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记忆，梦境，和幻境

　　眼看着士鞅被追赶着到了马厩。

　　这里按说应该就夏征舒射死陈灵公的地方。

　　我正想开口的时候，目光所及处看到夏征舒的表情有一丝犹豫，突然改了主意，闭上了嘴巴。

　　他举着箭跟在马厩里张皇失措的士鞅对峙着。

　　这一天天气居然出奇的晴好。日光之下，举箭而立的阴阳眼少年眼里的血丝，和半跪在地主一脸血迹的士鞅，形成了一幅莫名有张力的画面。那些妖冶的红色有一种难以言明的艳丽诱惑。

　　“仔细看士鞅，眉峰高挑，一双桃花眼，颔骨线条却冷峻而硬朗。这是很妙的面相。不管是乖巧纯良，色欲缭乱，阴狠果绝，都可以完美的转换。”我自言自语道。

　　而我又机缘巧合之下，恰好都见过他这几张嘴脸。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去欣赏美男子啊。”一个声音悠悠地在我身边说，“那你不妨说说，我如何呢？”

　　“栾盈呢，”我托着下巴端详着我身边的“栾盈”，“他当然是夺目的美男子。放在人群中一眼就会认出。挺拔高挑，剑眉星目，清雅庄重，又和煦温暖。是所有女子都幻想的情郎的模样，所有世家都会想招揽的女婿范本。”

　　“你果然认出我了。”“栾盈”抱着胳膊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冷笑道，“但那也没有什么用。那只死猫还沉陷在仇恨当中不能自拔呢。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那……敢不敢跟我赌一赌？”我在他身旁探过头看着他。

　　“赌什么？”他眉毛一挑。

　　栾盈的皮相里就算住着个邪恶的魂魄，也是一幅天然无害正气盎然的样子，反而现在多了一丝邪魅狷狂的魅力。即使现在明知他是极乐鸟。我还是沉浸在栾盈的美色光芒中不能自拔。

　　“叔誉”攥了一下我的手，微微的痛感让我立时清醒过来。今天都带着赵成这孩子所见所闻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回头等料理了极乐鸟，得想得办法把他的记忆化去，不然赵家这一棵金贵的独苗被我带歪了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轻咳几声稳定了一下情绪，道：“就赌命吧。”

　　他有些意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有种这个死人口气这么大值得我瞅一眼长相的感觉：“年纪轻轻真是不怕死啊。”

　　我笑了笑。那个我认出“栾盈”是极乐鸟的原因，以及我笃定夏征舒一定会醒过来的原因。他还没有发现。

　　夏征舒大口地喘着气，锚住了士鞅却迟迟不下手。

　　他眼光有些惶惑。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突然停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而幻境此时在环境上已经分成了两个部分。我和极乐鸟，以及赵成几个醒着的人站着的地方，脚下已经是虚空。而还在追杀中的夏征舒周围，还是庭院的景色。

　　现在我们谁也无法干涉谁了。

　　他盯着士鞅脸又看了一会儿。

　　“大人！此时回头已经晚了。若不斩草除根，恐怕会后患无穷啊。大人莫要在此时动恻隐之心！”一个兵士在夏征舒眼前恳切地劝柬道。

　　“等等……有什么不对……”他揉揉眼睛。

　　“大人若怕脏了手，属下甘愿代劳。”那兵士话音刚落就提刀而起。

　　夏征舒正陷入失神混乱，闻言突然一箭从背后将那兵士贯刺穿，大喝道：“你敢！！”

　　血溅到他的脸上，他抹了一把眼上的血，血污中蓝眸灼灼发亮，像从地狱归来的嗜杀之魔。

　　“你这阴损的死鸟！出门是不是忘了带胆子，只敢使这些下九流的手段！有种出来同我打一架！”

　　“他是怎么.....”极乐鸟露出愕然的神情。

　　“你没发现吗？你的幻境有一个很致命的漏洞喔。”我嘻嘻笑道，然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拉着“叔誉”跳到了夏征舒身边。

　　“死丫头跑哪里去了！也不来帮忙！”夏征舒一肚子恶气，但能看出来他跟我碰上头，神情还是轻松了不少。

　　我叹了口气：“你是真得不知道，母亲大人这风流艳事给我带来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极乐鸟从恼怒的慌乱中镇定下来，恢复了原来的容貌。在翻飞的红白发丝间，他的眼睛露出火焰般的光芒。

　　“好，好……倒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可以这么快在我的幻境中醒过来。就算那样又如何？”他狞笑道，“你们一样破不掉我的幻术。而你们的肉身也支撑不了多久了！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夏征舒有点动容，余光与我对视了一眼。

　　“要不要再赌一下？”我盯着他的眼睛嘻嘻笑道，“这一次不可以耍赖喔。”

　　“你……”

　　我拔出一把精巧的匕首。

　　“怎么，你想凭这个杀了我吗？”极乐鸟扬声嘲笑道。

　　夏征舒也忍不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你脑子……”话音停了下来。这把刀子已经没入到他的心头。他带着难以相信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倒在了地上。

　　极乐鸟没有料想到这个变故，一时呆住了。

　　我拔出匕首，反手又刺入到“叔誉”的心口。

　　顷刻毙命。

　　多年杀虫兽的经验真是不是白练的。我对自己行云流水的动作很是满意。

　　“你是疯了吗？”这次轮到他目瞪口呆地质问我，“在我的幻境中自杀，只有一种后果：那就是魂飞魄散。你们只要肯跪地讨饶认输，我便放你们一条生路。何至于如此？”

　　“说好了赌命嘛。绝不能食言！“我朝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抬起刀子，划向自己的颈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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