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这是对生命的敬畏

事总是来得急，下午楚衿一回到办公室，就被着急跑来的卜秋灵叫了去，急诊送来了一个车祸大出血奄奄一息的病人，动脉破裂，急诊没一个人有过这方面的手术经验，只能把楚衿又给拉了过去。

        自然而然的，楚衿给远道而来的孙菲菲放了鸽子。

        车祸导致动脉破裂，患者被送医时，胸处肋骨已经完全断裂，有一条断裂的肋骨直接插入了心脏，导致其一度心脏停搏，楚衿在手术台上高度紧张了几个小时，最终……也还是没能挽回他的生命。

        手术难度大，从下午四点开始做了近六个小时，晚上十点多手术室的门才打开，楚衿踉踉跄跄的从手术室里出来，看着站在门前的零零散散的几个家属，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汗水顺着发丝滴进眼睛里，莫名的酸涩，她紧抿了抿唇，声音嘶哑的说了那句话。

        “我们……尽力了。”

        高度紧张的神经和身体，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突然间松懈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意识似的，手术台上病人渐渐不再跳动的心脏，心脏监视仪器上发出的停止心跳的声音，和这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她脑子里盘旋着，她扶着墙稍稍站直身子，踉跄的走出了这片区域。

        换衣室里，她坐在中间的长椅上，空洞的眼神望着刚脱下来的还沾着血的手术服，心像是坠入了冰窟。

        耳边，手机铃声一遍一遍的响着，她却像什么都听不见似的，只是呆呆的望着，望着。

        从进入夏恩，她做过的手术大大小小也有上百台了，她不是没遇到过手术失败的情况，甚至有些患者送来时，就已经没有了抢救的必要，可每一次，她都报着百分之二百的希望去做手术，即使这漫长的手术过程里，各种各样的意外，一次一次的打击着她的信心和希望。

        她不敢有失误，在遇到突发情况时，甚至都不敢表现出害怕担心，她握着手术刀，她手不能抖。

        可她明明拼尽全力了啊，为什么他还是死了？

        “楚衿……”更衣室的门被猛的推开，陆温言匆匆的往里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楚衿那单薄的背影上时，瞳孔剧烈的震颤了一下。没有任何犹豫，他缓步走近抱住了她。

        开完会回家发现楚衿还没到家，陆温言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最坏的情况，赶来医院时刚好遇到下了手术的卜秋灵，问了她，才知道这次手术的情况。

        他也是学医的，能理解楚衿的那种无助感。

        只是这些，只要她选择医学这条路，就必须要慢慢学会接受，学会自我排解。

        突然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楚衿没有任何挣扎的动作，陆温言轻抚着她的头，小心的让她靠在他的臂弯，就那么短暂的一刻，她像是抓住了一根弦一般，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是流了下来。

        “温言，他死了……他死了你知道吗，我……明明没有任何出错的地方啊……为什么他不再坚持一下，如果……如果换了别的医生，会不会他就活下来了？”楚衿脑袋埋在陆温言的胸膛处，泪水肆无忌惮的流着，渗入陆温言薄薄的衬衫，瞬间打湿了一片。

        温热，却又透着凉意。

        她最脆弱的一面，从来不轻易示人，可这些人里除了他。

        “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陆温言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此刻的楚衿，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她“固执”的很，就像从前她固执的追他追了两年一般，对待医学，她的执念更深。

        他没办法帮她排解，只能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陪着她给她力量，一遍一遍的附在她耳边，说:“那不是你的错……”

        “可他已经死了……那么年轻的一个人，就这么走了……”楚衿微闭着眼睛，抽泣的话也说不顺，她微微眯着眼睛看自己颤抖的手，上面有很久之前的烫伤，也有炸药灼烧留下来的痕迹，可更多的，是手术时不小心划破手指，留下的一道道的划痕。

        这双手，她曾经引以为傲，曾经让多少的人起死回生，可现在呢，还是毫无意外的，有人在她的手术刀下，走了。

        “温言，你说我……是不是不适合做医生啊，明明我早该看淡这些生死之事的，急诊就是每天都在送走一个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啊，我还这么看不开，每一次手术失败，都觉得自己也跟着死了似的……我没救回他们，我……”

        楚衿双手颤抖着，揪着陆温言的衬衫，她整个人像是毫无骨力了似的，瘫在他的怀里，泪水沿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滑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衿在他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陆温言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离开了这间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更衣室。

        楚衿第二天醒来时，是在夏恩医院VIP病房病床上，陆温言公司有事走得早，只留了一张纸条给她，两个人的互动，简单却甜蜜，像极了大学时那段恋爱时光。

        她盘腿坐在病床上，看着床头柜上保温饭盒里的暖胃小米粥，心情莫名的好了许多，纸条上，陆温言遒劲有力的字略有些委屈的挤在一起:

        “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东西，作为医生，我们最在乎的便是病患者的生命，这是我们对于生命敬畏的，最虔诚的方式。记得吃早饭，爱你。”

        楚衿攥着纸条，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对于陆教授特有语气之后加的这个“爱你”，始终感觉有些别扭。

        因为醒的晚，楚衿吃过早饭回办公室时，已经是九点半了，刚转过楼梯口，便看见了在办公室门前等着的顾宸。

        男人的脸有些冷，至少在楚衿看来是这样。

        “看来楚医生是经常放别人鸽子，我在这儿等了半个多小时，见到我都不表示一下抱歉吗？”顾宸左手搭在右肘上，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了楚衿一眼。

        这一眼，让楚衿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她略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脸色和他一样臭不堪言，“不好意思，急诊有事耽误了一会儿，先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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