赢家安排。”

        他转头对白大褂说：“麻烦你再给他测一次，看看他到底有病没病。有病就得治，我给钱，省得这帮大爷大婶们戳我的脊梁骨，骂我不孝顺。”

        白大褂严肃地点点头：“那就再测最后一次，医学测量可不是儿戏。”

        叶老头儿这回不敢再托大，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呼吸，才把自己的手臂庄严地伸进血压仪里。

        血压仪滴滴滴滴地响了起来，叶老头仍然闭着眼睛，神色肃穆。

        白大褂：“出来了，159/98，比刚才还高呢，您的高血压挺严重的，得注意了啊。”

        叶老头儿猛地睁眼：“不可能，你肯定看错了。”

        白大褂有点不高兴了：“您自己看。”

        叶老头儿瞪着眼睛望着液晶显示屏上大大的数字：159/98

        白大褂：“您平时要清淡饮食，不要激动，不然血压肯定会起伏的。”

        叶老头儿喃喃道：“不可能，你们这个血压仪肯定是不准，不对，你们这个机器干脆就是坏的！”

        旁边一个老太太搡了他一把：“你测完了就起来，别在这挡着别人测，我等了半天了……”

        王卷轶把叶老头儿扶起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输了。”

        他一手把愣在原地的叶老头儿揽到一边，一手挡了那老太太一下：“您测就测，别挥胳膊，我们家老头儿心脏不好，容易出事。”

        那老太太愣了一下，立刻把手臂收拢了。

        叶老头儿这时候心里总觉得有哪儿不对，他狐疑地看着王卷轶：“你到底想干嘛？”

        王卷轶没理他，转头诚恳地问那位白大褂：“医生，我家这老头儿高血压这么严重，到底还有没有办法治了，不会突然就倒在路上了吧？”

        白大褂刚开始给老太太测血压，闻言说：“具体的治疗问题，你得咨询我老师，我只是中医院大学出来义诊实习的，他才是专家……李教授！这有个病人家属想免费问诊！”

        老太太：“你们真是菩萨啊，什么都是免费的”

        王卷轶看着向自己踱步走来的李教授，感慨道：“就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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