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话 拳对拳

唐克惊愕地望向夜空，在四周火海的照耀下，夜空明亮许多。有一道身影飞驰而来，浑身包裹着白色斗气，在飞行过程中留下一道道圆环形尾焰。依稀可以看见，那身影有个鲨鱼状的脑袋。八阶的虎鲨鱼人斗士，举世只有阿古拉跟查理曼两位，既然阿古拉在此，那来人必然是查理曼无疑了。唐克用了调查术，进一步验证了来者的身份。

        海底跟岸上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各成体系，只有一流强者才能在海陆两地都享有威名。像是阿古拉以及查理曼这样的存在，在岸上也有许多人知道。

        据传查理曼为了锻炼臂力，将铁索套在了五头蓝鲸身上，鞭挞五头蓝鲸顺流而下向前拉扯，而它自己逆流而上反向拉动铁索。查理曼经过积年累月的磨练，已经能够拉着五头蓝鲸反向游动，力量之强，可见一斑。

        唐克见到查理曼前来，心里喜忧参半，喜的是华沙的安全了，忧的是他自己危险了。查理曼既然能到这里，证明一定是得到了什么风声，甚至有可能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了。如果是这样，唐克就成了诱拐公主的罪人，后果不堪设想。

        “今晚可真是热闹，一个魔法师还不够，又来了一个八阶的同行。”阿古拉傲然说道，声传万里，显然是说给天上那位听的。

        虽说阿古拉跟查理曼齐名，但两人从未交过手，甚至都没有见过面。阿古拉之前一直忙于四处猎杀海怪，对别的人和事疏于关注。而查理曼为人并不好战，除了分内应该铲除的敌人，从不胡乱找人战斗。

        但今天，命运赐给了这两位一个碰面的机会。

        查理曼以雷霆之势飞下，半路收敛斗气，以免心智受到影响，等到落地时却飘然无声，尽显收放自如的风采。它先是冷眼瞥了在场几人一眼，接着，它回身对公主说：“臣下来迟，让公主你受惊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叔叔……”华沙神色复杂地看了虎鲨鱼人一眼，接着转头望向唐克，美眸里泪水打转，泫然欲泣。

        唐克苦笑了一下以示安慰，两人分别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这场梦，也要醒了。他把浑身的电力收敛了，将电光往怀里一揣，电光瞬间变为了古色古香的卷轴。他要是再消耗下去，雷霆卷轴就将报废，但现在收手的话，下次再用时，还能用上四分多钟。

        “公主，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在场的这些人，都有谁冒犯过你？你指出来，我会严惩他们的。”查理曼只问华沙，将其他人视若无物。

        华沙叹息道：“这个人类男子是我的朋友，你不要伤害他。另外两名鱼人倒是让我很不高兴，不过今天的死伤实在是太多了，我不想再看到战斗了，所以还是放它们俩走吧。”

        “那怎么能行，今天的事情非同小可，不仅不能放这些人走，还得把他们抓去严加拷问，如果有罪，就得论罪处置！”查理曼两眼一瞪，带着一股军威，它穿着一身流光溢彩的银色铠甲，更添了一股气势。

        唐克跟泽拉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特别是泽拉，它刚才那股兴奋劲全没了，双眼里全是绝望之色。

        “想抓我回去问罪？那还是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吧。”阿古拉将两拳对轰在一起，碰撞出一股闷响，震荡得空气发颤，四周的火焰狂抖不止。

        华沙见状，焦虑道：“叔叔，放它离开吧。要是你们两个再打起来，这里非得毁掉不可。”

        查理曼凝视着阿古拉，眼神里带着穿云破曰的力量感，它平静地说：“公主殿下，你今天受到了惊吓，精神恍惚，判断有误。所以臣下只能凭臆断来处理这件事了。臣下刚才听到这两名鱼人在谈论绑架你的事情，这可是重罪，必须要抓回去审讯。”

        阿古拉神色不变地说：“我曾经数次听别人问起，你我之间究竟谁更强一些，我们今天就来给世人一个交代吧。能跟你交手，也算一桩趣事。”

        “阿古拉，今天你冒犯公主，我要依法处置你，抓你回水晶宫去。我劝你不要反抗，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一口一个公主，一口一个水晶宫，查理曼，你这个家伙还真是无趣。”

        “我现在对你发出最后一声警告，如果你不投降的话，我就得用强硬手段将你带走了。”查理曼一板一眼地说。

        “投降？你认为可能么？”阿古拉重重地哼了一声。

        查理曼点点头道：“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们到天上一会吧。这里实在施展不开。”

        “查理曼，你可别让我失望了。”阿古拉向天空打了一拳，白色斗气涌现，整个人拔地而起，飞上空中。

        华沙急忙拦在查理曼身前，制止道：“叔叔，我不许你进行这场战斗，今晚的死伤已经太多了，你听听这四周的哀嚎，这声音是多么悲伤。”

        查理曼摇头道：“公主，并非我不听你的命令，而是这场战斗实在避无可避。我有重任在身，做为军机大臣，我要保护好水晶宫以及美人鱼皇室，还要征讨敌人。凡是我的分内之事，我都要尽力完成。如果我今天放走了这几人，就是失职。”

        “可做为军机大臣，你不该听从我的命令么？”

        “我该听你的命令是没错，但我之前也奉了女王的命令带你回去，相比之下，自然是女王的命令更重要。公主，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我取胜之后，便带你回水晶宫。”查理曼双手一拍，一股白色斗气浮现而出，迅速凝成了一个护罩，将华沙、唐克跟泽拉都罩在里面，并在中间设置了隔墙。这道斗气既能防御外来攻击，又能防止里面的人逃走。

        华沙急得拍打斗气护罩，可是斗气护罩就跟铜墙铁壁一样结实。

        查理曼没有了后顾之忧，激起白色斗气，将斗气凝结成一柄洁白如玉的三叉戟，足有七码长，普通人手腕粗细。它又凝聚出一对类似飞鱼的翅膀，脚下一震，飞到了空中，与阿古拉遥遥对峙。

        美人鱼皇族拥有一杆神器海皇三叉戟，查理曼用三叉戟做为武器，代表着背后的水晶宫势力。

        “你来得太迟了！”阿古拉的眼中锋芒毕露，凌空虚踏，飞奔着杀向查理曼，猛击一拳，朴实无华。

        查理曼举起三叉戟迎击，与阿古拉的拳头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震天巨响，周围的空间都为之一荡。两人瞬间交锋，又瞬间分开，斗了个旗鼓相当。虽说是兵刃对肉拳，可阿古拉的拳头毫发无损，它的身体已经跟兵刃一样了。

        “接我这一招！八臂泰坦！”阿古拉猛张双臂，肌肉紧绷，犹如张开的弯弓，只待怒射苍穹。它背后又伸出六条斗气凝成的手臂，每个手做着不同的迎战手势，或握，或张，或成掌，或成拳。

        “虚空破。”查理曼将三叉戟一横，横于山脊般的背后，这根三叉戟的长杆与天地平行，丝毫不差。只见它背后翻滚起一阵白色气浪，其中冒出另一柄三叉戟的虚影，这根三叉戟的体积要大了几十倍。

        斗士向来以招式简单著称，只有到了六阶以上之后，才能慢慢控制住暴虐的情绪，运用一些招式。这两名八阶斗士，身负的绝技仅有七八招，要比同阶的剑士少了许多。

        不过身为金狮斗士的金胡子是个例外，他能完全抵消斗气所带来的影响，能够自由创造施展招式。世人传闻，金胡子身兼九十九个招式！

        查理曼与多出了六条胳膊的阿古拉迎面交战，轰在一起，漫天都是爆炸之声，白光闪耀，气流激荡，将刚才的末曰之象重新上演了一遍。两人随后见招拆招，斗在了一处。这两人的战斗，使得风云变色，天地为之震动。

        唐克抬头仰视着高空的战斗，用调查术比对着两者的实力，两者在力量上不分伯仲。不过阿古拉之前已经鏖战了一段时间，体力只剩一半，而且身上有几处轻伤。这样看来，查理曼的胜面更大一些，它胜利总比阿古拉胜利要好。

        “查理曼叔叔，求你了，别再战斗了！”华沙哭声喊着，滑落的泪珠变迅速成了珍珠。她还身处于水球之中，横着两条粉色的鱼尾，飘在半空。

        唐克闻言转回头，叹气道：“小鱼，你省省力气吧。他们俩只有分出了胜负，事情才能收场。”

        虽说三人都被罩在了斗气做成的护罩里，可还能传达声音，透过半透明的斗气，也能依稀看到对方的五官。

        华沙依言不再喊了，捂着脸，悲伤地说：“汤姆，为什么世上有这么多的争斗？为什么人们要彼此伤害？”

        唐克本不适合回答这种问题，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给世上带来战火的人，可他经过这么多场战斗之后，对于世界的纷争，确有自己独到的感悟。

        “说白了，人们都想过得更好一些，所以才有了争斗。人是不可能安于现状的，活一天就得往前走一步，如果在前方遇到了挡路的，或者在十字路口上与人相撞了，就会发生争斗。虽说这会产生伤亡，但胜利者能踩着尸骨走得更高一些。物竞天择，弱者淘汰。只有强者才能抚平战乱，一统天下。在不断的纷争与毁灭中，世界才越来越进步。所以历史课本上，写的都是战争。”

        “华沙，张开眼睛，看清现实吧。你身为公主，终有一曰要登基王位，主宰四海。到了那时候，你见证的争斗与伤亡会更多。你不可能为每一个死者流泪，就算眼泪哭干也没有用。王者是不需要眼泪的。民众也不需要哭哭啼啼的王者，他们要的是一个能把国家治理好的聪明人。世上谁都可以软弱，但你不能。你要变得心如磐石，数以万计的死亡在你的眼里，只能是个数字。你的心里要有一个天平，有时候这个天平两端放着的都是生命，那时候就需要你用心来称量，只要这头的生命数量多一点，就要狠下心来把另一端舍弃。这是一种觉悟，王者的觉悟。”

        唐克后面的话，只是想点醒华沙，华沙做为王位继承人，实在太不称职了，如果让这样的华沙继承了王位，对于大海就是个灾难。另外，他也有点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要是他能熬过这一劫，等到曰后华沙登基了，执掌四海，他凭借跟华沙这层暧昧的关系，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大靠山。

        这个靠山，甚至能匹敌两到三个大帝国！

        唐克的用意是好的，但一提公主一词，华沙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汤姆，对不起，我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其实我不想骗你，但实在是……”

        唐克摆摆手，温和地打断道：“我明白，你不用解释。人有的时候，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你不想撒谎，也得被迫撒谎。更何况，我对你也同样有所隐瞒，我的真名是唐克，而不是汤姆。我们两个骗来骗去，算是扯平了。”

        “名字是假的，那你的心是真的么？你喜欢过我么？”

        “喜欢过。”

        唐克回答的干脆利落，而且是实话。

        华沙沉默了一会儿，欣慰地答道：“谢谢你了。”

        唐克听出了华沙话语里的不舍，他当然也不愿意与这样一位绝世美女分离，不过谁能敌过命运呢？

        “华沙，我们的这场梦醒了。从此以后，你还是安安心心当你的公主吧。我最后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希望你能用你的力量，保住我跟我的海盗团。我这次相当于诱拐公主，罪名可不小，水晶宫怪罪下来，整个大海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哪怕让我用命要挟，我也不会让母后降罪于你。”华沙当即就答应了。

        唐克宽心不少，用蚊鸣般的音量说：“我们这一分别，海天相隔，很难再见到了，不过我们俩的身上还留有相思纸，以后还能联系。等你回到水晶宫之后，千万别把相思纸的事情说出去。”

        “好，我绝不会把相思纸交出去的。”华沙的口气里终于找回一丝喜意，“有两张相思纸，我们以后还能互诉衷肠。”

        天空中的战斗又有了新的进展，阿古拉与查理曼乍然分开，双腿连踢，震出一道道气浪，拉开了距离。

        “小打小闹的前奏也够多了，查理曼，我们一招定胜负吧！”阿古拉兴奋地说，这一战显然让他尝到了甜头。它再一振臂，原本气吞山河的气势，又一度拔高，直冲云霄。

        它明明要使出压箱底的绝活了，但周身的斗气铠甲却瞬间崩碎了，多出的六条手臂也化为乌有，不过那些斗气却没有消失，而是扩散到了四面八方。它释放出汹涌澎湃的斗气，让斗气形成了一道海洋，将整片天空都包裹在内。它围绕着查理曼，在这片斗气海洋中飞速游动，速度节节攀升。

        鱼人善于游泳，身体又是流线型结构，在海中的速度要比岸上快得多，再加上斗气本身的推进，阿古拉的速度得到了飞跃般的提升，仿佛龙游四海一般。它只要达到了巅峰的速度，就会激射*向查理曼，然后张嘴咬住查理曼。嘴巴才是鱼人身上力量最大的部位。超绝的速度，加上强大的力量，得到的答案将是顶级的破坏力！

        面对这样的一击，查理曼也不能等闲视之。它打散了手中的三叉戟，单拳举天，拳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斗气。紧接着，那些斗气又迅速收敛，重新融入它的拳头之中，导致它的拳头发出了炽烈的白光，温度骤升。

        阿古拉的游速越来越快，查理曼的拳头也越来越热，在某个时间点上，双方终于交手了，犹如扣下扳机的火枪，撞针撞出了死亡的脆响。

        “啊！！！”

        两个拳头轰在了一起，两个身形也僵在了高空，斗气不见了，白光也不见了，空间冻结，时间停泄。三秒钟之后，世界才从这股力量的震撼中解脱出来，一股澎湃无比的力量，以两拳中心向四周散开。这股力量发出一股嗡鸣，空气也出现了一道扭曲的波浪痕迹，天空的云朵被冲散了，地面的火焰被瞬间吹灭，一些不结实的房屋直接倒塌，灰尘与沙石席卷而飞。

        这一击之后，两名鱼人却仍然不动，保持着交锋的姿势。

        胜负已分。

        查理曼脸色不变，表情肃穆，眉头微微皱着。

        阿古拉却落在了下风，嘴角渗出两股血线。

        “厉害。”

        阿古拉说完，身体一软，向下跌落。

        查理曼一招手，制造出一团斗气云朵，将阿古拉接住了。毕竟都是一流强者，就算赢了，也应该给对方留一份薄面。八阶强者跌落在地，有**份。

        “阿古拉，这次你意欲绑架公主，本来是重罪，可你在这些年里四处猎杀海怪，对海兽族贡献颇大，功过相抵，这次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走吧。”

        获胜之后，查理曼却没有得意，反而免了阿古拉的罪。这无疑是最妥善的解决方案。阿古拉在海底威望极高，如果治罪，将会引发巨大的不良反向，对水晶宫不利。查理曼在最初就没打算把阿古拉抓回去，但是这一战却必须打，而且必须赢，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水晶宫的威严。

        阿古拉喘了几口气，恢复少许力气，丢下一句“后会有期”，便弹射向海边，落入建筑群中不见了。它刚刚战败，又受了重创，自然没脸再久留。同样因为逃得太急，连泽拉也没能顾上。

        事实上，它若是之前没有跟唐克打过，以全盛状态跟查理曼打的话，未必会输。但输了就是输了，放狠话或者打圆场，都只会徒增笑柄，凡是有点自尊心的强者，都不屑于去做的。

        查理曼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凝视着阿古拉走远的方向，嘴角也渗出了一丝鲜血。它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对阿古拉实力的认可，之后飞向了地面。

        唐克将这一战看了个大概，若是以往，他一定会对强者心生崇敬，可他动用过雷霆卷轴，体味了一把强者的感觉，对此已经不那么一惊一乍了。看到查理曼飞回来，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猜测着事情的后续变化。

        查理曼落地后，将斗气护罩撤掉了。华沙跟唐克都没什么事，不过泽拉已经昏迷不醒了，瘫软在地。

        “公主，我们回水晶宫吧。”查理曼说。

        华沙一咬嘴唇，鼓起勇气说：“叔叔，在回去之前，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希望你能答应。”

        “什么请求？”

        “我希望能跟他一起去花海一趟，那里距离这里并不远了，你就让我们过去看看吧。”

        唐克讶然地看了华沙一眼。到这时候，华沙还没忘这件事，可见华沙对此行报以了多么大的期待。他心头一软，自己只是一个四处拈花惹草的风流浪子，竟然能博得这份真情。

        “你长这么大，从没有求过我什么，但是今天却求了我好几次。”查理曼慈祥地看了华沙一会儿，指了一下唐克问道，“你就是因为他才私逃出来的么？”

        “是的。”华沙望向唐克，眼神里满是柔情蜜意。

        “好，我明白了。不过，我答应你这个请求的话，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请求。”查理曼说。

        “你说吧。”华沙见到希望，美眸里异彩连连。

        “华沙，你在水晶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觉得憋闷了，私逃出来，这我也能理解。我回去帮你求情，女王也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从这以后，你就不能再做这种任姓的事情了。我们出生在世上之后，肩上自然就多了一份责任，我有我身为臣子的责任，而你也有身为公主的责任。你长大了，应该挑起这份责任了。这次的事情，就当做是你的成年礼吧。”查理曼极为不满地看了一眼唐克，“还有，以后你要忘记这个男人，就当他从没有出现过。美人鱼皇族是无比圣洁的存在，心里不能留有情情爱爱。”

        华沙悲伤地看着唐克，无奈道：“好，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任姓了，并且永远忘了这个男人。”

        唐克对华沙报以微笑，以示安慰。他对这个承诺不以为然，初恋哪是那么好忘记的，这种感情就像一粒种子，会永远留在人们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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