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戴喻与神（三）

出租车停在戴喻住的小区门口。

        戴喻从车里出来，对里面的人说了句谢谢，便往小区里走。

        “喂，林妹妹。”施恩神降下车窗对戴喻喊了一句，看对方回头了，他指了指鼻子，提醒道：“明天记得盖上绷带，不然会很麻烦的。”

        戴喻点头表示知道了，转头继续往前走。

        “小喻。”

        走到居住的楼房入库，有人出声了喊了他。

        听到熟悉的声音，戴喻顿时浑身僵硬，脚步艰难地回身，说了句：“爸。”

        戴治平带着笑容，点了点头，来到他面前，“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课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里，戴喻特意选择角落的位置站着，与戴治平拉开距离。

        “我身体不舒服，所以请假早退了。”

        瞥见戴治平皱眉，他连忙说：“不是妈的错，是我晚上睡觉的时候踢被子，着凉了。”

        戴治平眉宇间的褶皱松动，说了句是嘛，“那你人感觉怎么样，要去看医生吗？”

        戴喻摇头：“我没事，今天早点休息就好了。”

        “嗯，那就好，好好学习的同时也要照顾好身体。”戴治平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永远是爸爸最自豪的儿子。”

        戴喻没说话，笑了笑，眼底没多少感情。

        “对了，出租车上那个是你朋友？”戴治平突然提到了施恩神。

        他随即补充道：“我刚停车时看到他了。”

        朋友，提到这个词，戴喻脑中浮现出了一个人，他和那个人是初中同学。

        “不是。”戴喻随即否认道：“他只是我同学，老师嘱咐他送我回来而已。”

        戴治平哦了一声，问：“那初中时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呢？叫孟什么的那个。”

        戴喻说：“孟溪？他最近忙着高三复习没时间和我见面。”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戴喻心想。

        可惜他们已经变成连见面都觉得没必要的关系了。

        明明三年前，还是互道彼此为挚友的人。

        到家门口的这一小段路，父子二人又闲聊了一些家常和学习上的事，话题全由戴治平起头，戴喻回答他的问题。

        戴喻并非不爱说话，只是和这个身为自己父亲的男人没什么好说的。

        门前，戴治平掏出钥匙，还没插进钥匙孔，门便打开了，陈丽琴笑盈盈地走出来迎接，“治平你回来……了。”余光瞥见戴喻时，表情微不可察地一滞。

        “你怎么会回来，不会逃课了吧？”陈丽琴说出自己的猜测，不禁皱眉。

        啪，话音未落，戴治平一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啧了一声，“你怎么当妈的，逃课，逃什么课，小喻什么样的孩子你不知道吗？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请的假。”

        那一巴掌拍得响亮，陈丽琴半张脸印着清晰的五个手指印，明明很痛的一巴掌，她却带着笑意，嘴角挑起难以察觉的弧度，面颊浮现淡淡的粉红色。

        她捂住脸，低下头，“是，是我错了。”马上对戴喻道歉：“妈妈不应该误会你，妈妈向你道歉，对不起。”语气听起来诚恳，但她的眼神却不像这么回事。

        戴喻早就习惯了，“妈，没关系的，你会误会很正常，是我没有提前给你打电话。”

        戴治平还在骂：“真是的，要是没有我，你能待在家里这么清闲吗？连孩子身体不舒服了你都照看不好，我养你就光吃白饭吗，啊？！”

        陈丽琴头垂得更低了，像极了教室里犯错被当众批评的学生，除了认错以外，一句话也不敢反驳。要说两者之间的区别，挨骂的学生垂头丧气的；陈丽琴只是垂着头，唇角压抑不住地往上飘。

        兴许是见她这副不争气样子，戴治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正准备再给她一巴掌，戴喻阻止了他，劝道：“爸，这不是妈的错，是我自己学习过头了。”

        “而且妈每天都把家里打理得非常干净，她没有你说的那么清闲。”戴喻说话时，陈丽琴一直不动声色地用幽怨的眼神看他，他装作没看到，把话讲完。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戴治平冷哼一声，收回手，往屋里走。

        戴喻跟在他身后进屋，背后陈丽琴的视线如芒在背，他完全无视，上楼把书包放下，下楼吃饭。

        午餐的菜色全是戴治平喜欢的，他的脸色缓和不少，赞美了陈丽琴几句。

        听到他的称赞，陈丽琴别提有多高兴了，坐到他旁边，体贴地为他夹菜添饭。

        戴喻表现得像一个毫无存在的透明人，看着两人夫妻“和睦恩爱”的画面，默默吃饭。

        偶尔戴治平往他这边看的时候，陈丽琴才会装模作样地给他夹两口菜，动作上是那么回事，眼神却流露出直白的嫌恶。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接收到她视线里的讯息，戴喻迅速扒拉完了饭，借口学习回了房间。

        他拿了本复习册，抬手时瞥见手腕内侧的“愿”字，便想到了施恩神。

        施恩神清了清嗓子，“不开玩笑了，我跟你说认真的。”敛起情绪，甚至连挂在嘴边的中二病话语也收敛了不少，“关于我的种族设定，其实我们是外表与人类别无二致的特殊人种，神族。”

        “我们拥有实现愿望的能力，以触碰为媒介，向神族许愿便可以缔结契约，不论是什么样的愿望，只要不违背世界法则，拥有‘实现可能性’的愿望，全部都可以成真。”

        “就因为这个该死的能力，愿望达成之前，除非契约者死亡，我们无法单方面解除契约。”

        “所以很不巧，我现在和你绑定在一起了，如果不能实现你的愿望，我就无法得到自由，在家里平躺，看动画打游戏买手办的日子离我远去了。”

        “不，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像你这样的家伙，应该不喜欢被人纠缠吧，既然这样的话就识相点快点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戴喻垂首，他确实不喜欢和他人有过多的联系，像他这样的人只要自己呆着就好了。

        但是，“我并没有向你许愿。”他没有触碰对方后倾诉心愿的记忆，他实话实说。

        “你许愿了，这就是证据。”施恩神拉过戴喻的右手，拉开袖子，手腕处赫然印着一个浅蓝色的“愿”字。

        施恩神也拉开了自己的右手袖口，他的手腕同样也有一个相差无几的字，但是个“望”字。

        戴喻的眼睛在彼此手腕之间的字上来回，“这是印上去的吧。”他正准备说，施恩神就把手靠了过来。

        两只手贴在一起，字迹隐隐散出幽蓝的光，一条蚕丝般的细线从两边的字里面探出来，末端相互接近交融相连成一条线。

        戴喻愣愣地看着相连的线，这再怎么说也不可能是印上去的，那条线轻微晃动，就像微弱的脉搏。

        施恩神松开了手，距离一拉远，字迹上相连的线随之断裂，幽蓝的光也消失，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这个和刺青很像的字，是契约的印记，也是缔结契约的证明”施恩神说：“你也看到了，契约者与神族之间的契约印记会相互吸引。”

        “你肯定有向我许愿，这是毋庸置疑的。”他的语气十分笃定，不容置疑。

        可戴喻偏偏没什么印象，只是摇头，“我能向你许什么愿望呢，我又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更没有什么想追求的东西。”

        他对除了学习之外的东西，都很迷茫。

        施恩神耸了耸肩，“那谁知道。”

        “既然我向你许愿了，那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听他这么说，戴喻反而感到疑惑。

        “这个嘛。”施恩神说话的音调拉长，眼睛一下瞟到别处去，不敢看戴喻。

        被砸中的时候失去了意识，没听到对方的愿望，这种事说出来太丢脸了。

        他的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因为我忙着准备统治世界的事情，每天都手忙脚乱的，这种小事我怎么可能一直记在心里。”

        “可你不是说，人类的身体无法使用虚空神器，统治世界的计划职能推后吗？”

        “……”施恩神头上冒出了几滴汗，这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呃，这个，这个的话嘛，嗯……”

        他嗯了半天之后，“哎呀，这个重要吗？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破罐子破摔的强行转移了话题，“总之，你好好想想，然后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我送你回创生之地吧。”

        “明天我等你的好消息。”

        话虽如此，但完全没有印象的事情，戴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根本无从下手。

        而且，我有什么只能寄宿于愿望之中的事情吗？

        并没有。

        得出结论，他决定先把这事放一边，拿出纸和笔，翻开复习册，开始写题。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楼下传来屋门关闭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

        十四点十五分，这个时间点是戴治平午休结束去上班的时间。

        应该快来了。戴喻放下笔，站起来准备去开门。

        手刚碰到门把手，便听见外面传来传来噔噔的脚步声，在楼梯上踏得极响，很快就来到了门外。

        戴喻一拉开门，陈丽琴刚好踏上最后一个台阶，她风风火火地冲进来，“谁要你多管闲事了。”扣住戴喻的脖子，把他按到床上。

        捏抓扭打咬，除了脸和露出皮肤的部分以外的地方，她尽情地宣泄自己的情绪，像上次一样边骂边把戴喻打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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