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声喜欢

姥爷放心地拍了拍孟知忆的手背，一脸自信。

        他说：“姥爷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不会差的！”

        孟知忆：“……”

        姥姥拉着陆华年坐下，给他塞了一堆水果让他吃，陆华年倒也没拒绝，笑眯眯地全接下了。

        孟知忆内心感到一阵不妙，这样下去，她想赶陆华年走，怕是就会被姥爷教训一顿。

        她找了个理由，把老人家支开后，坐在陆华年对面，不满的看着他。

        陆华年修长的手指剥开橘子皮，将橘子上面的白丝耐心地剥干净，然后放入嘴中，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吃完橘子后，他才抬抬眼皮，一双漆黑的眼眸看着孟知忆，一脸得意。

        孟知忆抿了抿唇，一张小脸绷紧。

        她得找个什么理由，把陆华年赶走。

        孟知忆抬手指了指陆华年那一头张狂不羁的蓝发，用恶狠狠地语气说。

        “我姥爷，最讨厌染头发的人了，所以你赶紧离开，免得他打你。”

        陆华年轻轻挑眉，对着远处的姥爷招了招手。

        “姥爷，您讨厌染发的人？”

        姥爷笑眯眯地摇摇头，还特意大声吼了句：“不讨厌，年轻人嘛，就要染头发，狠狠染！”

        说着还撸了一把自己花白的头发，肯定的说：“哪天我也染个去。”

        陆华年一脸无辜地看着孟知忆。

        孟知忆紧紧咬着后槽牙，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人，小脸都快皱在一起了。

        姥爷不是这样的啊……

        陆华年瞧着眼前的小姑娘，恨不得把自己吃了的那种眼神，他反倒觉得有点可爱。

        切……不染头发能记住我……

        孟知忆狠下心开口：“我不喜欢染头发的人。”

        陆华年明显愣了下，随后眼中漾出点点笑意，一脸无所谓。

        “你不喜欢啊……那也没用……”

        正当孟知忆在想怎么对付陆华年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个少年。

        少年皮肤黝黑，明显就是被阳光经常晒黑的，和陆华年不同，那少爷的皮肤比一般女孩子都要白。

        只见少年羞涩的挠挠头，不敢抬眼看孟知忆。

        孟知忆走过去，轻声开口问：“你是？”

        少年被这一句话惊了一下，他没想到孟知忆会和他说话。

        他结结巴巴回答：“我……是……小山啊……你……记得我吗？”

        孟知忆思索。

        小山？哦对了，她想起来了，这就是那个二年级跟着她回家，被姥爷打一顿，然后找妈妈的人。

        小山和大多数山里的孩子一样，念到六年级就不在念书了，开始到家里帮忙干活。

        当他二年级看见隔壁家王爷爷身后站着的，那个穿小裙子的女孩。

        他一眼就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么白的人。

        眼前的小姑娘眉眼还未张开，却早已有了几分美人胚子的样子，不难看出，将来一定会很好看。

        小姑娘眨了眨大大的眼睛，笑着甜甜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那时还小，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只知道一味的跟着她。

        结果被她姥爷打了一顿，小山回到家，妈妈问他被谁打的。

        他不肯说，妈妈就打他，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小山就告诉了他妈妈。

        妈妈跑到孟知忆姥爷家里大闹一场，他当时看见坐在秋千上的小姑娘，一脸害怕地看着他。

        小山就觉得，自己再也没有脸来见她了。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孟知忆又回来了。

        少女眉眼已经长开，一双杏眼湿漉漉的，鼻尖翘翘的，嘴巴就像他家种的樱桃那么红。

        孟知忆唇角翘起，问了句：“小山，我记得，你……有什么事情吗？”

        小山顿时惊讶了，孟知忆还记得他！！！

        看着少女那双明亮干净的眼睛，他不敢直视，又迅速低下了头。

        “没……没事……我就是……”

        未说完的话被一道男声打断。

        “没事的话就不要来找了，毕竟大家都挺忙的。”

        小山抬头，看着孟知忆后面缓缓走过来的蓝发少年。

        漆黑的凤眸眼中没有一丝波澜，穿着很普通的白t恤黑裤子，但少年宽肩腰窄，将衣服勾勒出完美的线条。

        嘴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一头蓝发张扬的顶在头上。

        小山肯定，这绝对不是他们村里的人。

        人生第一次，小山看着眼前近乎完美的人，感到了自卑。

        平时在村里，他们家是村里还算富裕的，所以只有别人羡慕他的份，可他现在看着陆华年，竟然无地自容。

        孟知忆嫌弃地看了眼陆华年，轻轻打了他一下：“你别瞎说。”

        陆华年却毫不避讳，抬手揉了揉孟知忆毛茸茸的发顶。

        小山鼻子一酸，想到刚来村子里时，漂亮的像洋娃娃的孟知忆，村子里好多小少年都喜欢她。

        但小山觉得，他们都比不过自己。

        小山慌忙摇摇头，转身狼狈地跑了。

        孟知忆当然不知道，短短几分钟，小山就想了这么多事情。

        毕竟他要是不说名字，自己根本不会记得他是谁。

        孟知忆刚要转身回房间，姥爷叫住了她。

        “知忆，你去隔壁李爷爷家里把那几个盆拿回来。”

        孟知忆答应了，抬脚往隔壁走。

        毫不意外，陆华年跟在旁边。

        虽然只有短短几分钟路程，但路上坐着的大爷大妈不少。

        看着村里突然多出来的两个外人，大家都指指点点的，尤其关注点都在陆华年的头发上。

        那个年代的人们思想封建，无法理解陆华年染着一头蓝发这件事情，他们便觉得陆华年一定是个不正经的人。

        孟知忆或多或少听到了这些议论的声音，她侧目看着旁边一脸无所谓的陆华年。

        这人心还挺大……要是她的话，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华年注意到孟知忆的目光，懒懒地问句：“怎么？”

        孟知忆背着手，看着前面的路。

        “刚刚那些，你听到了吗？”

        陆华年点点头，他当然听到了，他又不聋。

        孟知忆小声问他：“你不在意吗？”

        陆华年停下步伐，转过头来看着孟知忆。

        他低下头，语气很认真。

        “但丁不是有句话，叫走自己路……”陆华年顿了下

        “让别人说去吧？”孟知忆接上。

        陆华年嘴角扯了个笑：“对。”

        “他们怎么说，老子不在意，我开心就好，何况我染头发，和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孟知忆愣了一瞬，眉头轻轻皱起。

        她不能做到陆华年那么豁达，更多时候，听到那些对她诋毁的话，孟知忆心里很难受。

        但她不能说出来，这是个秘密。

        于是她只能把牙打碎了往肚子里咽，所有委屈都自己承受。

        小的时候，她也怨恨过王秀芬。

        要不是王秀芬骑自行车的时候打电话，孟知忆也许不会被车撞到，更不会造成大脑损伤。

        但长大就想明白了，怨恨再多又有什么用，它不会让自己的病好起来。

        陆华年看着面前出神的孟知忆，他抬起手轻轻敲了敲孟知忆的脑门。

        孟知忆疑惑的看着他。

        陆华年说：“想什么呢。”

        孟知忆没说话。

        等到晚上的时候，她一个人看着天空上连成一片的星星，微微出神。

        湖面上静悄悄的，时不时有知了在叫，炎热的夏天，总算是在夜晚的时候才会凉快下来。

        孟知忆晚上睡不着，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看星星。

        她一直觉得晚上的时候，没有人说话，没有白天那么嘈杂，反而更能一个人静下心来思考。

        陆华年轻轻拍了拍孟知忆的肩膀，孟知忆扭头看他。

        看清楚来人是谁，她微讶。

        “你怎么出来了？”

        陆华年坐在她旁边的石头上，淡淡的说：“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从听到那些话开始，你就不对劲。”

        孟知忆笑笑，没回答他，抬头看着夜空中发亮的星星，一时间出了神。

        陆华年看着旁边的少女，一脸悠闲安然的样子，却绷着脸，不说话。杏眼中反射出星星的样子，如同揉碎了的水晶那样亮。

        他缓缓说：“孟知忆，以后有什么事情，不要总憋在心里。”

        “那怎么办？”

        “说出来就好了。”陆华年耐心回答着。

        孟知忆一愣，随后低下头笑笑：“不能说的。”

        陆华年一只胳膊搭在腿上，眉眼没有了往日的狠戾，此刻脸上全是轻松。

        “我也有心事，不如我和你说，你也把你的心事告诉我，咱俩扯平。”

        孟知忆笑着点头，湿漉漉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她倒是不相信，陆华年还能有什么心事。

        陆华年低着头，缓缓说出那个……他小时候的噩梦。

        小的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喜欢他，满脸都是对他的厌恶。

        他明明那么聪明，那么听话。

        但每当他兴致勃勃把自己的奖杯递给妈妈的时候。

        妈妈总会把它摔在地上，警告自己不要拿这些来恶心他。

        可他明明看别的小朋友的妈妈不是这样的。

        她们会给自己的孩子买零食，会接他们上下学，会抱在怀里亲她们的孩子。

        可只有他的妈妈不会。

        印象中，妈妈总是和爸爸吵架，一吵就要闹的天翻地覆。

        妈妈总是一脸绝望的看着爸爸和他……

        长大些，他稍微明白一些事情了，他不在开始懂事，反而到处去混，整天不务正业。

        可妈妈还是从来没看过他。

        直到有天，他经过一家咖啡厅。

        看到妈妈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满脸甜蜜，眉目轻松喜悦。

        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场面。

        他怒气上头，一下冲进去给了那个男人一拳。

        妈妈尖叫着把他拉开，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那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恶毒的话。

        她说：“你能不能不要和你爸一样，再来纠缠我了！”

        “你们父子俩都是恶魔，都是恶魔！”

        直到爸爸来接他，他还是一言不发，他觉得，妈妈肯定都是演的。

        陆忠炎把他拉进书房，一脸严肃。

        “我和你妈妈已经离婚了，以后别再去找她了。”

        陆华年不敢相信，他明明见过。

        爸爸抱着妈妈那副深情的画面，脸上全是幸福。

        妈妈要什么爸爸都会给她，因为他曾说：

        “沁沁，我会爱你，直到我死。”

        后来，他上高中了，听说妈妈死在了那个男人的怀里，他也没去看。

        他阴暗的想，谁让小时候她这么对自己。

        陆忠炎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一天没出来。

        他后来听陆忠炎的好朋友说。

        他妈妈当年特别喜欢一个人，就是那个男人。

        但陆忠炎很喜欢妈妈，仗着自己家族势力，强娶了妈妈。

        一开始妈妈天天哭，直到生下陆华年的时候，她彻底绝望了。

        后来陆忠炎看不下去她每天这样歇斯底里的绝望，狠心和她离婚了。

        陆华年永远忘不了，离开时候，妈妈那种轻松和喜悦。

        好像脱离了地狱的那种喜悦……

        她死后的第五天，陆华年去墓前看了她。

        冰冷的墓碑上那张黑白的照片，女人娴静优雅，和对他们父子的态度完全不同。

        听说她是病死的，死在自己最爱男人的怀里，想必也是幸福的吧……

        真可怜，留下他们两个人还在人世间，做些无用的幻想……

        陆华年伸出手摸着墓碑上那三个字。

        “李沁年之墓。”

        他低低的笑了声

        原来她不是不爱人，而是爱的不是他们而已……

        孟知忆听他说了这么一堆，语气淡然，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她从来没想过，陆华年这样一个耀眼的人，背后竟然还经历过这些。

        相比之下，自己的事情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陆华年低下头，哑着声音说：“孟知忆，我也……没有那么不堪吧……”

        孟知忆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别人。

        她轻声开口：“不会的啊，比如你拿过很多奖，会帮助别人，这些都是你的优点啊！”

        女孩的声音犹如三四月的春风，轻轻抚过他的心田，激起层层波澜。

        孟知忆仔细回味他刚刚的话。

        聪明……拿过很多奖……

        她问：“不对啊……你拿这么多奖，怎么还会让我给你补课？”

        被戳穿计谋的某人不自在的轻咳了声。

        随后一脸淡定开口：“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说不定我现在……大脑退化了。”

        孟知忆一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陆华年抬眸问她：“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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