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极乐鸟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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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彪这孩子虽然有点虎气,但是性情爽快我很是喜欢,办起事情来也非常利索。
今日刻意安排我们在一起处膳,待菜上齐,姬彪把众人支开。
我快速换好了便于行动的装束,接着便如老鹰小鸡一般拉腰抱起姬彪跳出了窗。
我的身手还算得上轻盈敏捷,但姬彪这孩子个长得越来越快,前两年还好,如今却是快沉得抱不住了。
这一路要经过赵府和韩府,这两家向来关系亲密,离得最近。
纵越飞过时,我鬼使神差地在赵府的后院停了一下。
赵成那小子正在侍女的陪伴下在玩耍,说是玩耍,其实也不过是在家中的竹林处玩雪。
瞧着那粉雕玉砌的一小团儿,周正认真的样子倒是跟他爹赵武有几分相似。他正给一个雪覆盖的小土堆上插梅花,还在那土堆前摆了一盘小鱼干。
“它叫耿耿。”我脑子里突然浮现了之前小不点儿跟我说的话。
“耿耿!”一个细不可纹的声音响起。我还以为自己脑子里的声音蹦出来了,定睛一看,那侍女还在发呆,赵成却已站起身来,像是受到什么指引,一路小跑着往湖边去。
听人说小孩子眼睛纯澈,常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这是见鬼了?
未免也太邪门了。
不过,这完全不关我什么事,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不要多管闲事了。
心里默念了三遍,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呔!多管闲事!
赵成走到了湖岸边,步伐停了下来。
如今水里都结了冰,但是这冰并不厚实,承不得重。透过薄薄的冰面。还能看到鱼在里面游动。
“还知道停下来,并不傻么。”我叹口气。
话意刚落就见赵成缓缓地向冰面迈上脚。
诶??这孩子莫不真是傻的?
“好危险喔。无邪姐姐,我们快去把他拉回来。”阿彪扯了扯我的袖子,臭小子,嘴里说着“我们”,行动上却分明是在指使我去干活儿。
你傻我可不傻。这种时候出现,怎么说得清我们是怎么来的!
“一时半会儿掉不下去,我去引那个侍女过来。”我把姬彪往一块大石头处一扔,“你在这里不要出来。”
我纵身往里走了两步,走回了之前赵成驻脚的亭台,却见那侍女仍呆了似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着胆子往前探了探头,发现那侍女竟然站着睡着了?!
“不好!”这无形无色里可以让人失去意识的……
我掉头飞奔回湖边,只见湖面上映出几根分开的尾羽的影子,而在赵成的头上一只奇异的鸟儿正长开尾巴。展翅盘旋。
那鸟儿长着乌鸦头,眼上长着莹蓝的长长的两个眉羽。最抢眼的是下翅至尾部上是灿黄色的羽毛,再往下是近科于鸟身一般长的线状的尾巴。那线状的尾羽此时正从下往下轻轻地扫向赵成的头。
“极乐鸟!”
乌鸦的变种,但颜色非常艳丽,擅于舞蹈。成精的极乐鸟身形娇小,很擅长制造幻术,是性情诡诈的一种妖鸟。
但很奇怪,极乐鸟通常是捕食别的幼鸟为生,何时开始捕食人类的幼童了?
他们虽然看中猎物之后便不依不挠,但是出手一向很谨慎,不会贸然地攻击人族。
毕竟,人这么大个儿,一个鸟也不需要这么大的粮食储备呀,但捕食人族要冒的风险却不小。
“那是什么鸟?”姬彪好奇地问道。
“一种专门吃小孩子的鸟儿。”我冲姬彪一笑,露出我雪亮的虎牙,“躲好了别出来。”
我拿出身上带的缚身绳,又从周围翻出一块儿趁手的石头。
还是先分散那鸟的注意力,然后把赵成给套回来吧?
但这鸟儿记仇得很,却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样盯上我。
我的石头正要出手,忽见一个黑影飞速窜到了冰面上,竟是一只豹猫。
豹猫身体毛发与豹子极其相似,但体型只有猫儿大小,而且性情极其胆小。
今天这些鸟兽真得是邪门儿。
终于开始,有那么一点不无聊了呢。
我收回石头,又悄眯眯地靠近了一些,观察对方的战况如何。
那豹猫还是个阴阳眼,一对如琉璃一般明亮的招子流转,一蓝一绿莹莹发光。它一爪子划过赵成的脸,瞬时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
赵成吃痛,脚步停了下来,同时眼神也清明了不少。
豹猫周身散出一展黑色的雾气环住赵成,转身又极精准地扑向极乐鸟,咬下了它一根尾羽,转身跳跃开来。
哇,两只妖都为它大打出手。这年头口粮已经这么难抢了吗?
那豹猫倒并不陷于缠斗。只是四处制造声响,逃窜开去。
我趁他们混战的时候悄悄上前,用绳索一把套住赵成。然后快速的往回扯回到岸边。
听着有人声慌乱地奔跑而来,我收起绳子,捞起姬彪就飞速追向那只豹猫奔去的方向。
有热闹看,不看白不看!
那豹猫身形极其敏捷,奔走间不觉物移景换,已经进了另一个院子。
“公子吩咐了这两个时辰不要打扰他,若有要事,一并先禀告于我,再行定夺。”一个管家正在堂前吩咐院中的仆人。
“是。”众人应声领命,四散而去。
这是?
极精致的院子,假山布置颇为讲究,雕廊画栋也尽显主的的品位和财力,与历经动劫刚刚有所恢复的朴素风格截然不同。
范府。
范家在士会,士燮两代家主的管理下家风都极严格,坚持克己奉公,谋事谨密,但是士匄这一代一反先辈作风,行事张扬,府第极尽规模奢华。
看士鞅平日衣着器物,住宿出行也是十分讲究。很有乃父之风。
我在庭院里四绕五绕,显些被假山陈布还有大大小小的房间给绕晕过去,那猫儿不知怎的也跟丢了。
恍惚听得器乐之声,才瞧见一抹明黄色在深蓝的屋瓦之下跳入眼帘。
这竟是一个演武场,四向封密,是屋梁极高了一个宽敞的屋子。
听得人声我急急慌慌地找地方躲了起来。但带着姬彪做梁上君子,挑战实在大了些,好容易才在外圈一点的位置,找到一个屋檐的角落做遮挡。
竟然是士鞅?
我眼珠子显些要掉出来。
士鞅向来是喜欢穿深蓝近玄色的衣衫,既彰显身份地位,也显得沉稳持重。我极少见他穿这样明黄色的着装。在明亮的反光之下,仿佛士鞅那张一向庄重认真的脸,多了一点温柔的光芒。
演武场上并没有人在演武,只有士鞅,在翩翩起舞。
那明黄色的是祭祀的礼服形制,依着叔誉哥哥之前的形容,士鞅竟是在跳八佾舞?
计划偷看栾盈不成,误打误撞到士鞅这里还是能看到这舞蹈。
看来我的狗屎运不是一般得好。
只是场中并没有六十四人的排面,舞者只有一人,奏乐者也只有一人。
孤笛配独舞,未免清冷。
但士鞅仍是极认真的。他头梳了鹤髻飞冠。动作虽慢,但轻盈雅致。两肩有玄色的丝绸条纹镶在明黄的垫肩之上,棱角斜飞。宽袍广袖之下,精致的腰束,玉佩,玉项链极尽雕琢之能事。
手中盾戚十字相合,旄羽飞扬。笛声音色清冽,没有编钟,编磬和胡琴的配合,略失了沉稳,反而有一种妖冶的跳脱。时而悠扬婉转,时如独禽悲鸣,有时候觉得喜与悲两种情感交织缠绵,分不清楚。
姬彪年尚小,在房顶吹了一会儿冷风便受不了了,他强忍着要打了喷嚏,扯了扯我的衣角。
唉,小屁孩真是,屎尿屁的事情太多。
正要起身,笛声忽然停了。那吹笛子的伶人本是背对着无邪和姬彪的,忽然转身过来,朝着我们藏身的方向张望了一下。
吓得我一下子把头缩了回去,掀起姬彪的袍子把一个喷嚏快没忍住的他捂住。
那吹笛的男子面目并看不清楚,但戴着一只眼罩,只有独目。
“怎么了?”是士鞅的声音。
“呵,无事。许是野猫。”是我没听过的声音,但刚那一瞥,不知哪里看着有些面善。
“也是这些下人们惫懒了,什么野猫都敢跑来。”士鞅顿了顿,转而用一种我没听过的温柔声音说,“今日便到这儿吧。天气太冷了,来喝碗姜汤。”
那吹笛子的少年听得士鞅唤他,又转身过去走了过去。
“我说过你在我面前不必戴着这个。”士鞅说着,便要帮那伶人取下眼罩。
“不要。”那人伸手便去挡,反被士鞅一把抓住了手腕。
“阿舒!!”
阿舒?好生亲昵啊。
我和姬彪互相对视一眼,脑门上缓缓了冒出了一个,?
那被换作阿舒的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任由士鞅取下了眼罩,仍轻轻道:“人们总说是这是不祥……”
士鞅打断他:“莫听那些宵小之徒胡言乱语,这样的混账我以后见一个杀一个。”他的手抚上阿舒的脸庞,温柔笑道:“你这眼睛像琉璃一样。我觉得很美。”
阿舒听得那话,这才抬起头来,笑逐颜开。
我这才得以见到他眼罩下的真面目,只见那一只眼睛呈蓝的颜色,像一颗冷色的琥珀。阿舒单露一只黑眼的时候,只是个怯生生的温柔的少年,但另一只蓝瞳露出来的时候,脸庞却突然有了异域的宝石般的光芒。
在璀璨的笑意之下,那少年被士鞅拥入怀中。
我好像,好像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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