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凤族之源

　　　　凤凰一族的栖息地是真得很美。即使不是槐江山，恐怕也不远了。

　　我并没有觉得这地方离鬼君之府有多远，虽然很难分辨路线，但隐约觉得还在楚国的某处。

　　我跟极乐被美名曰休养，其实是被圈禁在了一处院落里。桃之便也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身边，端茶奉水十分乖巧，既不十分热切也不十分冷淡。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身边的侍从，只有我心里门儿清，鬼君这是在派人监督我是否践行了我的诺言。

　　啊，真是有点好奇鬼君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人这么死心踏地地替他做事。不管距离远近，还是尸虫，似乎都不能让桃之动摇。

　　夏征舒若是离得远了，会不会依照约定行事，我心里倒也不是十分确定的。

　　沿路上我四下打量了一圈儿，凤凰一族里各鸟族的地位也不尽然相同。

　　极乐鸟一族是显而易见的弱势群体，数量稀少，力量也显薄弱，但最主要是身居首领要位“鸑鷟”最为年轻，修为气势上就差了一截儿。而在未成为五凤之前，鸟群中的极乐鸟反而因为羽毛艳丽，姿容清俏而显得格外的突出，反而在群鸟中有种莫名的格格不入感。

　　鸿鹄最为急躁冲动，性格也极具攻击性，但也够冒失。虽然有什么事情他冲得最前面，喊得也最响，但凤族首领朱雀也不如何把他当回事。重明鸟也随了他的个性，力大而莽撞，常常群飞的时候还能把自家队形撞乱。

　　朱雀作为首领，倒是气势十足粗中有细，也不是全无头脑的人。背明鸟体型庞大，因操纵火焰而战斗力卓绝，个性也极为内敛严肃，倒是所有鸟族中最整齐有序寡言少语的。

　　鹓雏看起来是个十分冷清的人，平日时懒懒散散不表态度，但朱雀偏偏还很在意他的意见，也是一针见血的人。他似乎也不怎么管理自己的部族。肥遗鸟有种随着首领的随性，但可能没有修化成鹓雏的群鸟资质也是平平，看起来呆呆的，有时候记性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青鸾是五凤之中唯一的女性首领，她和所率领的青耕鸟群是性情最是温和。青耕鸟相貌平平，身形如喜鹊，一身青灰，白尾白喙，看来机敏又可爱。她也是五凤当中，唯一一个会来看望极乐的人。

　　在我思考的时候，升卿蛇轻轻地绕过我的手臂，想往院子里去。

　　“这儿可是鸟儿们的地盘，小心跑远一会儿就给人吃了。”我托着下巴说。

　　它回头看了我一眼，非常不情愿又非常淡定地盘旋回我的手臂。

　　“我还想做一些事情，做完就送你回韩起身边。”我摸了摸它的脑壳。

　　并没有过几天平静的生活。我们住的院子常有人砸东西过来，有时候甚至有暗器攻击。

　　有一次我同极乐在院子里晒太阳，便险些被一只冷箭射到。我还有些气愤地大嚷，极乐面色很差但殊无意外之色。

　　事情有点不对劲。

　　我本以为凤族最大的竞争来自于其它几个部族，却没想到最先出问题的其实是极乐鸟族内。

　　没过多久，便有几个极乐鸟族中的年轻人登门，连极乐鸟族内的长老也一同来了。

　　“自你登凤位的这数十年，我们族人非旦没有兴盛起来，反而地位日益低下。”那张年轻俊俏的面孔说道，“是时候该换一个首领了。”

　　这些天经桃之给我的讲解，我才大概知道凤族里每十年都要有一次比试。这是参加神族的四灵会前的例行之事，一是确保凤族的首领一直是最强的存在，二也是定五凤的排位。一般的对抗主要存在于五个凤族首领之间，但很偶尔的时候，如果一个族群内有新的竞争者，也可以向自己的首领发起挑战，胜者可以取而代之成为一族新的首领，再参加五凤之间的排位战。

　　“鸑鷟”这个名字就是极乐鸟族首领的名字，一旦失去了这个位置，连同这个名字也会失去。

　　族中长老上前一步，道：“鸑鷟啊，你如今这身体这样虚弱，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允你主动让位。”

　　极乐的脸上殊无波澜：“按规矩来。”

　　长老有不忍之色：“鸑鷟，又何必……”

　　他脸上的表情打断了长老的话，虽然没有再出声，也没有人再阻拦。

　　“那就三日后。”

　　“好。”极乐应。

　　他勉力结束了这场对话之后，便又闭上了眼睛。

　　我蹲在他跟前戳了戳他：“今年你们族群幻化成人形的倒是不少嘛？竞争很激烈喔？你有赢的信心吗？”

　　“我不能输。”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那我看，我提前给他们下点药如何？”我托着腮认真地说，“不战而胜。”

　　他瞪了我一眼：“你别乱来。”

　　“你们要比试什么？”我歪着脑袋问。

　　“不要瞎动脑筋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你要是被打死了，我还能安然活着出去吗？”我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极乐被噎了一下，很实诚地说：“可能不会。”他顿了顿又说：“我早说过不要跟来的。”

　　我笑了笑：“那你可要小心了，不可以输喔。”

　　他郁闷地看了我一眼，闭上了眼睛。

　　极乐还是常常陷入昏睡中啊。

　　桃之说：“如今凤族的情况越来越复杂了，无邪姑娘呆在此处，何日才能完成与鬼君的约定？”

　　我握住极乐的手腕：“要完成那件事情，我恰需要用一下凤凰们。”我目光移到桃之脸上，“鬼君作为神族一员，掌握生死，却不敬鬼神，与人族关系也莫名特别。恐怕才是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个吧。”

　　桃之迎着我的目光丝毫不慌乱：“若非乱世，无邪姑娘又哪里有机会得到自由呢。”

　　我想起他说过，在我们家族古老的记载中，风生兽就是预示混乱和战争的凶兽。

　　真得是风生兽带来了战乱，还是人们一心想要战乱，才拼命地给在世上找征兆呢。

　　这样想着，我进入到了极乐的梦境。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犹如仙境的山林，停驻了一片极乐鸟的湖泊中，人形的极乐鸟王与鸟后俊拔飘逸，眉眼能看出极乐的影子。他修成了人形，却不是凤凰，这丝毫不影响他在鸟群中受到尊崇。经过的鸟儿都会向他展翅行礼，他也报之了微笑。

　　此时鸟儿的种类繁多，每一个鸟群都有数只成妖的幻化成人形，娇美灵动。

　　直到有不速之客来访。

　　那两个暗红长炮与黑金绶带的影子，带来了九杯血红的琼浆。

　　“我们需要最强的战士，神族将有你们的一席之地。”黑色的翅膀在他们身后展开。

　　一场血腥纷乱的鸟族混战随即而来，为神赐予的琼浆。

　　极乐鸟王拒绝了这份殊荣：“极乐鸟不是擅长征战的族群。”

　　他背过身离开，下一秒便被削落了脑袋。

　　众鸟在惊怖中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璀璨的身影已经血流如注。还是幼鸟的极乐，溅上了一脸父亲的血。

　　那些好战的鸟族先试探性地上前想接过琼浆，但很快被身后更强壮的战士掀翻在地。

　　在厮杀中，最先走到神使跟前的是一只背明鸟。那个高大的男子饮下第一杯琼浆，随后身体便像灼烧一般显出火焰的光芒。在火焰当中他咆哮着，似乎被灼痛了。紧接着，他的身体出现了奇异的变化，赤红的羽毛迅速生长起来。他的形体，头冠都在发生着奇特的变化，终于变成一只赤冠长尾的凤凰。

　　“第一只么？”其中一个神使念道，“那便赐名‘朱雀’吧。”

　　众鸟看到这神奇的变化，更加争前恐后地冲向前。一场前所未有的厮杀较量出现了。

　　极乐的母亲将她的几个孩子护在怀里，陷入癫狂的鸟儿看不清脚下，已经将她们踩踏在脚下。

　　然而不是每一只有机会喝到琼瑶浆的鸟族战士都会变成凤凰。有些鸟儿直接就在灼热的火焰中化为了灰烬。

　　神使不痛不痒的惋惜道：“看来这血也不是每个妖都能消受的。”

　　他们耐心地等着冲到前列的鸟族战士。最后九杯琼浆燃掉了五只鸟族战士，而选出了四只凤凰。

　　“鸿鹄，鹓雏，朱雀，青鸾。”神使一一点选记录着，“这以后就是你们的名字了。你们就是血统尊贵的鸟族之王了。”

　　极乐的母亲已经没有呼吸了，他的兄弟姐妹们也在这被践踏的怀抱中窒息了。

　　他的心里感到了无言的愤恨，想要喊却喊不出来，那种灼热的痛苦从他的心里开始蔓延开来，一直到全身。

　　他慢慢失去了知觉，只隐隐感觉到被什么舔醒。

　　“啊，原来跑到这里来了。戴着玄铁都还这么不老实。”一个神使的声音响起。

　　“咦？这里怎么还有一只小凤凰？是血浆撒出来了吗？”另一个声音响起。

　　极乐被拎了起来。

　　“这么小只，真奇怪。这算吗？”一个人在征询另一个人的意见。

　　另一个沉吟有顷：“算吧。这样能凑五只了。”

　　“那么，这一只，就叫作鸑鷟吧。”

　　极乐半睁着眼睛，看到一只青色的小兽瞪着无辜的眼睛被半拎起来。

　　他也变成了一个小小只的凤凰，紫羽金冠，比极乐鸟还要美丽高贵。

　　然后极乐的梦境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我慢慢退出他的梦境，看着他的皱着眉头的睡颜。

　　原来我们那么早就相遇了吗？可惜我没有那些记忆了。不过那就是你要坚持在这里的理由吗？那么就让我来帮你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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