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薄荷花（三）

两天48小时几乎有20个小时是在工作转场的路上，不是汽车就是飞机，饶是经常跟着沅嘉措这样赶行程的叶叶都有些吃不消了，拍摄综艺宣传照当天在前往摄影工作室的路上哈欠一个接着一个。

        沅嘉措见他这样没忍住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还好今天橙姐刚好顺路送我们去，不然要让你开车，我现在坐的指不定是殡仪车还是救护车。”

        叶叶似乎是困麻了，竟然躲也不躲叫也不叫，半咪着眼看向驾驶座上专心开车的张栩橙，“谢谢橙姐谢谢橙姐，我是真的不行了，好几年没像这两天这么忙过，人家不是给了我们一周时间吗，怎么到了我哥这就得两天干完啊。”

        “问你哥，别问我。”张栩橙这两天都没消气，连带着看叶叶也不顺眼，那天叶叶打电话来说沅嘉措自己接了一个综艺，在电话里口口声声说着靠谱靠谱，结果转眼她就得知了那综艺里有池怀，这也能叫靠谱？

        叶叶扭头看向他哥，“哥，你怎么这么精神？你不是困的回光返照了吧？”

        “有你这么咒你哥的吗？”沅嘉措又在他脑门上来了一下，刚想继续说点什么，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沅嘉措低头看是严导的电话，马上就接了起来，没等对面说话便开口道：“严导我在路上了，大概还有十分钟。”

        “啊？十分钟啊，这，我其实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要不你明天再来……”

        “为什么？”沅嘉措看了眼正在开车的张栩橙，并没有开口让她先把车停下。

        “是这样的，池怀他原本是明天来拍的，但是他突然有个行程比较着急，今天就直接过来了，我那助理见池怀来得早，估计他拍完了你都还没到，就让他们进来拍了，我今早没听见电话铃，也是刚知道这回事，现在已经拍着了不好中断，就看你意思吧，你乐意来就来，要是不乐意，明天来也行。”

        沅嘉措脑子有一瞬间死机了，好多年没出现过的慌乱情绪，竟然因为一个电话就卷土重来了，他没思索太久，回答：“没事，两人一起拍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他着急就他先吧，我在摄影棚等，马上就到了，再回去也浪费时间。”

        严导是一个常年不上网不关注娱乐只专心搞事业连手机都还是按键老人机的人，但凡知道点什么八卦全靠身边的人口头转述，沅嘉措和池怀的事他也了解一些，所以在颁奖典礼那晚邀请沅嘉措来参加综艺时特意提起过，沅嘉措表现的丝毫没有异样还答应了他的邀请，严导便只当那些都是网络谣言，以为两人是因为工作等多方面原因感情淡了而已。

        “你乐意就行，你俩都多久没联系了，刚好在开拍前熟络熟络，别倒是太过尴尬，节目效果也不好。”

        电话这头的沅嘉措闻言沉默了几秒，“这些我懂，我俩是好几年没联系了。”

        “好几年？！那就是亲兄弟感情都该淡了！难怪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都传到我老头子耳朵里了。”

        沅嘉措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讪笑两声，“哈哈，知道，我先挂了，马上就到了。”

        挂了电话，沅嘉措盯着窗外有一丝出神，张栩橙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严导的电话？这都马上到摄影棚了，他打电话给你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那边突然来了别的艺人，可能要稍微等一等。”沅嘉措没说那人是池怀。

        “谁啊这么大牌，拍摄还有插队的。”张栩橙嫌弃了一句，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并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

        十分钟不到，车停在摄影工作室大楼门口，沅嘉措赶着尚未清醒的叶叶从车上跳下来，张栩橙在车门关上的那一秒就猛踩油门，风风火火地走了。

        沅嘉措转身，在叶叶脑门上拍了好几下，“醒醒醒醒，工作了！实在不行你找个地方抽根烟清醒清醒。”

        叶叶扇了自己两巴掌，可算清醒了一些，摇头道：“我才不抽那玩意，橙姐也不许你抽，我看见可是会举报的。”

        两人就这样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去，进到电梯，沅嘉措在反光镜上打量着自己的装束，很普通的白色t恤，工装短裤，还是穿了三四年的旧款，运动鞋，鞋带端端正正地系着蝴蝶结，鸭舌帽口罩一样不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上班穿着。

        啧，要是早知道……

        没等他想出下文，电梯“盯”地响了一声，三十七层到了，沅嘉措收回思绪，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早知道难道还要去做个造型再来？一会做拍摄造型还得卸，耽误时间，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沅嘉措迈开腿走进摄影工作室，前台的工作人员见惯了明星，非常敬业地过来登记信息，“嘉措你是来谁的拍摄呀？”

        “严导的。”

        “严导的……也就是c02，欸？c02怎么有人……姜门，谁啊……哪位艺人助理登记的吗？我先去确认一下，您稍等。”

        “不用麻烦，我知道，是一起拍摄的，谢谢你，今天的妆很好看，这杯奶茶送你，祝你工作愉快。”

        沅嘉措对外面的工作人员一向这种海王形象，甜言蜜语加上丰神俊朗的笑脸，有时候连橙姐都扛不住，叶叶早已见怪不怪，前台小姐姐则当即闹了个大红脸，眼神都不敢再看沅嘉措，支支吾吾地接了奶茶并给他俩指了c02的路。

        叶叶跟在沅嘉措旁边，小声嘀咕：“怎么会有人？这种拍摄也会跟人撞上？哥你知道？怎么我都不知道？！”

        “就刚才在车上严导打电话告诉我的，你困的耳朵都不好使了？”c02的门就在五步开外，沅嘉措突然停了下来，理了理自己并不凌乱的衣领。

        叶叶对此毫无察觉，径直走上前去推开了那扇玻璃门，半个身子还在外面就对着屋里的人打招呼：“您好，我是艺人沅嘉措的助理，我们今天……嗯？？？？”

        说到一半的话生硬地中断了，叶叶看着不远处坐在椅子上闭着眼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补妆的池怀，表情一下子精彩万分。

        他瞪大眼睛，似乎在确认那是不是真的池怀，而后以一个极其僵硬的姿势回过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沅嘉措，无声地说了三个词。

        whatthefuck？

        沅嘉措一瞬间感叹自己竟然懂唇语，他笑了笑没说话，略过挡在门口的叶叶走了进去。

        池怀是出了名的冷性子，不爱说话，跟在他身边的人也几乎不爱说话，有他在的工作环境总是很安静，刚才叶叶推门进来直接掀起了全场的沸点，屋子里的人除了依旧闭着眼的池怀和在他脸上涂涂画画的化妆师，其余人的目光几乎都被吸引了过来。

        不明事情原委的人八卦的心都快飞出来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沅嘉措怎么来了！

        池怀在这啊！没人通知他吗！！

        我靠我靠这两人要碰面了！

        这小棚子不会直接炸了吧？

        池怀一直闭着眼，双手维持着十分钟前的姿势放在腿上，脚搭在跟前的一张小矮凳上，坐姿很是惬意，仿佛身边什么也没发生，房间里也没进来什么新的人，只有正在给他补妆的化妆师察觉到，他的眼睫毛一直在抖动，眼线都画不上去了。

        沅嘉措进门来先摘了口罩和帽子，笑容可掬地跟屋子里的人打招呼：“大家辛苦了，你们继续忙，我给大家订了奶茶和咖啡，一会就送到。”

        工作人员笑着跟沅嘉措道了谢，转身继续忙自己的活，但比起方才的专心致志，现在他们全都分了一分心丝到池怀和沅嘉措两人身上。

        沅嘉措目不斜视地路过池怀的椅子，走到最里面那面化妆镜前的椅子坐下，叶叶跟在他身后，小声跟他说话：“哥！！他怎么在这！！你是不是知道！橙姐知道会杀了我！！”

        “不会的，放心吧，如果她真的杀了你，我去给你定一个全世界最大的花圈，怎么样？”

        “哥！！！我跟你说正事呢！！！你信不信，待会你一出这个摄影棚的门，名字就在热搜上高高挂起，而且一定是和他的名字一起！回头橙姐把这个账算到我头上，我要被骂死的！”

        “说了不会的，不然怎么办，我已经坐在这了，又打道回府？你安分点，待会奶茶和咖啡到了拿去分给大家，有一杯去冰加果冻的奶茶拿给池怀。”

        “……”

        沅嘉措说完，没听见叶叶的回答，抬头看向他，只见他两个鼻孔对着自己表情看起来气得不行。

        “别瞪你那眼睛了，都快掉出来了，去干活。”

        叶叶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认命干活去了。

        沅嘉措看着叶叶怒气冲冲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

        都能想到那小子背地里是怎么骂自己的，一根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脑子被狗吃了，最后再添上一句：这辈子耗死在那男的身上算了，叶叶也不是没当着他的面这样骂过他，可他就这样，知错，就是不改。

        沅嘉措独自一人坐在化妆镜前，周围的工作人员几乎都在忙池怀的事，暂时还没人顾得上他，化妆镜一共有四个，两两背靠着放在一起，中间有间隔，沅嘉措坐在最角落的那面，侧头从中间的缝里可以看到正在补妆的池怀。

        正在补妆的人已经换了姿势，右脚抬起放在自己左腿的膝盖上，离公园休息的老大爷就差摇两下脚腕了，看似悠闲惬意，沅嘉措却知道，池怀是不耐烦了。

        补妆的时间超过了他的耐心，在脸上涂抹化妆品是他一直以来都不能忍受的事情，更别说画眼线这种在眼皮上动笔的事，化妆刷每碰到他的睫毛，他都会小幅度地皱一下眉。

        沅嘉措看着他起伏越来越明显的肩膀，心里知道池怀这时候已经在靠深呼吸压下翻涌的烦躁了。

        还是个没耐心的小朋友。

        化妆师处理完池怀脸上的妆，换了个造型师上前来处理池怀的头发，在喷发胶的时候，池怀毫不掩饰的皱起眉，“能少喷点吗？味道不是很好闻。”

        语气不凶，但透着十足的不耐烦，在这过程中也一直没有睁开眼睛。

        造型师是池怀的私人造型师，在池怀身边很多年了算是他的朋友，闻言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反而询问道：“怎么？小池爷今天心情不好？冲我这无辜的发胶发什么脾气。”

        “废话，弄完没？快点，腿都麻了。”

        很久没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中听到池怀的声音了，说话的内容却让沅嘉措没来由地感到心虚，眼底逐渐泛起一丝苦涩，很快被他掩盖了过去。

        算了，不看了。

        沅嘉措刚想扭头，池怀忽然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看向了他的方向，没有一丝迟疑，仿佛在他闭着眼时，眼睛就一直望着这个方向。

        沅嘉措没来得及躲开，直直地撞进了池怀的眼神里。

        两人隔着杂乱的化妆台，在两面镜子的夹缝中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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