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

渐渐深沉的夜里,  一盏浴灯逐渐亮起。

        水流哗哗的声音传来。

        晶莹的水滴从花洒里落下，淋在白里透红的肌肤上。

        水流冲在少年光洁的肩膀上,  显现出一个金色印记。

        光影之下,  肩膀舒展开来，少年宛如一只振翅的飞鸟，轻灵而飘逸,  但肩头上的那个印记，却像是有着切实的岩石颗粒浮动。

        周围的气温逐渐升高,  花洒上的水流飞溅开来。

        暗色玻璃窗上弥漫着白色雾气，连着沐浴露的白色气泡,  混杂在一起,  看得不甚清晰。

        而在迷离的水汽晕染下,  金色印记却带来一种实质上的感觉,  像是将飘忽不定的雾气填满。

        “那是什么？”

        低沉的声音响在温迪的耳畔，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温迪侧过头来，瞥了一眼那双沾染着雾气的金色眼眸，轻轻吐词：“狗咬的。”

        “嗯？”

        不解的声音响起，宽大的手掌在他的肩膀摩挲而过。

        钟离若有所思地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说着把脑袋埋在了温迪的肩膀上。

        他像是嗅到了不知是沐浴露还是别的芬芳，沉陷在柔软的云朵里，而后轻轻地吻过旁边的耳垂。

        温迪愣了一下。

        不知何时开始，身旁的水流像是减缓了，仔细看原来是有人帮忙挡下了水幕。

        略显高大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

        温迪站在薄薄的水面上，缓缓垂首，乌黑地发丝正滴落着水迹。

        滴答。

        不知怎地,  他的脚忽然一滑,  身子歪了歪。

        不出意外地,  迎上身后温暖的怀抱。

        他清晰地感受到结实的胸膛和肌肉的温度,  像是有什么落下，而后再度紧紧相贴。

        滴落的水迹在浴灯下泛着温和的光泽，衬托出少年玲珑的曲线。

        宽厚的手与肌肤接触的时分，温迪不由惊呼一声，但声音已然被水流声淹没，一切听不太清。

        也许是初尝滋味后意犹未尽，也许未知的欲望压抑过久，室内的空间愈发逼仄，周围水雾热气缭绕此间迪。

        温迪缓缓地闭上了眼，用手掌心撑着光滑而冰凉的墙面。

        手心的凉意与周围的热气交替而过，宛如羽翼初生，林花盛放。

        许久后，水声渐停，他们穿着白色的浴袍走了出来。

        钟离拿过来一条棕色的毛巾，帮温迪擦拭着头发。

        他的动作很认真，擦拭干后又仔细地梳理好。

        半晌，钟离放下了梳子：“好了。”

        温迪坐在凳子上，轻轻地晃着腿。

        钟离微微倾身，展示着微微湿润的手指，说：“会感冒的。”

        简单的理由，像是只是关怀身体而已，而动作也只是简单地擦干了上面的一滴水。

        温迪轻哼一声：“假正经。”

        钟离叹息一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关掉了灯，说：“休息吧。”

        次日清晨。

        钟离睁开眼睛，看到周围安然入睡的少年。

        乌黑渐变蓝绿的发丝乖顺地垂在耳畔，少年的面容宛如天使。

        钟离不加多想，俯下了身。

        如此近距离地，甚至可以看清那张纯白面容上的毛孔，而少年的脖颈间遍布红色淤痕，连在清瘦的锁骨上，也依稀留下他的痕迹……

        他犹自怔住，忽然发觉面前的眼皮轻轻地动了动。

        翠绿的眸半睁半闭，犹带着一层迷离的雾气，如远山翠微，如无底幽潭。

        在黯淡的房间里，双目对视。

        钟离凝望着他，像是凝视珍宝一般。

        温迪缓缓地抬起手来。

        蓝色的床被露出肌肤的一角，是红润的色彩，上面依稀带着昨夜的痕迹。

        虽然背上贴着温暖的被窝，但温迪莫名感觉脊背一颤。

        清晨静谧无声。

        天蓝色床被宛如连绵的山峰般，起起伏伏。

        感知到这番异样的动作，温迪刹那间醒转，闷哼一声：“喂，大白天的……”

        钟离捂住他的口，凑近前来，低声问：“你介意吗？”

        温迪看着那只宽大而修长的手，胸口起伏不定，口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吐息。

        天色还没有大明，暗色窗帘关闭。

        楼下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经过。

        这样毫无征兆的行为，像是早晨里最佳的刺激。

        足以唤醒一个清晨。

        ……

        温迪感觉到喘息稍微平缓了一些，钟离轻轻地拍了拍他汗涔涔的的背，然后打开了房间的灯。

        不一会儿，他们已经换上整齐的衣装。

        钟离推开了窗户。

        一线光晕缓缓地投入室内，天色已大明。

        少年面上一抹莹然的淡红，眉梢是动人的水光，脖子上系了一条淡蓝色丝巾，与发色很搭。

        钟离注视着对方走到洗漱台旁，不一会儿，唤了声：“温迪。”

        “诶？”

        温迪不明所以地放下水杯，转过身来。

        因为刚洗过脸，白日天光映照着他红润的面色和发丝沾染的水迹。

        钟离像是遗憾地说：“我们还差一个早安吻。”

        但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靠了过来。

        温迪看着面前一缕棕色发丝飘摇，很快感觉到唇上的温软，唇略一张开，立即感觉到舌尖入侵的味道，不由有些喘不过气来。

        齿间仿佛残留着薄荷的清香。

        温迪呼吸一口气，背后抵着的洗漱池台，微凉而硬。

        他忍不住说：“钟离……”

        “嗯……”

        “说真的，我的确没上过学，但也听说过，什么学生不许早恋的话诶。”

        钟离沉默了一会儿，听着对方那懒洋洋又俏皮的声音，明显带着挑衅的意味，低声说：“唔，学校明令禁止，但只要不太过分……”

        温迪踮起了脚，凑在他的耳边问：“诶，不太过分？”

        “就是，只要不在大家眼里，不引起注意……”

        钟离说着话时，感觉到耳旁传来的热气，不由面色微红，感觉自己愈发说不清楚。

        温迪注意到这个表情，眨了眨眼说：“我猜你现在……心里还在想一些明明很过分的事情。”

        钟离顿了顿，犹自镇定地说：“也许——他们会觉得过分，但你不一样。”

        “哦？”

        “你并非普通人，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走来，对世俗一贯无所顾忌，更加不在乎什么学校制度——而这些事情，感觉你应该很清楚。”

        温迪笑问：“你不当你的好学生啦？”

        钟离长叹一声，说：“自从认识你之后，像是星辰偏离了原本运行的轨道，甚至可以预见迟到被点名也会变成稀松平常之事。”

        “哼，说着我的影响多坏似的。”

        钟离叹息一声，不作评价，热好了牛奶和三明治递了过来。

        温迪细嚼慢咽地吃着早餐。

        缕缕的奶香从唇中飘逸而出，携着早晨的气息令人沉醉。

        窗外一丝凉风飘过。

        外面走过一些学生。

        钟离收拾着物品，催促着说：“快点，要上课了。”

        温迪嘟囔着说：“明明是你要……”

        “嗯，我已为你改变良多，你该一起去上课，总之不能逃课。”钟离紧紧地握住温迪的手，恳求一般地说，“温迪，就当陪我吧。”

        温迪叹道：“唔，真拿你没办法。”

        正好最后一声上课铃落下的时候，他们一起步入了课堂。

        空月老师正在讲述音乐理论和诗歌的起源。

        钟离聚精会神地听着课，忽然想起这次温迪上课倒是安分许多。

        直到温迪戳了戳他的背，他侧过头瞥见对方递过来的一张纸。

        the    will  surely  e，  the  darkness  will  vanish，  and  thy  voice  pour  down    golden  streas  breakg  through  the  sky

        字迹尚未干涸，淡淡的油墨香味在纸上挥发开来，看起来典雅而精致。

        他一时看得怔住。

        直到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钟离才缓缓抬起头来。

        空月严肃地说：“钟离，你也开小差？”

        钟离慢悠悠地站起身来，面不改色地说：“老师，我们只是交流诗歌。”

        空月不太相信，拿起那纸页看了看，目光在二人身上绕过一圈，半信半疑地挥了挥手，让他坐下。

        下课之后，钟离隐隐约约地感到大家像是带着微妙的笑意看着他，有些讶异地说：“好像不太对劲。”

        温迪耸了耸肩说：“有什么不对劲？”

        钟离皱眉：“你这叫……”

        温迪无辜地眨了眨眼，说：“你说的嘛，交流诗歌，很单纯的句子……不太过分、不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事情。”

        钟离沉吟片刻：“好像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你听……”

        仔细听来，周围似乎传来一些流言蜚语，隐约听到诸如形影不离、同进同出、耳鬓厮磨的词语。

        钟离不由耳尖微红，垂下头来。

        温迪以为他不愿意再提起，却听钟离问：“后面的诗呢？”

        温迪笑了笑，说：“想要继续听下去的话，给我一个苹果吧。”

        钟离便出门买来一个红苹果，洗好了带过来。

        温迪走在树下花坛边坐着，接过苹果咬过，口中发出清脆的咬合声音，忽然抬起头问：“你又在想什么？”

        钟离正色说：“你这样吃的太少，容易营养不均衡，对身体不好。”

        温迪叹道：“的确还不太习惯普通人的饮食习惯啊。”

        钟离缓缓点头：“嗯……你还是多吃一些，也为了我。”

        “为了你？”

        “想到这样的味道，像是……”

        虽然话并没有说完，但温迪已然感受到灼热的视线在面容上扫过，而后停留在他的唇际。

        树上飘落一片绿叶，沙沙声响。

        钟离继续说：“如若你把这个苹果吃下去，我便可以通过你来品味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美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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