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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9章


江府在京郊有间宅子,是江震海年少时购置来,放置他收藏的那些字画的,后来江震海担上家族重任之后,那里便闲置了。葛陆先生这回便落脚在这间小院里,江昼尔特意派了得力的人在这里照顾葛陆先生的饮食起居。

        屋子里烧着旺旺的火盆,整间屋子里暖烘烘的,葛陆先生和江昼尔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棋局。他们师徒二人已经很久不曾有机会这样痛痛快快地下一局棋了,眼前的棋局难分胜负,对于自己徒弟的优秀,葛陆先生打心里觉得很欣慰。

        葛陆先生闲聊:“这回为何不让我去你的那间小院住了?”

        江昼尔执子的手顿了一下,他落子后才回答:“那里,我也没再去过了。”

        葛陆先生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江昼尔,以他如今的年纪,正是该以潇潇洒洒的气质与胸怀高远的心性,去勇敢的见识天下。可他的身上有沉沉的担子和与生俱来的枷锁,让他无法简单快乐的生活。

        葛陆先生分神之际没有注意到江昼尔棋局上布下的一个陷阱,葛陆先生落子之后,江昼尔迅速落子。葛陆先生这才察觉到自己落了下风,江昼尔看着葛陆先生问:“师傅心里有事情!”

        葛陆先生想到自己刚才想的事情,他只和江昼尔说:“我一个分神便输了棋局,你接下来要面对可不是输赢这么简单的事,你一个分神要面对是生与死的区别。”

        “我明白。”

        “时至今日,我已经帮不了你多少了,但是你只要记得,不论你的面前有多少凶狠的恶意,在你的身后,有很多人打从心里盼着你好。人生一世,有些该走的路、该经历的困难无法躲掉,你要千万小心些。”

        江白痕刚到屋外就听到了葛陆先生对江昼尔的真心嘱咐,他等到屋子里的师徒二人说罢话,他才开口:“少爷,大人有事要见你。”

        听到江白痕的声音,江昼尔不敢耽搁,他起身拜别葛陆先生便和江白痕回府了。

        回府途中,江昼尔问:“父亲唤我回去,可是有何急事?”

        “吴耀清在狱中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刑部的给出的说法是畏罪自尽,还拿出了一封所谓的认罪书。”

        “哼!”这样的说法倒是证明了吴耀清死的蹊跷,江昼尔简单一想便也能大概猜出是谁下的毒手,他跟江白痕说:“看来荣王的事情让有的人急了,想要来一个死无对证。”

        “他们大概是想着死人的嘴巴才不会说话吧。”

        江昼尔脑中闪过前几日葛陆先生送到他手里的那本账册,以及宵尔和他说过的,岈霜馆死掉的那个人和被那份被欣王拿走的契约,他明白善水的打算了:“谁敢肯定死人就一定不会‘说话’,死无对证有时候可是一把双刃利剑。”

        江昼尔走进江震海的书房里,江震海站在书桌旁看自己刚写的几副对联。江昼尔本以为父亲是叫他来说有关吴耀清的事情,可是,没想到江震海叫他走过来说:“看看,哪一副贴在大门上比较好?”

        江昼尔轻笑:“父亲,您叫我回来便是为了这件事吗?”

        “对呀,过年贴春联可不是小事。”

        父子二人就眼前的几副春联的内容、寓意和笔法进行了认真的讨论,父子二人最终没有达成共识。竹斐听说了这件事说给霁杉公主听,霁杉公主本是好奇才去看看此事真假的,没想到,最后裁决的“重任”就这样落在了过来旁观的她身上。

        江昼尔本着“先发制人”的想法先开口说:“母亲您来评评理,父亲要选的这副对联字写得确实没得挑,可是,这内容哪有儿子挑的这副大气。”

        江震海默不作声地等着霁杉公主的回答,霁杉公主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桌在上摆着的几副对联。霁杉公主心里对于江震海的才学从来没有疑问,她只是好奇江震海今日究竟为何唱这么一出。

        霁杉公主看了眼江远道,江震海眼含笑意地和霁杉公主相视一眼,霁杉公主心里明白了,江震海这是故意逗江昼尔,在享受天伦之乐呢。霁杉公主心中泛起百感,他们父子之间浪费了太多的岁月。

        父母之间的眼神交流让江昼尔感觉不妙,果然霁杉公主看着他说:“你选中的那副你若喜欢,就贴到你那间小院的门上。”

        江昼尔试图再挣扎一下::“母亲。”

        江震海:“就按你母亲说的办。”

        霁杉公主说,她要去抄经礼佛了,江震海也说他有事要去与惠桓炎谈一谈,便与霁杉公主一同走了。

        江震海走了几步回头对江昼尔说:“你一会儿也过来,有要紧事和你说。”

        江昼尔看着父母并肩走远,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心底眼里忽然觉得酸酸的。江昼尔心里明白,父亲今日并不是没有事情要与他说,也不是叫他来挑对联的,父亲是在抓紧最后不多的时间享受与亲人相处的时光。从前太多的时间,都因父子之间的互不理解而被浪费了,人生为何总是要醒悟的这般晚。

        杨初引在江边的茶肆里呆了许久,听着各地来来往往的客商聊着各种事情,天色不早的时候,她并没有听到自己担心的事情便起身离开了。杨初引这几日一直在留心听着京城里的局势动向,好在年前一直没有什么称得上大动静的事情发生。

        杨钦庐这几日除了夜夜会梦到采石场的生活惊醒过来之外,基本上已经算是适应了如今这份,与从前生活对比之下显得十分珍贵的生活。

        杨初引刚回来就看见杨钦庐站在院子里,她说:“爹您怎么不在屋子里面待着,外面这么冷,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杨钦庐这些天从胡大夫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他心里也大概的想明白了自己被带到这里的前因后果,杨钦庐说:“今天出去了这半日,是去做什么了?”

        杨初引心情有些乱,她只说:“去胡伯伯药铺帮忙了。”

        杨初引扶着杨钦庐回到屋子里,被炭火烘热的屋子驱散着她身上的寒意,但是萦绕在心头的情绪却不曾散去。

        杨钦庐斟酌了一下才说:“方才,你胡伯伯与我下了好几盘棋,你回来之前,他才刚离开不久。”

        杨初引有些愧疚地看着父亲,她头一次对父亲撒谎便被拆穿了,杨钦庐看懂女儿的情绪,他语气温和:“我听你胡伯伯说了许多事情,我大概也明白了一些事,那些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人,根本不是丰垣县的百姓,他们是周尔的人,救我到此也是周尔做的对吗?”

        杨初引点点头,杨钦庐抬手叫她过来坐下,他对杨初引说:“有些事情,我想听我的女儿亲口告诉我。”

        惠桓炎与江震海正谈得起劲儿之时,看见江昼尔来了,他赶紧起身相迎。江昼尔向惠桓炎回礼之后,向江震海行礼问安。

        江震海示意江昼尔坐下,他对江昼尔说:“宫里有消息说,年后或许要大赦天下了。”

        江昼尔想了一下,他总结道:“看来,欣王要回来了。”

        惠桓炎点点头表示赞同,他说:“大赦天下此等天恩,必要有与之相称的大事发生才显得名正言顺,看来不久便会知晓,这东宫之位会花落谁家了。”

        “惠大人认为谁会得此恩宠呢?”

        “以我微薄之见,反倒是谁不得恩宠,谁便会得此恩宠。”

        江昼尔明白了惠桓炎话中的含义,他说:“是啊,皇上有心祸水东引,如此,他才能再图长久。”

        江震海对这些让别人都或谨慎或好奇的话题表现的十分冷静,就好像他早就知晓了结局一般。江震海看着江昼尔,语气难得温和:“这些事情不过是发生的迟与早的分别,其余没什么用得着大惊小怪的,我今日是要交代你一件要紧的事情。”

        “父亲吩咐便是,我一定办好。”

        “年后,送你母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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