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只狼

电梯下到四楼，门一打开，宽敞明净的食堂一览无余。

        原成泽直奔西北人钟爱的餐区，点了凉拌牛肉、羊肉饺子和单人份羊排。

        “延哥，你吃什么？”

        孟今延垂眼看手机，“和你一样吧。”

        原成泽：“就说咱大西北的美食好吃吧！”

        “嗯。”孟今延心不在焉应了声，餐盘递进窗口，食堂阿姨很快把三道菜放上来。

        觅夏，夏谧。

        他怎么没想到呢。

        正是中午饭点，用餐高峰期，食堂里人来人往，坐满了人。

        孟今延和原成泽正找空座，靠近落地窗的长桌前，李莉挥手示意他们过来。

        “这儿有空座，来。”

        孟今延刚坐下，李莉问他：“你昨晚上，和夏谧一起回家的？”

        “嗯，怎么？”孟今延滑动手机屏幕，翻动觅夏summer太太的微博。

        李莉瞥了眼，笑说：“我们美宣图都是外包的，她画风好，笔触细腻，为人又认真负责，所以经常找她合作。”

        孟今延终于从手机屏幕抬头，向她确认，“觅夏summer，就是夏谧？”

        “嗯，对啊。”李莉疑惑，“难道你不知道？”

        孟今延摇头，“昨晚才晓得的。”

        “看来我还真促成了一段缘。”

        李莉笑眯了眼，“从没见你这么主动过，什么邻居需要帮你拿外套，专门等你回家呀？昨晚上我们组的群快炸了，那群姑娘们全程围观吃瓜表情，你们一走，掐着人中全部疯了。问我你和觅夏太太怎么回事？是不是早有女朋友瞒着不说……”

        孟今延自毕业进他们公司开始，不乏追求者，想和他发展办公室恋情的女同事，想给他介绍对象的领导，连同事聚会路边走一走，都有妹子上来搭讪要微信，可这个人一一婉言回绝了。

        怎么说呢？他好像对谈恋爱的兴趣不大。

        也不是只知道工作的工作狂，不解风情的理工直男，就是非常的个人主义。方方面面都很优秀，情商高，善于沟通，工作能力强，看起来人际关系游刃有余，其实对谁都保持距离，疏离，分寸，边界感十足。

        孟今延只回了句：“不是女朋友。”

        李莉玩味“啧”了声，连她的调侃都不否认了，这回肯定有戏。

        -

        画完弗洛伊德的生日贺图线稿，夏谧放下画笔，揉了揉手腕。

        打开网站，扫了一圈海淘的周边谷子，受疫情的影响，要么还没发货，要么积压海关。也没什么办法，只有等。

        “谧谧，给你看个鬼畜集锦。”

        斐斐走进书房，把手机怼她眼前，让她看视频。

        醒目的标题写着“脚踝sama下饭受苦集锦”，夏谧点击播放，是一个游戏主播玩魂系游戏的各种下饭操作，单挑boss数小时通不了关、怒砍boss丝血被反杀的各种受折磨片段，从最早的黑魂、血源诅咒到几年前大火的只狼，到最近刚发行的老头环，应有尽有。

        宁斐和夏谧笑作一团,手机几度拿不稳。两个都是魂系游戏云玩家，只看不玩，喜欢看别人受苦，纯纯的乐子人心态。

        宁斐神秘兮兮问：“想见识一下本尊玩吗？”

        夏谧眨了眨眼，“怎么，你还认识这个主播啊？”

        也是x站头部游戏主播了，及其擅长fps类游戏，直播每天蹲点看的人很多，投放的视频播放量也稳定。

        “你斐姐无所不能。”宁斐下巴一抬，“晚上七点钟，姐带你认识这位脚踝大人。”

        夏谧作崇拜状，无感情赞美，“哇，真是期待呢，斐姐四国以。”

        话音未落，一记脑瓜崩袭来，宁斐冷眼睨她，“太假了。”

        夏谧嘿嘿一笑。

        晚七点，是这位名叫“脚踝扭了吗”的大主播开播时间。

        宁斐打开直播网站，点进直播间，脚踝大人准时开播。而此时此刻，宁斐正领着夏谧站在孟今延家门口，捧着手机，给直播间打赏了两千块钱sc：开门。

        夏谧杏目圆瞠，脚踝大人不会是……

        满屏幕的“老板豪横”，“老板大气”弹幕一飘而过。

        大主播念老板昵称，并淡定感谢：“感谢宁斐姐姐的sc，老板大气，老板——”

        “笃笃笃——”

        宁斐抬手敲门，朝里喊：“张淮，开门。”

        听到门外的响动，张淮顿了顿，“好勒，老板我来了。”

        火急火燎拔了耳机，放下鼠标屁颠屁颠跑去开门。

        “老板何必发sc呢，网站还得分成，你不如微信直接转我。两千块，够我一个月房租了。”张淮笑眯眯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宁斐和夏谧走进室内，在玄关换鞋。

        夏谧歪头打量张淮，“脚踝扭了吗？”

        张淮指了指脚踝，“没扭。”

        “……”夏谧面无表情地吐槽，“你们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哪里，我们是纯洁的金钱关系，她是我金主，我的榜一大哥。”张淮笑容亲切而狗腿，“是不是，姐？”

        宁斐伸手勾蹭了下他的下巴，“你正常点。”

        “啊，好，老板说什么都行。”张淮露齿一笑，浅浅梨涡显现，简直像只摇尾巴的听话小狗勾。

        他捏了捏女人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拿下，从冰箱拿了两瓶水，递给夏谧和宁斐，“随便坐，我去工作了。”

        然后便回了房间。

        门半掩着，夏谧随意瞥了眼，偌大的电脑桌上两个显示屏，架着麦克风，张淮坐在电竞椅上，戴上耳机，一边看左边显示屏的弹幕一边打开电脑游戏，一边聊天。

        夏谧和宁斐坐上沙发。

        宁斐的手机界面里，张淮登录上apex，选角色，开启对局，捡抢，发现敌人——开局没多久，一枪爆头。

        张淮骚话很多，很狂，直播状态下和平时出入很大。

        夏谧见宁斐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吐槽，“你拿手机看直播，有必要跑人家家里来吗？”

        “怎么样姐姐，帅吧？”直播界面里，张淮意气风发地对某人说了句。

        宁斐手指弹了下屏幕，明眸流转，“看，我在跟前，弟弟就会下意识耍帅。”

        夏谧意味深长“哦”了声，“搞暧昧呢？”

        她歪在沙发上贼兮兮笑问：“和22岁的小弟弟。”

        “咯吱——”一声，大门开了。

        下班回来的孟今延拿着钥匙，看到沙发上的二人愣了愣，“你们在呢。”

        夏谧旋即一个鲤鱼打挺，正襟危坐。

        孟今延收回视线，脱了外套搁上沙发，眸中掠过浅浅笑意。

        宁斐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晃进张淮的房间。

        拉了个椅子坐下，伏在电脑桌边托腮问：“主播，等会儿可以玩只狼吗？我想看。”

        张淮拉下一半耳机，从善如流地笑应，“欸姐姐，你在旁边我会分心的。”

        “……”夏谧默了默。

        这有来有回地拉扯，原来都是情场高手啊。夏谧还怕纯情小弟弟被吃了，欺负得渣都不剩，纯属于她想太多。

        客厅里一时只剩夏谧和孟今延两个人。

        “吃了吗”孟今延从外套摸出手机，“我准备点外卖。”

        夏谧点头，“吃了。”

        孟今延在沙发坐下，垂眼看手机，低声道：“觅夏summer太太。”

        夏谧身形一怔，“欸，你？”

        “是你吗？”孟今延抬眼看她。

        男人把手机放在膝头，手机屏幕故意亮着，停在她的微博界面，夏谧一览无余。

        他在翻她的微博吗？像在被老师当面批改作业一般，夏谧略感羞耻。

        “……是。”夏谧局促挠腮，“别叫太太啦，怪尴尬的。”

        “那，觅夏老师？”孟今延揶揄笑问。

        “……”夏谧放弃挣扎，“随便你吧！”

        孟今延问：“你很喜欢拍电线杆？”

        夏谧旋即弯眼，“对啊！你不觉得被电线分割的天空很美吗？乱中有序，有一种切割美学。”

        孟今延笑着“嗯”了声，注视她。

        垂在腿上的手无意摩挲屏幕，点进相册，保存了数张电线杆的照片，都是从她的微博存的，水印都没有去掉。

        “是你拍得漂亮。”孟今延问，“觅夏老师允许我保存自用吗？”

        “你保都保存了。”

        夏谧小声嘀咕。挪开目光，装作环视四周，压住无意识上翘的唇角。

        孟今延说：“我是请觅夏老师把原图发给我。”

        “太多了，我回去再发。”夏谧回。

        孟今延：“好，不急。”

        门铃和手机铃声一同响了，孟今延起身去拿外卖。

        “你微博叫什么？”夏谧倏地喊住她。

        孟今延脚步微顿，回头看她，夏谧一本正经解释，“你能看我微博，我却对你一无所知，这不公平，咱们互相关注一下。”

        “今日延长线，后面一个杠。”孟今延拿了外卖回来。

        夏谧垂眼打开微博，输入“今日延长线-”，正点击关注，孟今延在她身侧坐下来。

        “能让觅夏老师更了解我，我乐意至极。”他状似不经意地说。

        夏谧脸一热，转移话题，“张淮原来是主播啊。”

        “嗯，fps类游戏天赋很高，但其他游戏就……”孟今延顿了顿。

        夏谧好奇，“就？”

        孟今延指了指饭盒，“下饭。”

        夏谧“扑哧”一笑，“魂系游戏本来就很难打。”

        “你知道魂系游戏？”孟今延讶然。

        “嗯。”

        “玩过吗？”

        夏谧摇头，“云玩家啦，只看过直播和切片，喜欢看别人受折磨而已。”

        “斐斐就是被我带着看的，她说下班回来看一看，怪解压的。”她忍俊不禁道，“不过我也经常看那些技术主播秀操作，有时候那些完美弹反的瞬间，真的蛮帅的。”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张淮房间里突然传来几声斗嘴。

        “你好菜哦，脚踝sama。”

        “姐姐，苇名弦一郎很难打的！”张淮滑出电竞椅，门边气呼呼探出一个头来，“不信你问孟今延。”

        “就是你菜。”宁斐闲闲说，“弹反都不会。”

        房间里一片鸡飞狗跳，张淮跑到客厅拽起正拆外卖盒的孟今延。

        “来，不信你让他试试。”

        孟今延无语，“我他妈正吃饭呢。”

        宁斐“扑哧”笑，扯走夏谧，一起进去看戏。

        “我好久没打了而已，还得找找手感。孟今延也很久没玩了，不信你让他试试，绝对一模一样——”

        张淮还在替自己挽尊，孟今延漫不经心撑着电脑桌站着，右手握住鼠标，“铮”地振刀声起，一个完美的弹反，轻轻松松挡住了弦一郎的攻击。

        张淮张了张口，只觉被“啪啪”打脸。

        宁斐转过头，捂额闷笑。

        左边的显示屏，直播界面里满屏幕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飘过。

        孟今延直起身，眉梢轻挑，朝着夏谧的方向下巴微抬，笑意烂漫。

        “看清楚了吗？”

        仿佛在问她，怎么样，我操作帅吗？

        心脏仿若猝不及防被蛰了下，夏谧挪开目光。

        张淮呵呵：“……没有。”

        “我去吃饭了。”孟今延拉开椅子，“张大主播，您坐，慢慢打。”

        张淮一动不动，幽怨瞪孟今延。

        宁斐喊他，“张淮，你坐啊。”

        “你妈。”张淮脱口而出。

        “主播注意素质。”孟今延嗓音含笑，慢悠悠说，“主播，你坐啊。”

        “噗——”夏谧抖着肩闷声长笑。

        孟今延走到门口时，夏谧扯了下他的袖口，“孟今延，你太坏了，不要迫害张淮了嘛。”

        “对不起。”孟今延握拳抵唇，笑意在他脸上滋长。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

        有什么好笑的啊？宁斐不明就里，看着笑作一团的夏谧和孟今延。

        张淮怒了，“玩巨人梗的都给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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