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罗九篇

“他们是?什?么人?？”精瘦的中年男人?看到?少女,  麻溜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脸颊像风干的橘子皮，又干又皱，看起来好像有六十岁了。

        他一把将少女身上的背包抢到?手里,  粗暴地翻找着里头的食物，只看到?三块压缩饼干,  发硬的馒头还有哐当?作响的半瓶水,  气的扇了少女一巴掌。

        “你他/妈/的出去卖了一趟，就挣这么点？还学会偷吃了你！看老子打不死你！”

        “算了吧,  张老龟,  你舍得打死你闺女这颗摇钱树吗？”

        “就是?，漂亮脸蛋打坏了,  可就卖不出好价钱喽。”

        附近的人?哄笑起来,  张昌平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还想再打一巴掌解气,  手腕被人?攥住，疼的好像要折断。

        “我是?她爹,  你要干什?么？！”

        小双的眼里噙着泪水,  伸手搭在罗琼的手臂上,  轻轻地说?：“她是?我爸爸。”

        罗琼恨恨地瞪了张昌平一眼，松开了手。

        “爸，她们救了我一命,  我送了她们半瓶水和一块饼干。”

        张昌平还想动手,  察觉到?罗琼凌厉的目光，还是?忍住了没动手，拽住小双的长发，拖到?一边，恶狠狠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次挣了多少？怎么才这么点吃的？根本不够吃三天！”

        小双把遇到?暴民地事?情,  简单复述了一遍，张昌平这才注意到?了她撕裂了大口子的破衣服，以及衣服下面青青紫紫的皮肤。

        他目光一闪，压低了声音问?：“那个女人?救了你？”

        小双怯怯地点头。

        “她这么能耐，是?不是?雇佣兵？”张昌平有点怀疑。

        “我不知道，我没有问?。”小双不安地攥着衣角，生怕张昌平秋后算账。

        “人?是?你带回来的，你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张昌平心头的火气发泄不出去，再加上周围的人?一脸的戏谑调侃，没忍住又扇了小双一巴掌。

        不过这一把掌的力道不算大，毕竟还要靠她挣钱吃饭。

        “你这个月挣的钱，越来越少了。再这么下去，我们父女俩就都要饿死了。”张昌平发泄了心头的火气，语气又柔和下来，“打疼了吧，谁让你不听话，我也是?没忍住。”

        小双低垂着脑袋，声音嗫嚅，“老主顾死了两个，一个有新的相好了。”

        一下子减少了三个客人?，小双挣的钱就更少了。

        最开始的时候，她去基地三天，能挣100多元。

        在同一个地方卖了快两年的身体，她的价格逐渐下降，到?现在三天只能挣四?十多元，如果?那名喜欢虐待的客人?在基地，出的价钱会高一些，能有五六十元钱。

        小双时常觉得，她或许活不长久了。

        指不定那一天就死了，到?时候反倒清静了。

        她勉强地笑着，“没事?的，是?我做错了，您才会打我。”

        张昌平哼了一声，拎着包里的东西，去跟其他老熟人?炫耀去了。

        “谢谢你啊，又帮了我一次。”小双坐在罗九的身边，两手环住膝盖，声音低低的说?。

        “没帮上你什?么。”看着少女红肿的脸颊，罗琼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小双轻笑起来，“你帮我，我很感激。可是?你们走了，生活还是?要继续，他会打的更狠。他需要我挣钱，不会打坏我的。”

        罗琼又叹了口气。

        “你身上怎么了？”罗九盯着小双领口下新旧交错的青紫淤痕，忽然问?。

        小双下意识地拢住领口，“被人?弄伤的。”

        明明聚集地里的人?，都知道她靠出卖身体赚钱，但她就是?不想让罗琼和罗九知道她做的是?什?么。

        也许她们猜到?了，但她不想说?。

        她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罗九还想再问?，被罗琼用眼神制止。

        她抿住嘴唇，不再问?了。

        “我真羡慕你的本事?，可以在荒野上四?处游荡。”小双说?。

        “如果?你愿意，是?可以离开你父亲，生活在基地里的吧？”罗琼问?。

        回来的路上，小双跟她们说?过，她是?去基地工作挣钱，干上三四?天就要回聚集地。如果?她能狠心抛下这个粗暴蛮横的父亲，或许能够住在基地里，生活要有保障得多。

        “基地里的生活消费太高了，光靠我的……工作，很难支撑下去。他……他对我不怎么好，但没有卖掉我，丢掉我，还是?将我养大了，我很感激。”小双用低哑的声音，诉说?着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话。

        这吃人?的末世，怎么能容得下如此善良的女孩？

        罗琼有些难过地想。

        “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小双站起身，拍了拍有些脏的裙子，微笑着挥手。

        ————

        周围窥视的目光过于潮湿黏腻，即便有些引人?注目，罗琼还是?在聚集地里搭了帐篷，师徒两人?还没睡着，就听到?小双轻拍着帐篷，压低了声音，焦急地喊：“琼姐，你睡了吗？”

        “没有。”罗琼应她，随手打开了帐篷帘子。

        “怎么了？”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小双急得快要哭出来，

        “你先说?说?看是?怎么了？别急，慢慢说?。”罗琼拍着她的肩膀说?。

        “我刚才偷听到?陈老虎，就是?聚集地一拨人?的头儿，他们……他们商量着都后半夜，要把你们抓起来，卖到?基地去！我不该让你们来聚集地过夜的，这里一点也不安全。是?我不好，我害了你们……”小双捂着眼睛，喉咙里发出极低的啜泣声。

        所谓聚集地，不过是?一群人?栖身于一处破损的废弃建筑里，用木板、布料隔出一个一个的小空间。

        边上有一个保管室，被那群流氓一样的家伙占据着，要不是?她看到?自己的父亲鬼鬼祟祟地跑到?保管室去，小双也不会跟过去，偷听到?他们的计划。

        父亲原来打上了罗琼和罗九的主意。

        像她们这样皮肤干净，还没有生出变异组织的健康女性，哪怕年记不太小了，也还是?是?能够卖出很高的价钱。特别是?年纪不大的小女孩，很对一些人?的胃口，轻而易举地卖出大几百元，想想就足够令人?心动。

        小双哭了很久，又怕惊动其他人?，偷偷来找罗琼，想说?服她们离开。

        罗琼却摇头拒绝，“我想去基地。”

        “你去基地，也不用非要留下来啊！他们有将近二?十个人?，你们两个再厉害，也对付不了那么多人?的！”小双急促地说?。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我……你们不要管我，是?我要你们来的。”

        小双更咽着说?。

        都怪她忘了聚集地里的恶徒。

        如果?不是?这群人?的撺掇，父亲也不会逼她去基地卖身。

        她被推进基地的时候，才十四?岁啊。

        “你回去吧，我们不会走的。”罗琼叹着气说?。

        打草惊蛇，不是?个好主意。

        她已经察觉到?有人?盯着这边看了，一旦她们有逃跑的意图，那群恶徒就会冲出来将她们团团围住。

        只能静观其变了。

        小双擦干净眼泪，握起罗琼和小罗九的手说?：“你们救了我，我也要救你们。你放心，我有办法?。”

        “你有什?——”罗琼话还没说?完，小双就坚定地走了。

        师徒两人?看着她推开了保管室的门。

        没过多久，保管室里传来了痛苦又急促的呻/吟声。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痛苦。师傅，她为什?么要进那个房间？”罗九懵懂地问?。

        罗琼摸摸她的头，“为了活下去。”

        罗九又问?：“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罗琼望着保管室的目光中透着悲悯。

        她没有回答罗九的问?题，只是?催促：“睡觉吧。”

        这个声音响了很久，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才停下来。

        小双裹着一条残破到?几乎裹不住身体的破裙子，扶着墙壁，瘸着腿，从保管室里缓缓走出来。

        她望着小帐篷的方向?，露出了一丝很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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