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诊所

顾岩被分配到的任务是无关紧要的杂活。有时候在仓库帮忙配货，有时候在厨房负责切菜，有时候还能看到他在清洁公共区域。

        是一个比较自由的闲散人，在没有活的时候，他会在仓库看着赛尼尔搬货。而赛德凭借自己出色的观察力，被升到了操作室。

        三个人分开了，只有每次闲暇的时候才会聚到一起。

        “那个小胡子阴魂不散啊，老盯着你哥干嘛？”顾岩把手里的毛巾往货架上一甩，生气起来：“你也是，下次看到那个小胡子，揍他啊。”

        赛尼尔把最后两箱货放下，擦了擦额头的喊，腼腆的说：“我哥不让我多惹事，他说他会解决的。”

        还是上次和赛德一起搬货的小胡子，明明已经分开两个部门，还是会在人背后讲闲话。

        “他那么小小的个子真的能踩到踏板吗？”

        “不会还要头给他专门定制一个儿童操作室吧。”

        顾岩前两天忍不住，走在路上的时候撞了对方一下，小胡子踉跄两步朝他瞪了一眼，就灰溜溜的走了。

        走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顾岩一开始以为小胡子是很久没洗澡散发出来的怪味，但是又感觉不对。

        “签字。”最后两箱子货登记入册，顾岩把电子本丢给赛尼尔：“哎，你今天见过那个小胡子了吗？我麻袋都准备好了，一起啊。”

        赛尼尔合上本子，立刻俯下身小声说：“你小声点，别惹事啦。最快这两天他就得走了。”

        “他要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顾岩一锤击上对方的小臂：“不告诉我啊。”

        “不是不是。”赛尼尔摇摇头：“我哥会一些，嗯，用一些办法让他走的。”

        “还是不告诉我！”顾岩跳起来要攻击赛尼尔的脑袋，结果对方反应迅速，立刻站直身体。

        赛尼尔四处闪躲：“这是我们的秘密啊，我哥不让我说的。”

        仓库门被缓缓打开，两个正在吵闹的人瞬间安静下来。顾岩透过货架朝门口望去，没望到人。再低头一看，赛德已经到了面前。

        “别问了，小事而已，你就当什么不知道。”赛德跳坐到箱子上，与顾岩平视：“你的临时身份证马上到期了，你得重新去办一下。”

        赛德经常会提醒一些顾岩没有放在心上的事情，就像现在。

        赛尼尔也说过，他们两个之前相依为命好长一段时间。从一个非常遥远的地方到这里，花了不知道多少功夫。

        不像顾岩一下子就得到了两兄弟的帮助，他们在沿途的路上总是会被针对，被嫌弃。每次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就会露出一脸的悲伤。

        谁都不想被排除在人群之外。

        顾岩是非常幸运的，受到了两兄弟的帮助，也是他们在这边第一个敞开心扉说这么多话的人。

        当然也不是完全敞开心扉。

        很多事情顾岩不知道，相对的，他们也不知道顾岩的过去。

        两天后，那个小胡子果然出去了，他眼睛不停的往上翻，口吐白沫，四肢僵直的被抬了出去，还是顾岩抬的。

        因为他就是唯一的杂活人员。

        队医给了顾岩一张卡片，一个地址，就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有趣了。

        小胡子在推车上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也不知道听不听得到。如果他此时听到顾岩愉快的口哨和笑声，估计会立刻病情加重进入濒危吧。

        没有人跟他说要尽快送去卡片上的地址，他自然是慢悠悠的绕着市场逛了一圈，等到小胡子看起来真的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推车才慢悠悠的到达了位于跳蚤市场的小诊所。

        赵医生穿这个白大褂，带着个眼镜，头发蓬松，看起来医术不太高明的样子。

        不高明也好，治死了就死了呗。

        “你怎么还不走。”赵医生手忙脚乱的在给床上的病人做测试，看顾岩在一旁抱着手臂看戏，一点也没有关心患者的意思，不像是家属，那就是雇来推车的人：“你又不是家属，在这干嘛？”

        “我不打扰你，但我得知道是什么毛病啊，好上报给领导。”顾岩站累了，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待客沙发上，端起了手边的茶就喝。

        谁关心这小胡子死活啊，只不过就是想看看赛德搞得什么东西能让着小胡子像中邪一样。

        或许是什么毒药，顾岩吹了吹茶叶，扁扁嘴：“茶叶不好。”

        “当然不好，这是迷幻兽的腺体和甲壳碎块。”

        赵医生头也不回，用穿着拖鞋的右脚背，搓了搓左脚跟，手里握着仪器正在有条不紊的检查小胡子的瞳孔。

        “噗！”顾岩一口水没敢往下咽，立刻喷了出来。

        “你有毛病啊！”

        “你才有病，乱动我东西。”

        赵医生好像找到了病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犹豫。他转身看了看疯狂擦嘴的顾岩，严肃的问道：“他身边有没有从那颗辐射星来的？”

        “什么意思，什么辐射星？”

        “他这个症状十有八九是那边出来的人干的。”

        赵医生把一颗白色的药放在患者舌下，摘下手套：“那颗星球已经被回收了，但是传闻有一些被辐射过的人逃了出来。我师父就曾经记载过一个病体数据，和他情况很像，就是被辐射传染了。”

        赵医生又拿过一层薄被给小胡子盖上。

        “跟你说好，现在只能给他减轻一些效果，但是不能根治。”

        他在说什么…

        顾岩眼前开始展现出光怪陆离的场景，赵医生在他眼里扭曲变形，不断地和奇异的颜色混杂起来。

        “我是不管你们私事，但是辐射星的人在身边，要小心一点。他们做事都是悄无声息的，造成神经性损害后，不可逆转。”

        赵医生去哪了，前面怎么有一匹彩虹色的马，啊变成了一朵花，真好看。

        顾岩傻呵呵的笑起来。

        “得又傻了一个。”赵医生看了看杯子，迷幻兽的腺体剩的不多，这家伙渴死鬼投胎吗。

        虽然是稀释过的迷幻兽腺体，也经不住牛喝水。

        赵医生上前合上顾岩的眼睛，周围的色彩像是受到招呼似的聚拢过来。

        在层层叠叠的幻境接连破碎之后，顾岩醒了。

        睁开眼睛看见昏黄的灯光在重影中快速聚焦起来。猛然坐起身，才发现自己竟然和小胡子睡在一个大通铺上。

        这该死的医生！

        顾岩下床的时候用力掐了一下小胡子的胳膊，小胡子哼哼两声，翻个身继续睡了，呼噜声贼大。

        外面客厅里，赵医生脑袋上套着头盔，手上是两幅手套，正在空荡的大厅里挥舞，好像正在玩什么vr游戏。

        战况看起来很激烈，赵医生头也不回的和顾岩说：“走吧，门口在那，记得给我关门。”

        客厅里只有赵医生来回挪动的脚步，没有其他声音。

        一场激烈的战斗结束，赵医生摘下头盔，看到顾岩还坐在那。

        “怎么，赖上我了？”赵医生好笑道。

        “对的。”

        顾岩靠在医生的咨询台面前，朝他笑笑。

        手套和头盔放回到架子上，赵医生绕过顾岩坐上属于他的位置，慢悠悠品了口茶，用食指点了点面前的纸：“咨询请扫码支付。”

        钱肯定是没有的，月工资没有到结算的日子，要不是靠着包吃包住，顾岩也活不到现在。

        “私事，一点私事。就是想问问你说的那个辐射星。”顾岩上前，把赵医生的椅子转了半个圈，正对自己：“说说看嘛，赵医生。”

        赵医生一早就察觉出他们身边是有从辐射星逃难出来的人，该怎么说呢，他们原本也是没有错的。赵医生自认为如果自己是辐射星的原住民，在星球列入毁灭回收境地，他肯定也会拼命逃离出来。

        但是逃出来的人，身上的某种特质，它的传染性是非常危险的。

        每一个逃出辐射星的人，都是一颗定时炸弹，一个危险的病原体。

        赵医生只想做一个跳蚤市场的小医生，每天接两个小病人够吃喝就行，不想摊上这些深层次的问题。

        他张口敷衍的说了几句，末了还催促顾岩赶紧走。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也是新闻上看到的，你从通讯器上找一下就能找到相关新闻，在这浪费我口水。走走走，快走吧，我都关门了。”

        通讯器，类似于手机的功能，薄薄的一层，可以缩小待在手腕上，也可以放大至平板的大小。顾岩经常看到海盗船上的船员在偷懒的时候，刷这个小屏幕。

        确实有必要买一台。

        “知道了，走了。”

        顾岩看赵医生不想在搭理自己，识趣的开门准备走。

        赵医生一直在用眼神把顾岩扫出去，见顾岩快出去了还依依不舍回头看，深怕顾岩后悔不肯走。

        他清清嗓子补充道：“那个你送来的病人，过两天我还要做一个测试，看看恢复程度。到时候会联系你们船上的医生。”

        开门关门，从小诊所出来。跳蚤市场的移动摊位全部都收摊了，剩下的几家24小时营业的固定摊位还亮着灯。

        啪。

        顾岩抬头一看，小诊所的灯也暗了。

        现在是几点，不清楚，这期间也没有人联系自己。

        这时候顾岩才想起来，自己和赛德赛尼尔三人，没有一个人拥有通讯器。

        这很怪不是吗，自己没有是因为刚刚来到异星，他们两个从一个个地方辗转来到这里，期间也没有打算买一个通讯器吗？

        街旁边闪烁的彩灯打在衣服上，让衣服的颜色看起来怪怪的。

        在思绪纷乱间，顾岩还有心情观察衣服颜色，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又忍不住继续放任这个念头想下去。

        看不清颜色啊。

        想要看清楚衣服本来的颜色，需要到阳光下，到室内的灯下。在黑暗中闪烁的彩灯，随意照出的颜色，能准确吗？

        肯定不能。

        说的对，那也不能仅凭一个人的话就下一些结论。

        想那么多做什么，找个时间当面问问呗。

        顾岩抬起一旁的推车，快走两步，飞也似的朝码头方向跑去。明天很忙，要办新的身份证，然后再去公告栏帮首领搜索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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