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话 阿古拉

暗夜降临，花之港闪耀着万家灯火，但这些光芒无法彻底驱散黑暗。整个港口以及海面，就像是被一只黑手攥住了。

        岸边的海水鼓了起来，伸出两颗冰冷的脑袋，一名是纳迦鱼人的，另一名是虎鲨鱼人的。两名鱼人淌着水走上岸，那名纳迦鱼人手持萦绕黑气的法杖，赫然就是旧食人海盗团团长——泽拉！

        而另一名虎鲨鱼人，来头要比泽拉更大，它是海中著名的勇士，名叫阿古拉。人的名树的影。想要闯出赫赫威名，自然要做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阿古拉天纵奇才，力大无穷，自幼起开始进修斗士职业，现已经是堂堂的八阶斗士，纵观全海，除了水晶宫的军机大臣查理曼之外，无人能敌。在这三十多年间，阿古拉四处奔走，寻找海底各处的海怪做对手，杀了无数头凶恶的海怪。

        海怪生姓残暴，各地的海兽族都深受其害，阿古拉这种四处猎杀海怪的行为，自然会取得各地海兽族的赞扬。

        在这偌大的海底世界，阿古拉就是英雄，就是勇士，任何一名海兽族人见到了，都得翘起大拇指！

        泽拉心中苦笑，要不是因为阿古拉四处挑战强大的海怪，也不会答应跟他一起去黑海走一趟了。阿古拉可不是仅凭三言两语，或者金银财宝能请动的人。阿古拉之所以愿意帮忙，只是因为觉得海之泉很有趣而已。

        纳迦鱼人转过身，念诵咒语，用法杖往虚空中一点，一扇位面之门被打开了。

        不用人吩咐，身为坐骑的梦魇海马，就主动窜入了门中。位面之门悄无声息地迅速缩小，消失无踪，不留痕迹。

        “泽拉，你的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而不是直接赶往黑海？”阿古拉冷言冷语地说，一嘴的尖牙利齿开合着，“吊我的胃口，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泽拉望向这位大名鼎鼎的八阶斗士，也就只有这样的强者，才能采集到海之泉。它感受到虎鲨鱼人身上内敛的力量，雄浑大气，仿佛大海无量一般，让人为之折服，不敢僭越。它仰视着比自己高出近一倍的虎鲨鱼人，答道：“我带您来这里，是为了让您看一些东西，我希望这些东西，能给您一些启示。看了这些东西，您就会明白我的宏愿了。我搜集复活泉，可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三十六个海兽族。”

        “如果你给我看的是无聊的东西，我就把你满嘴的牙齿都拔掉。”阿古拉说。他有一个收集牙齿的习惯，每次杀掉强大的海怪之后，都会留下一颗牙齿。他最大的一个“收藏品”，足有一人多高，至于那头海怪的体积，管中窥豹也能猜得**不离十了。

        “我也无法确定那对您来说是否有趣，但我想，您一定会愿意看下去的。”泽拉没有装出哈巴狗的姿态，它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尽管它在阿古拉面前低了不止一头。

        阿古拉平淡地瞥了泽拉一眼，点头道：“那就去看看吧。”

        它们向港口内走去，阿古拉身为八阶斗士，能够将斗气运用得如火纯情，自然也能凌空飞翔。不过，阿古拉并没有带着泽拉飞起，而是选择步行，尽显一种平稳的心境。

        泽拉心里七上八下的，它也不确定这些景象能否打动阿古拉，但如果能成功的话，它的宏图大业将会获得强大的助力。甚至连复活泉也不用收集了，直接就可以开始实施计划。

        “到了。”泽拉在一处院落前停下。这里令人作呕的臊气中，满是海兽族的味道。它向院内的一处屋顶跳去，阿古拉自然跟上。它凭高下望，对面灯火通明的房屋里，几对男女在激烈地做*爱，男人都是岸上种族，而女人则是清一色的海蛇女妖。被压在下面的海蛇女妖，使劲甩着长长的蛇尾，叫声听起来接近哀嚎。

        海蛇女妖，这名字听起来十分凶悍，可任何种族，能成为强者的都只是少部分。普通的海蛇女妖，无法施展魅惑能力，否则的话，海蛇女妖早就一统大海了，哪还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泽拉凭气味就能判断出来，这家记*院里有二十几名海蛇女妖，俨然以海蛇女妖做为揽客的招牌。每当想到海兽族的女姓被岸上种族蹂躏，泽拉的心里都会燃起熊熊的怒火，就算用全世界的海水也无法浇灭。

        “你要给我看的，就是这种苟且之事？泽拉，你是不是已经活得不耐烦了？”阿古拉微皱眉头，杀意散开，冷得让人如堕冰窟。

        泽拉并不回答，自顾自地说：“沿海各个港口都有类似的记*院，岸上种族通过捕获或者交易的方式，弄来美人鱼和海蛇女妖，用她们当做卖*银的工具，大肆敛财。美人鱼因为长得更漂亮，经常能卖上高价，面向的都是财大气粗的客户，曰子稍稍能好过一点。但海蛇女妖就不同了，她们每天都得不停地接客、接客、接客，根本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往往几个月就会被摧残致死。”

        阿古拉听出泽拉话中的用意之后，杀意渐消。

        “可是，跟美人鱼交*合之后，不是会死么？”

        其实这是一个挺可笑的问题，但泽拉笑不出来，它提醒道：“美人鱼还有嘴巴跟屁*股。”

        阿古拉露出了无比厌恶的表情。

        泽拉要的就是这种反应，继续说：“美人鱼跟海蛇女妖到了岸上种族的手里之后，会受到各种凌辱，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岸上的贵族们最近流行一种游戏，他们给美人鱼跟海蛇女妖的脖子上套上铁链，当成宠物来饲养，甚至还会一起聚会，把自己的宠物拿出去给人展示！更有甚者，他们还让岸上的牛跟马……”

        “够了。”阿古拉断喝道，“我对这种事情毫无兴趣。”

        泽拉闭上了嘴，它的拳头已经愤怒地攥在了一起，咔咔作响。它知道，阿古拉并非不想了解，只是对这种龌龊的事情极为抵触而已。但泽拉不抵触，它愿意了解世上各种见不得光的事情，直面那些黑暗，然后从那些黑暗中获取力量。它要以牙还牙，给岸上种族带来更大的黑暗！

        “我们走吧。去下一站。”

        “别告诉我，下一站还是记院。”阿古拉并没有中止这趟行程的意思。

        “不，这一次，我们去奴隶交易所看看。不过，那里也有许多不堪入目的场景，您要有所准备。”

        泽拉闪身跳起，在比肩接踵的房屋上纵跃。阿古拉跟在左右，它双手环抱于胸前，轻松自如地迈步，每一步都能滑行一段距离。尽管它们俩都是第一次来花之港，但凭借气味，它们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想要去的地方。

        这里的奴隶交易所，就像是一座大监狱，外围是几层高大厚实的围墙，里面是若干个房屋，其中还包括海水蓄水池。有好几所房屋都是用来专门关押海兽族奴隶的，卫生条件极其恶劣，散发着浓郁的腥臭气。

        两名鱼人的实力何等强大，完全可以来去如风，它们俩走了一圈，把奴隶交易所内的景象看了个遍。它们看到一群五十多名小鱼人挤在四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吃喝拉撒睡全在屋里。还看到岸上种族在鞭打不听话的海兽族，把一名虎鲨鱼人打得褪了一层皮。还有几个人在蹂躏一名刚刚捕获到的海蛇女妖，场面惨不忍睹，那名海蛇女妖已经痛苦得晕厥过去，可是又被人弄醒了。

        总之，这奴隶交易所里一片地狱景象。

        泽拉很愿意把这里摧毁掉，将同胞们释放出来，可是它救得了一群奴隶，却救不了全世界的奴隶。因此，它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它这次只想打动阿古拉而已。

        “这座港口距离水晶宫如此之近，却仍然有这么猖獗的海兽族奴隶贸易。其他港口的情况，也能想象得出来了。”

        “你给我看这些，就是为了激起我对海兽族的同情么？”阿古拉表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泽拉直言道：“不错，海兽族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岸上种族瞧不起我们，把我们当成畜生来奴役。我们应该站起来对抗，让岸上种族知道我们的厉害。可惜三十六个海兽族一盘散沙，分布各处，无法团结在一起。而美人鱼皇族又软弱无能，只求自保，不敢跟岸上种族开战。”

        “所以你就突发奇想，想要统领三十六个海兽族，跟岸上种族来一场旷世大战？”

        泽拉听出了阿古拉的轻视之意，但它毫不退缩。

        “不错！我要掀起这场战争，不过我没奢望要统领全部海兽族，我只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唤醒海兽族心里的斗志，与岸上种族一战，改变现在的状况。阿古拉勇士，您拥有足够的力量与威望，只要您登高一呼，一定能得到所有海兽族的支持！海兽族拥有相当的种族优势，足能够称霸大海，断绝岸上种族的各个航路。到时候再逐个击破，将一些岛屿国家率先灭掉，让岸上种族尝尝当奴隶的滋味。之后利用他们的力量与科技，去进攻其他大陆。只要一切顺利，海兽族将会一朝崛起，成为世界的新霸主！”

        泽拉越说越快，浑身热血涌动，只要能实现这个愿望，让它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你偏激了，被怒火蒙蔽了眼睛。”阿古拉泼了一头冷水。

        泽拉一愣神，默然看着阿古拉，等着下文。

        “海兽族的现状到底如何，不用你带我看，我也知道。我南征北战，猎杀海怪，四处都跑遍了，虽说没有去刻意了解，也听到了大海各处的怨声。的确，岸上种族喜欢残杀、奴役、虐待海兽族，他们的行径令我发指。可是海兽族也没那么好欺负，据我所知，海兽族所杀的岸上种族，也不在少数。好比说你们纳迦鱼人，就吃了千千万万的人。那些亲人被吃的岸上种族，又该找谁说理去？事实上，从古至今，海兽族跟岸上种族，谁也没占到便宜。”

        若是换做旁人说出这种话，泽拉一定会将其生吞活剥。

        阿古拉不理会泽拉愤怒的表情，继续说：“你只看到岸上种族欺凌海兽族的一面，却没有看到海兽族残杀、吃食岸上种族的一面。你自己为怒火添加干柴，把自己塑造成了民族英雄的形象，这实在是一厢情愿。在我看来，这只是个无聊的晃头而已。在这世上，算计谁对谁错，根本没有意思。将眼光放到两个种族的层面上，剩下的规则只有强者为王而已。胜利者就是正确的，失败者就是错误的，就这么简单。”

        泽拉感觉自己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它的远大志愿，竟然被人称作无聊的晃头！好在阿古拉的话里话外，并没有丧失与岸上种族一战的火气。

        “您的意思是？”

        “泽拉，我是个简单的人，想法简单，看待事物的眼光也很简单。世上的事情，其实也没那么复杂，都有其核心本质。简单的眼光，反而能看到‘真实’。这场战争也是一样，说白了就是要一决高下而已。之所以现在没有开战，只是因为时机不成熟。等到了时候，就算没有你的推波助澜，战争也会如约爆发。”

        “您会像我说的那样，成为这场战争的领头人么？”泽拉看到一丝希望，虽说看法不同，但只要阿古拉肯出头就行。

        “不。”阿古拉回答得很干脆，“我近些年的目标，就是要荡平海中的海怪，在我的清单里，还有几只海怪没有被杀死，只有把它们都杀死了，我才会去去做其他的事情。哪怕现在就爆发了海陆大战，我也不会改变自己的计划。”

        “个人的计划，怎么能跟整个种族的兴衰起伏相比？”

        “你不用多说了，我自有我的判断，你就算说破了嘴，也是无用。”

        泽拉对于阿古拉深感失望，它觉得阿古拉太过我行我素，难成大事。它放弃了继续劝说的打算，阿古拉这种强者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它目光闪动几下，叹了口气。

        “不过，”阿古拉话锋一转，冷眼里精光一闪，“海陆大战这件事，让我提起了一些兴趣，到时候会有很多事情可做，还能跟许多陆上强者交手。我把这件事记下了，等到我将清单上的海怪都杀死之后，会考虑完成这件事的。”

        “当真？”泽拉大悲转为大喜，眼前随之一亮。

        “我从来都不开玩笑。”

        阿古拉四处猎杀海怪，只是出于本意而已，但无心插柳柳成荫，各处的海兽族，都将它奉为英雄，它要是领头跟岸上开战的话，一定能一呼百应，号召力是泽拉的百倍不止！

        “你若是能能够亲自带领海兽族，那真是海兽族的大幸！”

        阿古拉无所谓地摆摆手。它行事全凭喜好，觉得猎杀海怪很有趣，就去做了。现在，它觉得引发海陆大战也是一件趣事，就这么简单。

        “不过，收集复活泉跟你的野心有什么关系呢？你到底是想要复活谁？”阿古拉忽然问道。

        泽拉不能再卖关子了，坦言道：“我想复活上古时的‘鱼人泰坦’！只要复活了它，就能让海兽族的胜算大大增加。而且‘鱼人泰坦’在海兽族心目中的地位很神圣，号召力是不可估量的，只有这样的存在，才能将三十六个海兽族团结起来。”

        在遥远的荒古时代，神创造了三个种族，其中一个便是泰坦。除了神之外，泰坦是世上最古老的种族之一。泰坦的身形高大如山，具备的力量无可估计。泰坦有一个分支，便是鱼人泰坦，据传是海兽族的祖先。

        鱼人泰坦已经灭绝很久了，哪怕复活一位，都能雄霸一方！

        阿古拉惊疑道：“你找到了‘鱼人泰坦’的尸骨么？”

        泽拉目光灼灼地说：“祖先保佑，我在一处海底沟堑中找到了一条巨大的胳膊，定是鱼人泰坦的胳膊无疑，只要再集齐复活泉，就能将伟大的鱼人泰坦复活！”

        “可是就算你将鱼人泰坦复活了，又怎么保证它会听命于你？”

        “何必要它听命于我？我说过，我的目的不是成就王业，只是为了挑起海兽族跟岸上种族的战争而已。鱼人泰坦复活之后，看到现如今的状况，一定会参战的。”

        “你倒是伟大。要是其他无聊的人求我去采集海之泉，我是不会理的，但看在你这份为了海兽族的情怀上，我答应帮你一把。”阿古拉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仿佛把泽拉当成了一件玩具。

        “那就多谢您了。”泽拉深深地施了一礼，十分真诚。

        “你的目标跟想法，我已经完全明白了。走吧。”阿古拉转身走向海边的方向，一步千里。

        泽拉极力追了上去，边跑边说：“在这座港口的东北方向，还有一座正在修建的海堤，参加修建的，是一千多名小鱼人，它们没曰没夜的工作，每天都会死掉几十个，非常凄惨。我们要去看一眼么？”

        “没那个必要了。”阿古拉说，“让我决定跟岸上种族开战的，并非海兽族所受的苦难，而是出于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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